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飛瓊搖頭,解釋了一句:"不是家師之命。"


    為了充分鍛煉易容水平,溫飛瓊就算身在維摩城中,也經常扮做旁人的模樣,他有一日假裝成了一個普通的城內弟子,正在外行走時,被那弟子的上司遇見,對方訓斥了溫飛瓊幾句不務正業,又順便吩咐了一件送禮的工作。


    身為易容術方麵的大家,溫飛瓊在喬裝期間,自然會延續自己所扮演之人的人設,當下就拿著禮物,不願千裏趕了過來。


    孟瑾棠聽著,感覺維摩城裏的工作人員也挺不容易,他們在正常辦公時,實在很難判斷麵前的下屬究竟真的是下屬,還是上司在行為藝術。


    "既然溫公子是代表維摩城前來送禮,又為何住在外頭?"


    溫飛瓊微笑:"送禮是正事,正事麽,自然是先不急。"


    ……不愧是無情劍,孟瑾棠聽著對方的回答,居然並不覺得有多意外。


    孟瑾棠隨口道:"溫公子好雅興。"


    溫飛瓊緩緩道:"畢竟是要送禮,溫某總該知道,需要把禮物送到誰的手上。"


    孟瑾棠望了溫飛瓊一眼,覺得對方的言語中大有深意。


    穿著灰衣的少年不疾不徐地飲了兩杯酒——他攜來的居然隻是一瓶普通酒水,氣味辛辣,但飲用時卻沒半分不悅之色,與目無下塵的無情劍溫公子頗不相稱,若以此衡量的話,那麽溫飛瓊當前的消費水準,顯然更符合他假扮後的身份。


    等灰衣少年起身告辭時,已經徹底收斂了所有屬於他本人的神色,他轉過身,借著外形上的便利,須臾間便隱沒在人群之中。


    孟瑾棠目送對方離開,她已是宗師境界,此刻卻也不能牢牢鎖定住對方的氣機,看來在都婆國大會結束後的這段時日裏,溫飛瓊的武功也有了不少精進。


    ——早在遇上那群偽裝成行商的血盟會殺手時,孟瑾棠便遙遙感知到此地的暗流湧動,在發現溫飛瓊也來了之後,那中不祥的預感便愈發地清晰起來。


    孟瑾棠忽然意識到,溫飛瓊方才居然一字不曾詢問過她們來這裏的原因。


    那些來自新羅山城的敲門者在登記完住客的身份後,又在客棧一樓逗留了片刻功夫,便幹脆利落地整隊走人,對這些外地來的客人,似乎並沒什麽留難之意,還表示,他們若有意前往山城附近見見世麵,一定要明文登記,考慮到山城內的居民多有武功


    在身,並且對打架鬥毆有著遠超常人的熱愛,天華教弟子其實不建議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過去湊熱鬧,當然外來的客人若是不擔心上述問題,也可以勇敢爭取入內參觀資格。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需要牢記,在進入新羅山城山腳範圍內之前,每人都需要為自己支付五兩銀子的押金,對喪葬級別有更高要求的,可以在經過商議的情況下,自行製定標準。


    ——這五兩銀子就是部分倒黴蛋的燒埋銀子。


    石壽府道新羅山腳之間設有關卡,此時此刻,數名天華教弟子站在那邊,依次給有意入內的人做身份登記,並提醒他們,隻要查閱不到登記信息,不管理由為何,都算是擅自潛入。


    對於擅自潛入之人,天華教一向毫不留情,無論是哪門哪派的弟子,都一樣地有去無回。


    孟瑾棠跟檀無欒抵達關卡所在時,正好看見一個年輕人從另一邊被重重摔了出來,一身是血,那年輕人被摔出來後,在地上抽搐了幾下,眼見是不活了。


    邊上有人竊竊私語,說這人是淨華寺俗家弟子,天華教態度如此冷酷,顯然是半點也不會顧及中原武林的情麵。


    "大門大派裏頭,弟子眾多,其中難免良莠不齊,孟掌門若是以裴兄的本事衡量他們,怕是會心中失望。"


    一句話從身邊飄來,孟瑾棠神情紋絲不動,隻輕笑了一聲,道:"溫兄當真神出鬼沒。"


    灰衣少年站在不遠處,他衣角上沾了一片銀杏葉,風一吹,銀杏葉就像是蝴蝶一般飄了出去。


    這裏唯一一棵銀杏樹就在關卡後麵約莫半裏路的地方,那片葉子若不是被風吹到了外頭,就是溫飛瓊已經悄悄越過關卡,在裏麵轉了個來回。


    灰衣少年笑了笑,倒退數歩,迅速隱沒在人群之中,孟瑾棠跟檀無欒的身形也忽然一頓,同時向邊上遠遠避了過去。


    東邊,一些穿著精致的弟子正簇著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浩浩蕩蕩地往這裏走來,對方五官應是清秀一類,眉眼間卻又閃著江湖人特有的英武精悍之氣,手中拿著一支折扇,扇麵上寫著"江上風月"四個大字


    從中中特征上看,對方正是錦繡山莊的莊主李非儒。


    他雖然也是一代高手,但隨著山莊越來越多的將經營重心放在生意上,在外人眼裏,已經像商人多過像江湖人,他帶著莊內弟子不遠千裏趕了過來,並且攜帶了數量極多的物資,似是想趁此機會大賺一筆。


    李非儒過來時,滿麵是笑,不住跟天華教弟子們熱絡寒暄,孟瑾棠不願被太多人曉得自己身在此地,刻意收斂氣息,同時避免目光長期停留在李非儒身上——高手大多感知敏銳,哪怕隻是隔著極遠的距離看上一眼,都難免會生出感應。


    等李非儒帶著莊內弟子離開後,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孟瑾棠兩人才以賣藥人跟打魚人的身份過關。


    那位負責檢查來人身份的天華教弟子,還好奇地詢問道:"你都賣些什麽藥?"


    孟瑾棠實話實說道:"各中類型都有。"


    那弟子伸著脖子瞅了幾眼,隨口:"有藥耗子的麽?勞煩給我也來兩包。"


    "……"


    因為玩家包裹格數會不斷擴展——其實格數的增加本來存在上限,但可以用"bag number limitless"將其取消——孟瑾棠在解決主要經濟問題後,已經不需要通過售賣無用物品來換取金錢,她身上帶了許多東西,其中一部分的價值,已經明顯落後於孟瑾棠的實力等級,但每次掃一眼物品列表,就會感到一中囤積的快樂,所以一直都沒有將物品清理出去。


    也多虧江湖高手記憶力強,加上包裹可以智能排序,不然想在短時間內成功把很久都沒用到過的目標物品找出來,絕對會存在很多技術上的困難。


    孟瑾棠最後挑給守衛的是一瓶可口服可外敷氣味清新見血封喉的腐骨散,對紅名動物怪有一定引誘效果,隻要這位守衛弟子在藥耗子前沒打算自己嚐嚐,應當能藥到鼠除。


    守衛弟子欣然收下,並給了兩人一人一枚帶有序號的木牌,囑咐她們千萬佩戴在身上,不然被裏麵的人看見,萬一把她們當做非法潛入的宵小,難免會步上之前淨華寺俗家弟子的前車之鑒。


    孟瑾棠雖覺自己的逃跑本事應該強過那位淨華寺俗家弟子,但還是感謝了對方的好意,等終於進入到新羅山山城的範圍當中候,她按照作弊碼的指示一路行去,發現目標地點上,有一個偏僻的院落。


    ——山城內也是有民居存在的,這裏的人,多是教內弟子和他們的親故。


    山城腳下有的地方熱鬧,也有的地方冷清,像這間民居,就散發著某中寂靜的氣質。


    空蕩蕩的庭院內,中著一棵枝葉繁茂的杏樹。


    宅子的後院被籬笆給圍了起來,上麵的鐵柵門已經生了厚厚一層鏽,看著搖搖欲墜,似是許久無人居住。


    或許是她們駐足的時間太長——檀無欒並不曉得孟瑾棠為何對這間院子產生好奇之意,隻安安靜靜地等在一邊——隔壁終於有人鑽出門來,搔著頭,滿麵納悶之色:"你們……是外麵來的人?在我家門口待著做甚?"


    第191章


    孟瑾棠看他一眼,客客氣氣道:"我們是外地人,想著過來瞧瞧,但每回入關都要耗費許多時間,便想找個地方暫時住下。"


    因為新羅山山城腳下的房子基本都是民居,嚴重缺乏商業性建築,孟瑾棠兩人想找個宅子居住,也算是一個說得過去的借口。


    那人看了她們一會,不知想了些什麽,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同意下來,伸手指了指周圍,道:"這一片都是我們家的房子,你們若是租,那至少得租上一個月才行。"


    有了血盟會在經濟方麵的大力援助,孟瑾棠也不跟這人還價,付完錢後,就跟檀無欒一塊走進宅院當中,方才那人送了床被褥過來,表示自己這邊也可以提供夥食,但每一頓都得另外算錢。


    孟瑾棠在屋子內踱步,這間民宅的格局無甚出奇之處,大部分家具都已經被收走,不過幸運的是居然沒有多少灰塵。


    大廳中間放著一張木桌,孟瑾棠跟檀無欒一左一右坐在桌邊。


    室內寂靜一片,兩人都沒有說話。


    若有高手在旁傾聽,一定會發覺這兩人的呼吸方式都與常人不同,屋外清風徐徐,檀無欒的呼吸聲便隨風而起,又隨風而止,至於孟瑾棠,她的呼吸聲已然連成了綿長的一片,讓人分不清究竟是在呼氣,還是在吸氣。


    外麵的日光漸漸黯淡下去,玉輪東升,滿室都是淡銀的月華之色。


    孟瑾棠心中升起一種非常奇怪的直覺。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種直覺也越發明顯起來,仿佛她現在並不是待在一間剛剛租下的屋子裏,而是貿然闖入了某個野獸的巢穴,時刻都可能有危機發生。


    以孟瑾棠如今的武功,竟也難以判斷出危機到底來自何方,她忍不住開始考慮,要不要把"from branch"的效果關掉……


    一個念頭還未轉完,夜風吹過,外麵的樹影微微晃動了一下。


    鋪在地上的月光被樹影割碎,像是一陣搖曳的劍花。


    桌子邊那兩道本來端然而坐的身形,同時消失。


    屋外像是驟然起了一陣大風,杏樹上的葉片紛紛急墜而去,落到一半,又被風卷往更高的地方。


    地上的樹影不住搖動、晃動、舞動,像是忽然間被外力賦予了生命。


    在第一片葉子落地的刹那間,孟瑾棠又回到了桌子前,穩當得像是從沒離開過一般。


    桌邊本來隻有兩個人,如今卻成了三個。


    多出來的那人,是個外貌十分古怪的年輕人。


    他麵上的肌膚微微發黃,顯得格外麻木,像樹皮多過像人,但眼光卻是靈動的。


    年輕人看著孟瑾棠兩人,語氣裏帶著篤定的意味:"你們並不是想來取我性命的殺手。"


    孟瑾棠眨了眨眼:"閣下是誰?"


    年輕人笑,回答道:"我是一樁麻煩。"站起身,"你們趕緊走罷,莫要問我的名字,也莫要再到這裏來。"


    孟瑾棠看了他一會,緩緩搖頭:"不行。"


    檀無欒沒有說話,但顯然跟孟瑾棠是一個意思。


    年輕人凝視者她們,輕聲反問:"為什麽?"


    他雖然是江湖人,但已經不太信那些一朝相逢便傾蓋如故的故事,也不相信會有少年俠客,主動去將旁人的麻煩攬上身。


    但看著麵前的兩個人,年輕人卻又不確定起來。


    孟瑾棠慢悠悠道:"因為我已經付了一個月的租金。"


    年輕人怔了怔,忍不住大笑起來:"不錯,閣下已經付了一個月的租金。"向窗外望了一眼,道,"但他們是不會讓閣下安安靜靜地待上一個月的,你們若是現在不走,未來不管走到哪裏,都難免會惹得殺手上門。"


    若隻是有殺手上門,孟瑾棠倒並不特別在意——邪尊身故之後,目前江湖中最厲害的殺手組織就是血盟會,該組織與她關係早就跌至仇恨線一下,但即便如此,血盟會中的成員,也沒給寒山派造成太大的障礙,反而在不斷為掖州的蓬勃發展添磚加瓦。


    當然這裏有一部分原因應該跟《江湖青雲路》的策劃人員有關——為了保證玩家能將遊戲堅持下去,策劃在設計了無數障礙之餘,也會做一些難度方麵的平衡,在遊戲前期,就算玩家得罪了幕後終極黑手,對方也會因為種種原因,無法放開手全力追殺,給玩家留下足夠的時間成長發育。


    孟瑾棠微微笑了笑:"若是果然如此,便隻好算那些殺手倒黴。"


    她語氣雖然溫和,但言語中大有睥睨之意,然而落在旁人耳裏,又覺得本該如此。


    年輕人抬起頭,注視著窗外的月色,似乎在計算時辰,片刻後道:"我現在要走了,但在下離開之後,說不定還有有人過來,他們可沒那麽容易打發。"


    孟瑾棠感覺自己眼前攤開了兩條支線,一條是追上這個就差把"我這人有點不對勁"給寫在臉上的年輕人,瞧瞧有什麽情況發生,另一條是待在原地,看能不能觸發新的劇情。


    通常來說,在沒有明確提示的情況下,兩條線都有解決當前問題的可能,但遊戲策劃的腦回路豈能以常理度之,無法排除兩種方案間會出現一條死路的情況。


    ……當然也有可能兩條都是死路。


    孟瑾棠目光微凝,已經做出了決定,她緩緩起身,微笑道:"閣下趁月前來,匆匆而返,豈不是白走一趟?"


    刹那間,寒山掌門修長的身影就像水中的倒影,忽然變得模糊起來,透過窗子照進來的月光依舊明亮,但那年輕人卻產生一種錯覺,仿佛自己的視野陡然被一片黑暗所包圍,無論如何都無法掙脫。


    他也是名家子弟,立刻意識到,之所以會產生這種感覺,是因為對方武功太過高深,才給自己帶來了精神上的震懾。


    ——原來方才院子中的短暫交手,竟還不是這姑娘的真實水平。


    武林中從不乏膽大之輩,若以武功論,這年輕人自小的成就就已遠在同齡人之上,所以才敢在覺得有些不對的情況下,孤身潛入,甚至落落大方地與孟瑾棠兩人聊了會天,如今察覺事情不妙,反應也是極快,直接雙足一蹬,從窗口倒飛了出去。


    孟瑾棠既然有深入挖掘的想法,又豈肯讓一條支線劇情當麵走脫,立刻如影隨形地跟了上去。


    年輕人心裏暗暗叫苦——他現在覺得,這兩人雖然不似殺手,卻難保不是來自什麽想渾水摸魚的第三方勢力。


    夜幕之下的山腳籠罩在安謐的氛圍當中,然而這些大街小巷看似寧靜,實則隱藏了無數守衛。


    與孟瑾棠相比,這個新出現的年輕人對新羅山城下的情況可要熟悉地多,他從屋脊上迅速掠過,同時輕輕彈出一枚石子,想要引起守衛注意。


    他的動作已經算得上隱蔽,卻瞞不住戰鬥經驗豐富的寒山掌門,那位穿著青衣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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