她指著天上的星星,“我們夏國有傳說,地上有一個人,天上便會有一顆星,隻是不曉得這萬千星辰裏,哪一顆是我自己。聽說越善良的人,他的星星就越是閃耀。”


    孟茯聽罷,心想這麽說反派都是白矮星?她也仰頭往這漫天星星掃視去,然後指著一顆特別亮星星,“那顆是你。”


    拓跋箏有些意外,“我才沒那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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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0章


    且說她二人乘著這一葉小扁舟到了河州,便改乘了馬車。


    跟著那謝淳風一起回京城,他自然是會想法子保護自己的安全,但沈夜瀾已被朝廷任命為主帥了,到時候多少人拿眼睛盯著自己當他的軟肋?


    那一路上還不曉得要遇著多少絆子呢!


    如此何必去耽擱大家的行程,所以才下定了決心與拓跋箏喬裝易容獨自上路。


    而且還特意避開了水路。


    那些真想找自己的人,在謝淳風的隊伍裏找不到,必然是會繼續在其他船隻上找。


    因此這走旱路,反而是上上策。


    等過了河州,途經南州之時,再上船。


    運氣也是好,兩人容貌裝扮都是那尋常人家的婦人,尋了個上京找夫君的身份,按理是再好不過了。


    可哪裏曉得偏是她倆這婦人的身份,走的又是遠途,尋了幾家車行,人家都不願意送,生怕沾了是非。


    拓跋箏見此,便想著不若換個身份,女扮男裝?


    但叫孟茯勸住了,“還是算了吧,我當初跟玲瓏在遼國能唬住人,到底是人家衣裳帽子護耳齊全,一張臉硬是隻遮擋得剩下一雙眼睛,所以才沒叫人給認出我們女兒家的身份。可這眼下已是初夏了,正是好晴朗的日子,你也不好戴個鬥篷什麽的,那樣反而更引人注目。”


    又說起孟韶玥,“你也看到我姐姐穿男裝是什麽樣子了,咱倆隻怕穿起來更是不倫不類的。”


    拓跋箏覺得自己尚且還好,個頭也算是高挑的。倒是孟茯,眼神不禁落到她傲然的胸前,感慨道:“也是,就你這樣的身段在這陽春月裏穿男人的薄衫衣袍,反而成了另一番情趣。”


    孟茯聽得這話,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胡說八道。”一麵下意識地收緊了胳膊,想要將胸前擋一擋。


    “別掙紮了,別人想有還沒呢!”拓跋箏見著她的動作,忍不住好笑起來,一麵朝前麵探了探,“那邊有家小鏢局,我去瞧一瞧有沒有那雇鏢的人家。”


    運氣還真好,有戶南州的絲綢商要回去,因在這邊有了妻兒,比不得自己單身一個人,所以便前來鏢局找人護送。


    孟茯和拓跋箏使了幾個錢,與他們隊伍一起隨行。


    從河州到南州,走旱路也不過是四五天的路程罷了,隻是去她們倆準備改走水路的地方,得多一天。


    但一天也沒事兒,最多就是麻煩些,轉乘幾次短途馬車就是了。


    從河州出發,走了不過兩天,這邊到縣城靠著南州近一些,便已經有那江南的好風光了。


    隻見沿途的桑竹良田,是別處尋不來的美景。又是這四月,春末盡,夏未來的天氣,既沒有那春寒,也沒有炎夏,縱使是飄著些絲絲細雨,卻也是煙籠氤氳,那些夏花開在裏麵,竟然有些縹縹緲緲的美。


    兩人銀子給得足夠,時常也幫忙著搭把手,路上走得也就順順利利的,待到了浣口鎮,方與這一家商戶分開。


    這是一個小渡口,每日去京城就那麽一艘船途經罷了,兩人運氣不好,剛錯過了半個時辰,隻能在這鎮子上住下來。


    因是小地方,客棧生意清淡,掌櫃的也就沒留廚子,隻有一個跑堂的小二,還混夾著做些掃灑整理房屋的活兒,自然不可能再給客棧裏的客人們煮飯。


    所以孟茯她們倆也隻能出來吃飯。


    也沒走遠,就在附近一處小麵攤上點了兩碗麵條。


    不過是兩張桌子罷了,恰好另外一桌一對夫妻帶著兩個小孩,坐不下了,所以那後來的算命先生便與孟茯她們倆拚桌。


    雖她二人是婦道人家,但那老道士自詡是出家人,也不怕閑話,隻將自己吃飯的家夥都放在旁邊,桌山還堆了不少,一下占去了大半張桌子。


    孟茯和拓跋箏雖說這一路走來都安全,但到底是防備著,此刻見著這老道在旁邊坐下,便隻想著趕緊吃完回去。


    隻是吃著吃著,孟茯便覺得有雙眼睛盯著自己瞧,叫她極其不自在,一麵抬起頭來,正好與那老道一臉震驚的表情對上。


    孟茯不由得有些心慌,難道自己的臉弄成了這樣,老道還能看出什麽?


    不是孟茯多想,有些小題大做了,而是這老道有些年紀了,誰曉得他從前是不是見過玉簪呢?


    所以她偷偷地拉了拉拓跋箏的袖子,想要提前離開。


    沒想到這時候那老道卻忽然開口道:“這位娘子,老道自小學得一身麻衣相術,於這觀麵定命最為擅長。”


    “我不算命……”孟茯連忙拒絕。


    老道卻一臉認真地打量著孟茯,“不要錢,娘子這樣的麵相我還是頭一次看到呢!可容我說兩句,好叫我曉得,到底是不是我看錯了。”


    孟茯想走,但是轉而一想,現在走反而越發讓人懷疑,索性便道:“那先生請說。”


    老道得了她的話,自然是開心,看了一眼旁邊的拓跋箏:“與這位同行的娘子相比,說句實話娘子就算是年輕時候,隻怕也是尋常。”


    孟茯忽然有些不高興了,不是看麵相麽?怎麽又說她不如拓跋箏長得好看?這用得著說麽?但凡長眼睛的人都是能看得出來的。


    幹咳了一聲,“您老請說重點。”


    這時店家端了麵條上來,老頭子見著上麵的蔥花,有些懊惱,“忘記說了,老道不吃這綠油油的東西。”然後從筷筒裏抽了筷子,一麵認真挑揀著裏麵的蔥花,一麵說道:“娘子雖是相貌平凡,但卻是人間富貴命,我觀兩位娘子雖是衣著簡樸,但雙手細致,顯然也不是什麽窮苦之人。所以老道猜想,娘子的夫君應該也不是等閑之輩,不但如此,想必待娘子也是極其好的,這一點觀夫人雙眼就能看出來。”


    拓跋箏聽他說到這裏,不由得抬起頭來,“你不是算命的麽?怎麽還靠猜?”


    老道也不生氣,顯然是遇到孟茯這樣的麵相難得,所以心情不錯,也不計較,隻繼續說道:“不過常言說得好,月盈則虧,水滿則溢,夫人這麵相占盡了天下無盡好處,人間萬般寵愛,看似好,其實不好。”


    拓跋箏聽著前麵還算是有模有樣,到這後頭便覺得他是信口胡說,當即朝孟茯道:“莫要聽他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老道可沒有胡說,這麵相本就是如此,本來這世間就是人無完人,老道敢問這位娘子,方才老道說的這些,是真是假?”老道也著急起來,居然敢質疑他的能力。


    孟茯想了想,雖沒有他說的那樣誇讚,但也是八九不離十,微微頷首。


    老道見了,一時得意無比了。一臉恍然道:“想來夫人早前是享受了榮華富貴和這眾人寵愛,所以現在這副模樣,該是再受劫難了。”


    孟茯方才還覺得算是說得在理的,但聽到這裏也覺得果然和別的算命先生一般全靠著坑蒙拐騙,“你如何就認定了我好命已盡?”


    最為重要的是,孟茯此番去京城裏做人質,其實也算是受劫,因此老道這話,到底讓她心裏有些不安起來。


    果然是迷信不得,不管真假,聽在心裏了容易被蠱惑。


    “娘子如今看著三十有加了,如此必然是膝下有兒有女,這便要說方才的舊話了,都說月盈則虧水滿則溢,夫人若是樣樣都占盡了,反而早早消磨了這好命運。”他說著,一麵放下筷子掐著手指,不曉得嘴裏嘀咕著什麽,片刻後才緩緩道:“其實也不是沒得解,這因緣富貴子女,夫人年紀輕輕,齊齊受不得,但凡肯舍棄一樣,循序漸進,也不是不可改命。”


    不過他卻是一臉的遺憾,“但現在已經為時晚了,已經來不及了。”


    孟茯卻問,“養子也算是子女緣?”


    老頭不解她為何如此問,搖著頭,“算不得,不是血親之脈,不入娘子命運線。不過……”他說到這裏,又仔細打量起孟茯的麵容來,總覺得是哪裏不對勁,“娘子如今三十走下坡,應已是及悲慘才是,怎麽觀夫人麵容,似乎又還是熠熠生輝?”


    孟茯當然不可能告訴他自己二十五都還沒到,而且也沒有親生的孩子。


    而拓跋箏越聽也越是好奇,“不過什麽?”


    “老道再觀娘子麵相,這幾個養子養女,似乎是給娘子添了福祿壽。”所以他有些搞不清楚了,眼前孟茯的命運現在到底是好是壞?


    自己一麵暗自裏琢磨起來,一麵吃著麵條。


    正好孟茯和拓跋箏都吃好了,隻結了賬,又另外給了老道些銀錢,“不管如何,還是讓老先生勞心了一回,小小敬意,權當這兩日的飯錢。”


    拓跋箏到底是有些好奇,本來與孟茯已經折身走了,又回頭與老道問:“老先生你觀我呢?”


    老道瞥了她一眼,又皺起眉頭,越發覺得眼前這兩人好奇怪。先前那娘子雖是相貌平凡,卻是天下難得一見的好命,而眼前這位,看著應該生於大貴門庭,怎麽也是這番落魄模樣呢?因此也不大看得出來,有些開始懷疑人生,“老道覺得,你不該是這尋常命運才是,奇了怪了,就你這樣的麵相,再不濟也是個金鳳凰才是。”


    他說著說著,開始嘀咕,然後將孟茯給的銀錢退回去,“老道瞧不出,不敢要。”


    “留著做茶水錢吧。”這次拓跋箏不但沒有挑他胡言亂語,反而勸他將銀子留下。


    老道覺得受之有愧,又想肯定是自己學術不精,於是歎了口氣,想著還是收拾包袱,回山裏繼續修煉吧。


    然孟茯和拓跋箏回了客棧裏,正好也沒旁的閑事說,便提起這老道的話來。


    “我覺得還挺準的。”孟茯想如果說自己的時候是碰運氣,那看拓跋箏呢?


    拓跋箏也不否認老道的能力了,不過戒備心也沒放下,“是挺準,不過也有可能他早就知道咱們倆的身份,在那裏戲耍我們兩個呢。”


    孟茯聽得這話,頓時警惕起來,“那怎麽辦?咱們在這客棧落腳,他隻怕是知道的……”若是心懷不軌之心,那……


    “咱們現在立即收拾包袱走後門,馬上去渡口,管他去哪裏的船,先上了船離開這個鎮子。”拓跋箏提議道。


    孟茯讚同。


    兩人也沒什麽行李要收拾的,當下背著包袱就直接從後門去了碼頭邊。


    等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就有去隔壁鎮子的小船,兩人沒半點猶豫,直接跨上了小船。


    到了那隔壁鎮子後,也是等了一天才等得去京城的順風船,而且船上客人居多,二十來個人擠在船艙裏,什麽味兒都有。


    孟茯從前去玖皁城的時候,搭的便是這樣的客船,所以倒也能適應。


    就是拓跋箏,雖從前也沒少吃苦頭,但這跟二十來人擠在這又悶又臭的船艙裏還是頭一次。


    關鍵還要待個四五天才能到京城。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船上連個茅房都沒有,也就是蹲在船尾,拉著那欄杆,那裏專門扣出來一個碗大的孔。


    孟茯從前乘的船隻到底在船尾還有個小船艙,雖然也臭也燜,但裏頭好歹有個馬桶。


    所以聽得準備去如廁的拓跋箏回來說起此事,嚇得一跳。


    雖這船上大家都是忙著趕路的旅客,擠在這樣狹小的空間裏又餓又累,沒誰閑著沒事去偷窺,但還是讓孟茯沒辦法接受。


    所以兩人沒奈何,也顧不得是到什麽地方,反正船能停就下船了。


    頭一件事情便是到附近找茅房。


    然這又是個小地方,碼頭除了幾個杵著蒿杆載人去河對岸的小船的船工之外,就沒個閑雜人了。


    更不要說有個什麽茶鋪果攤兒。


    拓跋箏實在著急,腳步飛快走在前頭,目光四處搜尋,一麵忍不住和孟茯吐槽,“一分錢能難倒男子漢,我從前就覺得是信口胡說,如今我雖沒有缺錢,但到底是能感同身受了。”她沒被錢所難倒,她被沒有地方解手難住。


    孟茯提著兩人的包袱小跑跟在她後麵,指著前麵那一片荔枝樹林道:“那邊的荔枝林裏,渡口便的船工是瞧不見的。”正是四月底了,滿樹綠葉青枝,十個人進去了都等擋住,別說隻是拓跋箏一個人了。


    拓跋箏也是這個意思了,連跑帶飛,“我先去,你隨後來。”


    孟茯連應了聲。


    很快拓跋箏的身影就消失在荔枝林裏,等孟茯走近的時候,卻聽著裏麵傳來爭吵聲。


    裏麵也有拓跋箏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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