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瑾棠:"……不敢。"她擔心在接收旁人謝意的時候,也順便接收了患者的怨念。


    金王孫盯著常九回跟孟瑾棠兩人看了片刻,皺起了眉頭。


    下一場,是陳深對金王孫的第三位義子。


    對方名為金戒,年紀比金昌二人要大,現今約莫三十許歲,目光湛然有神,腰上別著一副金鞭。


    周晨走過來,低聲介紹了一下對方的信息,金戒乃是金鞭會中高手,據說已將金王孫的鞭法學了個七七八八,平日也極受看重。


    武會已經開始了一會,不少賓客腹中饑餓,南家堡中的仆役見狀,非常有眼力見地送了茶點酒菜上來,有人想著,自己莫名其妙中毒,縱然不是南家堡下的手,也證明堡內出了很大的問題,不用取用對方送上來的食物,還有些人想著,反正事已至此,索性破罐子破摔,拿起食物來大嚼特嚼。


    孟瑾棠窩在椅子上,咳了兩聲,低聲道:"有勞師弟去幫我倒杯茶過來。"


    金王孫注意到了孟瑾棠的動靜,心中的懷疑慢慢散去,更加確定,對方隻是個行動要人照顧的小姑娘,沒什麽了不起的地方,不過也不想放過這個給人使絆子的機會,眼風一掃,安插在來賓中的暗樁甲就接著外出方便的名義,悄悄起身離開,提前陳深一步,進入廚房,往茶壺裏加了點蛇蠍奪命散。


    ——暗樁甲輕功極高,哪怕南家堡有意加強了防守,也無人發現他的小動作。


    南家堡弟子自然不至於讓陳深去倒茶,不等人動手,就直接殷勤地把茶盞端了過來,孟瑾棠接過後,習慣性地用鑒定術查看了一下——


    [一杯毒茶:一杯熱騰騰的茶水,被人加入了少許蛇蠍奪命散。]


    孟瑾棠:"……"


    江湖真是太險惡了。


    放下茶杯,孟瑾棠將注意力轉移到之前看二旗主打架時,刷出來的係統信息上。


    [係統:觀看武林中人比武,成功領悟《金龍鞭(殘)》,獲得經驗200點。]


    作為一個旁人腦補中的名門弟子,沒人過來給孟瑾棠科普金王孫義子們所用武功的名稱,但係統貼心地將相關信息告訴了她。


    賓客們竊竊私語:"雖說手段不太光明正大,但金昌等人的鞭法倒是極其出色。"


    "這鞭法乃是金鞭會不傳之秘,難怪金王孫性情嚴苛,也有那麽多年輕後生,爭著搶著,想要拜到他門下。"


    孟瑾棠:"……"


    不小心領悟了別人家不傳之秘的孟掌門,表情很有些複雜。


    [《金龍鞭(殘)》:100/3500(總等級4級,當前等級1級);]


    殘本的最高等級是4級,就代表全本的《金龍鞭》是六級到七級的武功,以陳深的實力,應該打不過。


    孟瑾棠想了想,決定趁著大部分賓客都在中場休息的階段,幫師弟臨時抱一下佛腳。


    陳深正要上場,卻被阻止了一下。


    孟瑾棠:"不急。"又隨便找了個拖時間的借口,"這杯茶聞起來太苦,請師弟替我換一杯。"


    事有輕重緩急,陳深立刻道:"師姐想喝什麽?"


    孟瑾棠其實有點想喝奶茶。


    在穿越前,她基本不碰這些高熱量的零食,但來到這裏後,居然莫名其妙地懷念了起來。


    孟瑾棠掃了眼廳內的賓客,目光微動,笑了笑:"就隨便喝點甜的罷。"


    南家堡弟子知道寒山派的孟掌門是貴客,考慮到對方的年齡,想著小姑娘喜愛甜口,在飲料裏兌了點花露跟蜂蜜之後,又加了點點麥芽糖進去,製作得十分用心。


    暗樁甲本來不想動手,奈何金王孫那邊不斷發來暗示,隻能苦哈哈的站起,跑去搞小動作。


    邊上的賓客隨口:"風大俠不是才出去的麽,怎麽又要方便?"


    風·暗樁甲·商:"……就是,有些肚痛。"


    內家高手,除非是孟瑾棠那樣自帶寒毒所以體質虛弱的,否則對於大部分常見的負麵狀態都有一定抗性,邊上的賓客在風商身上掃了眼,又看了看南家堡弟子端上來的各類用料特別實在的酒菜,目光數變,也不知腦補了什麽有痔不在年高的微妙細節,點點頭,肅然道:"風大俠盡管自便。"


    風商:"……"


    欠債難,欠人情債最難,他覺得自己當初就不該答應金王孫,辛苦跑過來給對方幫忙。


    南家堡弟子端著飲料上桌,放在邊上,正在琢磨《金龍鞭》鞭法的孟瑾棠抬頭,不出意外地從鑒定信息中,看出了跟之前那杯茶水相同的描述,隨口道:"聞起來太甜了,換杯白開水給我就行。"


    邊上的南家堡弟子:"……"


    這姑娘的口味還挺飄忽。


    剛剛跑回來但可能還得再跑出去一回的風商:"……"


    他現在想要自閉。


    孟瑾棠現在還處於《玄虛功》帶來的增益狀態中,加上本身走的是悟性拔群體質拉胯的偏門流派,趁著中場休息的功夫,把《金龍鞭》補完成了全本,太詳細的內容沒法教給陳深,隻簡單提了幾句破解的套路,打金王孫不夠,但打他的義子們,應該綽綽有餘。


    《金龍鞭》狠辣奇詭,在掖州,已算是第一流的高明功夫,金戒看陳深下場,冷然道:"磨磨蹭蹭那麽久,總算舍得動手了麽?"


    陳深笑道:"請金兄賜教。"


    金戒與金王孫的另外兩位義子,武功出於同源,功力卻要深厚得多,當下一抖金鞭,無數鞭影如落雨般紛紛斜打而下,正是《金龍鞭》中的"天花亂墜"。


    雖然鞭影數不勝數,但長鞭畢竟隻有一條,憑金王孫的本事,尚且不能做到化虛為實,更何況金戒,陳深並不驚慌,手腕翻折,切入對方鞭路之中。


    在動手前,孟瑾棠曾囑咐過師弟,可以將長鞭視作敵人肢體的一部分,陳深以"菱蔓相繞"應對"天花亂墜",飛花被菱蔓纏住,自然不能繼續飛舞飄動,金戒感到招式滯澀,立時變招,轉為"青鳥垂降",一柄長鞭對準陳深當頭擊落,


    陳深雙掌上翻,硬接了這一招。


    雙方內力相碰,金戒微微一晃便即站定,陳深卻借著這一擊之力,輕飄飄向後掠出數丈,許多賓客見狀,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讚歎——南家堡頗有先見之明,將大廳建得如此廣闊,給了輕功好手們充足的發揮餘地。


    金戒讚了一句:"好內力。"又道,"可惜。"


    他已經發現陳深內力不差,至於那句"可惜",熟悉的人自然清楚,這代表金戒已然動了殺心,打算趁麵前的年輕人尚未長成之前,突下毒手,就算不直接將人殺死,也要廢了對方武功。


    場外,金王孫抬頭看了眼南洛那邊,嘿嘿冷笑,似在旁觀他們是否會出手援助。


    萬旺德低聲:"孟姑娘?"


    孟瑾棠笑:"比武罷了,小萬掌櫃暫且不必為師弟憂心。"


    萬旺德實話實說:"在下倒也不是為陳兄弟擔心。"


    作為見識過孟掌門武功的江湖人,萬旺德現在考慮的問題是,假若金戒下手不留餘地,讓陳深受傷,以孟瑾棠的性子,說不準就得連金戒帶他義父一塊毆打,若是事情果然到了那等地步,自己是應該先禮貌性地阻攔一下,還是站在穩定掖州武林局勢的立場上,直接幫人善後?


    場內,金戒再次變招,一招齊煙九點,鞭身靈動若流波,瞬間籠罩住陳深周身大穴。


    陳深居然沒有閃避,而是向前方連連揮掌。


    ——在金王孫眼裏,最高能修煉到4級的《劈浪掌》屬於挺不錯但也不至於太厲害的武功,但他並不清楚,寒山派以劍法見長,其中的《寒山劍法》是劍訣而非劍招,孟瑾棠閑時曾點撥過師弟,陳深悟性奇高,將"平"字訣化入掌法當中,右掌牢牢封住身前門戶,左掌輕輕探出,一招夜來春雨,拍向金戒的氣海穴。


    氣海乃丹田所在,金戒如何能讓人拍中,當下輕巧變招,回鞭橫欄,正是《金龍鞭》中的"峰回路轉",不料陳深看起來文質彬彬,膽子居然極大,居然反手握住長鞭,金戒這麽一回鞭,就直接把敵人帶近了身前。


    正常情況下,交戰中隨便握住敵人兵刃,委實是件驚險至極之事,但孟瑾棠知曉《金龍鞭》的運力方式,自然也明白其中各個招式的弱點所在,陳深這一握,便如握住毒蛇的七寸,以金戒的功力,居然無法將人甩脫。


    "啪。"


    陳深甫一近身,就迅速拍出一掌"平地生波",這一招相當於弱化版的熊羆勁,縱然金戒的功夫比陳深要高,也被打得真氣逆流,口吐鮮血。


    萬旺德微微點頭,讚歎:"金戒吐血吐得如此風馳電掣,陳兄弟居然沒有沾上一滴,可見輕功練得著實不錯。"


    孟瑾棠看著萬旺德——她知道風馳電掣是形容速度的,被用在吐血上頭……總覺得哪裏有些奇怪?


    此時此刻,金王孫麵色鐵青,義子失利是一方麵,另一方麵是剛剛看見金戒狀況不妙,他下意識想出手暗算一下,結果飛刀的刀尖才從袖子裏冒出來,那個戴著帷帽的小姑娘就立刻出手阻攔,其實阻攔也就罷了,但對方或許因為是手頭沒有合適的暗器,順手把旁邊桌子上擺著的烤鴨整盤掀了過去。


    烤鴨來勢頗快,金王孫不想弄汙衣裳,也不能好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一個年輕姑娘逼離座位,隻得揮手抵擋,目前那隻油汪汪的鴨腿目前就插在他的飛刀上頭。


    賓客們想,能做到這一步,雖然有金王孫注意力不集中的緣故在,但也足見孟瑾棠出手的準頭不錯,內力也頗有火候。


    金王孫:"……"


    他剛剛要是把飛刀丟出去也就算了,這特麽不是還握在手裏嗎?對方是不是有點太防範於未然了?


    平複了一下怒氣,金王孫舉起刀上的烤鴨,冷然道:"不知孟掌門突然將此物擲來,是有何意?"


    周晨笑吟吟道:"金會主好好看著比武,手中怎麽多了一柄短刀?這又是何用意?"


    徐在玉一貫不太愛說話,但因為孟瑾棠之前告訴過他怎樣說話會更有禮貌,覺得這小姑娘挺友善也挺樂於助人,開口道:"可能是怕你餓?"


    金王孫看向徐在玉,眉毛不住抽動。


    徐在玉思考了一下,迅速自我糾正:"怕閣下餓。"


    作為一個能充分吸取過往經驗教訓的人,他這回特地改用了敬稱。


    "……"


    金鞭會會主繼續目光深沉地盯著白雲劍徐少俠,感覺對方未必是自己這邊的人馬,反而極有可能是對方安排下的臥底。


    金王孫心知無法計較下去,隻能放下烤鴨,冷哼一聲,他看著場上的年輕人,心中陡然生疑——陳深真實實力不如金戒,但怎麽應對起來如此嫻熟,想來《金龍鞭》如此高深,豈是在邊上看兩眼就能明白的,在他的聽聞裏,唯有那些天賦絕頂之人,才可瞧兩眼就瞧明白一套武功的路數。


    這等天才不至於被他金某人遇見,所以那兩位寒山派的弟子,肯定是早有預謀,計劃好了要來對付自己。


    孟瑾棠不知道對方的想法,否則肯定得說一聲,金會主不愧武林前輩,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了她不同尋常悟性高達48的內在。


    第60章


    徐在玉那句"怕閣下餓"說得擲地有聲,孟瑾棠不想拂逆旁人打圓場的美意,就認下了這個"關心敵對人員飲食狀況"的善心人設,正色道:"正如徐兄說的那樣。"


    金王孫:"……"


    就憑這姑娘睜眼說瞎話的能耐,日後前途也當不可限量,當然能表現得如此氣定神閑,也有可能是對方一直戴著帷帽,所以不用表情管理的緣故在……


    在場的賓客們看孟瑾棠年紀尚小,金王孫又不是什麽好人,自然更願意站在前者那邊,不少人為之幫腔,最後還是金王孫用中毒之事繼續恐嚇了一下,才勉強壓住了場子。


    金王孫哼了一聲:"有勞孟掌門關懷,可惜金某現在吃不下飯,倒是辜負了掌門的好意。"


    孟瑾棠笑:"吃不下也用些罷,若是因為戰敗便吃不下,難道金會主日後便不再用飯了麽?"


    她年紀輕輕,卻敢與金王孫針鋒相對,有人覺得這是少年人意氣風發,膽識過人,也有人想,初生牛犢不怕虎,若是這小姑娘家中長輩在此,必不容她如此放肆。


    陳深打敗金戒後,下一個對手是南家堡大旗主高勳,高勳到底是老/江湖,兩人鬥到六百招上下,陳深掌法中出現破綻,被對方的戟風掃中肩頭,惜敗一招。


    金王孫深吸一口氣,對徐在玉道:"接下來,便有勞徐兄弟了。"


    徐在玉點點頭,持劍上場,起手就是白雲劍法裏的"瑤台飛鏡",銳冽的劍影中,仿佛映出了如霜的月色。


    瑤台飛鏡對身份的要求很高,其中有一個飛字,施展起來,當真稱得上瀟灑飄逸。


    徐在玉一貫罕言寡語,雖然外貌英俊,但衣著簡樸,不太引人觸目,此刻拔劍在手,劍光如一泓秋水,寒氣逼人,南家堡大旗主高勳用的則是一對銀戟,長劍與銀戟互相交擊,越揮越快,旁觀之人,隻聽得叮叮當當一陣清響,眼力稍弱一些,連他們交手的情形都看不分明。


    高勳手持銀戟,向前猛地一刺,直取徐在玉的肩井穴,後者長劍向上斜斜一揮,將銀戟蕩開,本來灑脫飄逸的劍法忽的生出變幻,宛如一團漂泊無根的白雲,悠然自在,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揚起,刺中了高勳的小臂,內力順著劍尖透入對方經脈,登時間,高勳半邊身子麻軟無禮,再也握不住手中銀戟。


    "當!"


    武器跌落,高勳又是江湖上大有名頭的好漢,自然無顏繼續糾纏,當下退後兩步,苦笑:"好一招‘雲水自閑’,英雄出少年,高某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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