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之初被她反問了一句, 卻好像被問住了,猶豫了片刻才解釋道:“我看他有點眼熟,就叫人查了查。”


    話說到這裏頓了頓,車子轉過一個街角, 那人不動聲色地抬眸看了她一眼, 見她臉上神色如常並沒有什麽異樣, 才又繼續說道:“你在秣城時, 知不知道成悅的程家?”


    林語雖然沒和秣城成悅集團的程家有過什麽交集,但生意場上的圈子就這麽大, 以程家的煊赫程度,她至少還是耳聞過的,不過她也隻是聽過一些關於程家大少的新聞, 好像是叫程什麽謹的,但對方的年齡顯然和程軼對不上:“知道,你說他是成悅那個程家的?”


    “他是程家的小公子程奕言。”


    雖然當初簡曆上寫的確實是“程奕言”三個字,但對方當時似乎並不太想提,隻說叫他“程軼”就好,林語並不知道程奕言是何許人也,聽他含糊其辭,隻當勤工儉學的大學生是顧忌到麵子的問題不好意思用真名,也沒有想太多,怎麽原來人家不是什麽勤工儉學半工半讀的寒門子弟,其實是成悅的小少爺來她店裏體驗生活的嗎?


    沈之初說完了話就靜靜地看著林語,後者從“我手底下不聲不響長得蠻帥的兼職生竟然是豪門闊少”的震驚中清醒過來之後,對上的便是那雙毫無雜質的澄澈眼眸。


    不得不說,雖然眼前這個人不管做什麽事都拐彎抹角的,但沈之初的眼睛,卻常常純良坦誠到叫她動容的地步,就好比現在,對方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林語分明從那雙眉眼深邃的眸子裏看出了他的擔憂。


    他大約是擔心他私下擅自查了她店裏的人,會惹她生氣吧。


    不過畢竟之前出了趙煜那檔子事,沈之初這樣謹慎,說到底還是因為真的擔心她,她雖然對自己不怎麽上心,但總歸是分得清別人對她的好的,又怎麽會生氣呢:“那你有沒有查到,他為什麽會來我店裏?”


    見她似乎真的完全沒把自己的越界行為放在心上,那人才鬆了一口氣,將剛剛就開進了地下車庫的車子熄火,起身鑽出車子繞過來幫她打開了車門:“這倒不是很清楚,不過程小公子做事一向隨心隨性沒有什麽緣由,他既然主動來了,你大可以想怎麽使喚就怎麽使喚。”


    林語這才晃神原來兩人已經到了億嘉底下,彎腰也從車子裏鑽了出來,還沒站穩,修長微涼的手指就輕輕搭上了她的手掌,再稍一用力,便將她牢牢地握在了手心裏:“程奕言雖然年紀小,但履曆相當豐富,以他的能力經營一個咖啡廳還是綽綽有餘的。”


    這麽說原來她還瞎貓碰見了死耗子,撿了個商業奇才嘍。林語被他牽著往電梯間走,眯了眯眼睛:“履曆……這你都知道,看來程小公子隱姓埋名得一點都不徹底啊。”


    “與其說是隱姓埋名,不如說是他根本就想過要隱瞞,不然……”大約是剛剛已經放鬆下來了的緣故,沈之初一開始並沒有聽出林語的語氣有什麽不對,話說到一般才愣了一下,忽然意識到了什麽,側頭看了身側的人一眼。


    林語果然正揚著下巴聽得興趣盎然:“怎麽不說了?”


    “你好像對他很感興趣。”


    這話怎麽聽起來有點……酸?林語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冤枉了:“不是你先勾起我的好奇心的嗎?”


    那人搖搖頭,拉著她進了電梯,又側過神來低頭在她臉側吻了吻,輕聲呢喃道:“可我沒打算為自己安排一個潛在的情敵。”


    林語:……


    雖然程奕言很帥是沒錯,但……他大學還沒畢業吧?


    “你該不會看全天下的男人都像情敵吧?”


    那人沒再說話,隻是垂眸笑了笑,捏了捏被他握在手心裏的纖細手指。


    林語側著頭看他一隻手牢牢地捉著自己,另一隻手修長的手指卻爬上了挺括的衣領,慢條斯理地將領口之前吊兒郎當解開著的那幾顆扣子依次扣好,忽然有些晃神。


    好像距離上一次她受秦子舒之托來億嘉做翻譯、結果在電梯裏撞上了沈之初的日子也不過才過去了短短幾個月。她還清晰地記得那人一身清冷又散漫地走進電梯的樣子,眉宇間都堆滿了漠然。那個時候她隻顧努力地降低存在感試圖不要引起他的注意以防止他認出她找她算賬,怎麽也沒想到,故地重遊居然是現在這樣的情況。


    大約是她的目光過於肆無忌憚,雖然很享受但被盯得耳尖有些發燒的男人終於忍不住輕咳了一聲,飛快地瞄了她一眼,又轉開了視線:“在看什麽?”


    “看你啊。”


    林語以為,這樣質樸的回答對於一貫擅長花言巧語的沈之初來說應該算不得什麽,但後者聽到這句廢話一樣的回答時,耳尖竟然更紅了,神色也有些不大自然,甚至多此一舉地把已經扣好的領子重新整了整:“看我做什麽?”


    眼見著他耳尖越來越紅,已經有了向臉上蔓延的跡象,林語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沈之初,我以前說沒說過,你害羞的樣子很可愛?”


    男人漂亮的黑眸裏終於染上了幾分惱意:“再笑我立刻就親你。”


    “你這算是在威脅我嗎?”林語聞言笑得更濃了,平日裏都是他逗她,難得自己占了上風,眼前這個微紅了臉頰的男人實在太有趣了,她怎麽可能就這麽放過他:“沈、哥、哥——?”


    話音還未落,綿長的尾音就因為男人突然間的動作轉了彎,輕輕消散在了驟然變得燥熱的空氣裏。


    林語本就是仗著兩個人在隨時可能會進人的電梯裏,料定了他為了維持自己在公司“生人勿近”的形象不會做什麽,沒想到沈之初會忽然傾身上來,紅唇還因為驚訝而微微張著,就被欺身上來的唇舌趁虛而入。


    電梯忽然“叮”地一聲停在了某層,隨著電梯門應聲而開,門外的嘈雜聲也戛然而止。


    林語整個人都被摁在原地動彈不得,後腦勺緊緊地靠著冰涼的電梯壁,完全看不到電梯外的情形,但至少還能從抽氣聲中判斷出電梯外不隻是一個人。想到自己在繼“和沈二公子在拍賣會上熱吻”到“和沈之初在酒會上熱吻”之外馬上就要多出一個“和沈總在公司電梯裏熱吻”的新名號,下意識地便抬手去推。


    後者感覺出了她的慌亂與抗拒,也不為難她,隻輕輕地笑了一聲,便退了出來,蜻蜓點水似的啄了啄她的唇瓣,便抬手將她嚴嚴實實地攬進了懷裏,側過頭去朝電梯外看了一眼。


    那一眼冰冷非常,在熱情還未褪去的眸底浮現出來的是被打擾的極端不悅,幾個站在電梯外原本已經傻掉了的員工像是被迎頭澆了一盆冷水,在終於意識到自己撞見了什麽之後,剛反應過來去按電梯鍵,感應的電梯門已經率先緩緩閉合。


    偌大的空間裏又隻剩下了兩個人,安靜得連呼吸都清晰可聞。林語被那人緊緊地按胸前,耳邊是咚咚的心跳,和他身上熟悉又好聞的味道撞了個滿懷。


    “你、你……”


    “我怎麽?”那人沒給她開口的機會,修長的手指穿過她微微卷曲的長發慢慢滑下來,最後落在了她的肩上,聲音還有些喑啞,帶著幾分被打斷的意猶未盡,“你明明知道我會吻你,怎麽,現在要把帳算在我身上嗎?”


    “我以為在電梯裏你至少會收斂些。”剛剛他不是還特意把扣子都一顆顆扣好了嗎,她還以為他很在意自己在公司的形象呢。


    “我當然很在意,阿語,不是誰都有機會看到我私底下的樣子的。”那人一邊說著,一邊用微涼的指尖將她耳側的亂發理好,聲音很輕,但一字一句都十分清晰,“但你明明知道,和你在一起的每分每秒我都在克製自己,你明明知道,我根本禁不住你的任何撩撥。”


    第52章 喜歡到這地步了   他花了很多心思,才走……


    繾綣的聲音輕輕地落在耳畔, 那人話畢甚至還在她臉頰邊上留了一個蜻蜓點水的淺吻,才笑著後退了一步。


    說話間電梯已經抵達了頂樓總裁辦,沈之初似乎已經習慣了她默不作聲的反應, 隻輕輕地垂睫笑了笑,便拉著她走出了電梯, 語調很快就恢複到了慣常玩世不恭似的戲謔:“怎麽,聽我說完是不是覺得自己落入魔掌、打算卷著鋪蓋跑路了?”


    雖然她一向擅長卷著鋪蓋跑路,但——


    為什麽這個人明明用玩笑似的語氣說著話, 垂下眼睫的黑眸裏卻藏著幾分真實的驚惶和落寞,就好像……真的擔心她會立刻和他撇清關係躲得遠遠的一樣?


    林語快走了兩步趕上去, 直接抬手抱住了那人線條勻稱好看的手臂,歪著頭瞄了他一眼:“我隻是沒想到,原來你喜歡我已經喜歡到這個地步了?”


    禁不住她的任何撩撥……雖然沈之初常常張口就來沒個正經,但林語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過分深情到甚至有些示弱的話。(這個時候林語決定暫時不去計較一些明顯錯誤的細節問題了,比如說, 她怎麽沒看出來他到底哪裏“每分每秒都在克製自己”了,她看他倒是放肆得很嘛)。


    沈之初似乎對她這樣的自然的親昵舉動很是受用,不過是轉瞬的功夫,方才眼底的情緒已經消散得一幹二淨, 唇角也微微揚了起來, 側頭看了仰著頭的林語一眼, 心情很好的樣子:“現在知道了?”


    知道了是知道了, 但好像自從酒會上一杯借著一杯雞尾酒挑破了兩人的關係,這人說話就越來越直白了, 林語一麵挽著他一麵朝坐在秘書台後眼珠子差點掉下來的兩位秘書點了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一麵隨口問道:“不是有句話說得好, 先說出口的那個人就輸了嗎?怎麽你好像一點都不擔心的樣子?”


    不是說沈之初一向很愛惜自己的名聲嗎,她還以為對於公開戀情什麽的他會很慎重,不然也不會敢在電梯裏逗他玩,怎麽現在來看,“慎重”這兩個字就和沈之初沾不上什麽邊呢——大概經過剛才電梯裏那麽一出大戲,不出一個小時整個億嘉就都知道他們小沈總交女朋友了吧?林語現在已經開始懷疑,沈之初今天非要拖著她來億嘉的主要目的,其實是炫耀女朋友……


    “擔心什麽?”那人牽著她旁若無人地穿過了秘書台朝辦公室走去,語氣有些漫不經心:“我從來沒把和你的關係當成一場博弈,也從來沒有想過要贏。”


    話說到這裏短暫地停頓了一下,對方牽著她在會客區的沙發上坐下,忽然抬起清湛的眸子朝她望過來,聲音卻慢慢地低下去,帶上了幾分蠱惑的味道:“再說,一直忍著是很辛苦的。”


    嗯……這個語調……他確定是在說“忍著不表白”而不是其他什麽需要忍耐的事情吧?林語抿了抿微微有些幹燥的唇,決定忘記腦子裏的有色廢料,想起早些時候在車裏被沈之初避開沒有回答的那個問題,輕咳了一聲,又問道:“那之前為什麽一直忍著不說?”


    之前避而不談也是,欲言又止也是,要不是她隱隱地察覺出對方雖然總是惹她但骨子裏貌似還是很真誠的,他那些罄竹難書的曖昧其實可以堪得上是值得一頓毒打的渣男行徑了吧。她沒有立刻遠離“渣男”,說到底還是受了這人偶爾純良的眼神所迷惑。


    沈之初聞言怔了一下,抬眸便對上那雙眼光盈盈的翦水秋瞳,見她是認真地想知道答案,終於也蹙起了長眉,短暫地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因為——”


    林語雖然看起來性情溫和好相處,多數時候會給人一種對任何事都不太上心、更不會強求的的慵懶感,但她軟硬不吃、一塊鋼板的名聲也是很響亮的。雖然因為她生來引人注目,向她示好的人魚龍混雜不乏趙煜之流,但其中也有許多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真正優秀的人。隻是無論什麽樣的人,好像在她眼裏都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溫柔的、清冷的、熱情開朗的、憂鬱沉靜的,攻勢猛烈的、細水長流的,唯一得到的答案都不過是從不拖泥帶水的拒絕,以及立刻劃出到日常交往範圍之外的行動。


    “和你表白過的人都被你遠遠地躲開了。”


    他花了很多心思,才走到她的身邊,無聲無息地滲透進她的生活裏,叫她習慣了自己,他不能自討苦吃,前功盡棄。忍著不說是很辛苦,但連朋友都做不成,是他不能承受的後果。


    “而且,你不是說過‘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喜歡’嗎?我猜就算我說了,你大概也不會相信吧。”


    她的心像是結了一層厚厚的殼,一道無形的壁壘,雖然就站在近在咫尺的人群裏,卻從不允許別人靠近。就好比林語就坐在他的身邊,甚至因為他一直牽著她,那隻纖嫩細長的手還安靜地躺在他的掌心裏,可她對他究竟有幾分喜歡,會不會忽然起身離開隻留下他一個人萬劫不複,他心裏是沒底的。


    林語靠坐在沙發上沒說話,空氣就這麽安靜了下來。


    “之前不是說我的咖啡手藝也很好麽,不如今天叫你見識一下?”因為沒有得到回應,沈之初決定岔開話題,正要起身去尋咖啡機,那隻一直安靜躺在掌心裏的纖纖玉手卻忽然反過來將他的手按在了沙發上。


    林語側過頭去認真地看他。


    你瞧,這個男人總是這樣,明明自己受了委屈,卻舍不得給她一點壓力,還想著要故作輕鬆地轉移話題。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沈之初是這樣想的,原來自己這麽差勁。


    她不是個長於爭取的人,一般來說對待世間萬物都更優於采取隨緣的態度,但第一次的,她想解釋給沈之初聽——


    “我有一個哥哥。”


    第53章 那現在呢   不是在放任你為所欲為嗎


    “什麽?”就算是思維一向很發散的沈之初都沒跟上林語這突如其來的轉折, 隻察覺出按著他的那隻手微微有些顫抖,卻不明白話題是怎麽忽然轉移到不相幹的事情上來的。


    而且,林語雖然深入簡出不大在社交場合上露麵以至於很多人都不認識她, 但林承鬆隻有一個獨女,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而林承鬆為人極其自律, 多年來和林語的母親紀清敏伉儷情深、琴瑟和鳴,至今仍被傳為一段佳話,也不太有存在私生子的可能, 林語卻說……她有一個哥哥?


    “我其實有個哥哥。”長長的睫毛顫抖了兩下,林語抬起眼來, 見對方難得露出了幾分迷茫的神色,又將剛剛的話重複了一遍,自嘲似的笑了笑,“你也覺得很離奇嗎?”


    舊日的回憶就像像素不夠清晰的老舊膠卷拍出來的黑白電影,因為年代久遠蒙上了一層厚厚的濾鏡, 有些事情即使長久地避而不談佯裝遺忘,但記憶的匣子一旦開啟,就會順著思緒蔓延開來。


    其實在很早以前,她並不是像現在這樣抗拒出席社交圈子的。相反, 作為林家唯一的孫女, 林承鬆唯一的掌上明珠, 她比現在要活潑開朗的多, 因為從小接收到的從來都是善意,所以心思單純, 也非常容易相信別人。不然,當初沈之初來她爺爺家拜訪掉進池塘,她也不至於那麽勇猛地跳下去英雄救美。


    是什麽時候開始發現世界並不像她想像的那樣簡單而純粹、是什麽時候開始意識到原來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本該屬於另一個人的呢?


    “十六歲生日的時候, 爺爺在大宅替我舉辦了一場生日宴會,幾乎向和林家有過來往的所有人都發了請帖。”林語的聲音有些輕,聽起來像是夢囈:“那天晚上來的人很多,有一半以上都是我沒見過的生麵孔。”


    十六歲差不多也是該進入社交圈子的年紀了,因為是書香門第,林家一向很少舉辦這麽熱鬧的宴會,沈之初猜林老爺子忽然舉辦這麽隆重的生日宴會,大約也是存了叫林語就此進入社交圈的心思,可惜那時候他父親沈準主要負責開拓海外市場,他一直和家人住在國外,不然……沈之初忽然很好奇十六歲時候的林語是什麽樣子。


    晃神的片刻,林語的回憶還在繼續。


    因為是生日宴會,作為當天晚上宴會的主角,林語當然少不了在父親和爺爺的陪同下和不少人打了照麵。那時候她還很開朗,愛說話也愛交朋友,一個晚上認識了不少同輩。


    那時候多多少少也是有點青春期女孩的小叛逆吧,雖然林承鬆一再叮囑她不許喝酒,但她還是偷偷嚐了點果酒,沒想到一杯果酒下了肚就有點迷糊,腳步也像踩在棉花上一樣飄忽,因為怕被在場的家中長輩看出端倪,所以一個人悄悄躲出去到花園裏去醒酒。


    好巧不巧的,她才在花園角落的藤椅上坐下來揉額角,就隱隱約約地聽到了說話的聲響,聽音色,應該是剛才宴會上的一個小輩和他的母親。前者比她大了幾歲,待人熱情又善解人意,林語和他聊得還算愉快,聽說她喜歡射擊,還主動邀請她周末去自家旗下的射擊場玩。


    林語倒是無意偷聽別人的談話,隻是頭疼得厲害,就沒有起身,縮在藤椅上閉目養神,還以為對方隻是路過,卻沒想到那對母子說著說著卻在不遠處茂盛的藤蘿架子前站住了,迷迷糊糊間也將對方的談話聽了個七七八八。


    一開始好像是母親在訓斥兒子禮儀上的欠缺,兒子也一味地應著,可說著說著不知道怎麽話題忽然轉移到了當晚宴會的主角——她的身上。林語聽到自己的名字後才算是清醒了一點,也因為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所以不禁豎起了耳朵。


    接著,她聽見那個和她在廳裏相談甚歡的男孩子說道:“您放心,我已經拿到林語的聯係方式了,她好像也挺喜歡我的,我邀了她周末來咱們家的射擊場……”


    話沒說完就被對方的母親打斷了,後者好像很滿意,“嗯”了一聲才說道:“那就好。別忘了她可是林承鬆唯一的女兒,你們相處好了,以後咱們家生意上的事情就好辦多了。小姑娘心思都單純,多花點心思,很好哄的。”


    林語聽到這裏的時候已經察覺到了有些不對,卻還沒來得及細想,就又聽見那位母親繼續說道:“沒想到小姑娘長得倒是很漂亮,怪不得被林家藏著掖著捂了這麽多年……她還沒訂婚,怎麽樣,你喜不喜歡她?”


    “怎麽會?林語長得漂亮是漂亮,不過也太蠢了,別人說什麽都會信,養在溫室嬌滴滴的鮮花,無聊得很……不過嘛,既然她是林承鬆的女兒,我也可以喜歡她一些。”男孩聞言隻是輕嗤了一聲,語氣有些鄙夷,但很快又像想到什麽似的,揚起了語氣:“我爸說隻要我把她哄開心了,等咱們家生意談成,就讓我去意大利過暑假,是真的吧?”


    “當然,我把你叫出來,就是提醒你不要太得意忘形,禮貌一點,聽見沒有?學學人家石峰置業家那姑娘,知道她家最近穩賺了一筆吧?林承鬆就這麽一個女兒,寵得很,有些時候做些讓步,他也是不會在意的……”


    石峰置業家的姑娘……說的是最近經常來找她玩的那個“閨蜜”嗎?


    前段時間和她出去逛街的時候,對方看起來情緒很低落,說家裏好像遇到了什麽困難,她忍不住多問了幾句,回家吃飯的時候和爸媽念叨了幾句罷了。


    原來都是假的啊,原來從來都不是因為她是誰,而是因為她是誰的女兒、能夠帶來什麽樣的利益才這麽熱情的啊,根本就沒有什麽誌同道合,也沒有什麽共同愛好,不過是為了達到某些目的的曲意逢迎罷了。


    林語窩在藤椅上沒動,隻感覺到一陣從心底湧出了涼意擴散開來,很快蔓延到四肢百骸,連指尖也變得冰涼發麻。


    母子雙方的談話還在繼續,像是為了說服小的,母親又舉了其他的例子,可再接下去的話林語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隻覺得如兜頭澆下一盆冷水般的寒冷之後,不知怎的打心底湧出了一團跳躍得火焰,堵在胸口不知從何宣泄。


    這麽多年過去,她甚至已經記不得當初那對母子到底是哪家的、對方的樣貌也在記憶裏模糊了起來,但那段對話連同語氣都一並牢牢地刻在了她的記憶裏。


    林語已經忘記後來自己是怎麽回到宴會上的了,隻記得本來出去醒酒的她,果然是清醒了,清醒到仿佛能聞到這場為她舉辦的宴會裏到處都彌漫著虛偽的味道,一張張友好、熱情的笑臉下,其實全是算計而已。


    在那個比她大不了幾歲卻已經開始懂得要玩弄人心的男孩子再次走過來,臉上掛著一如之前般的笑容,熱絡地同她交談,仿佛花園裏那些對話全都不存在的時候,林語忽然就覺得很沒勁。


    “我已經和射擊場那邊打好招呼了,周末你可別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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