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人多糧多,幾年前他們如何比得過袁紹?


    曹衝也知道想靠糧食多打勝仗沒那麽簡單,聽到郭嘉的話後還是有些失望。


    即便有金手指在手,他能做的事還是有限,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金手指所能給他的,不過是些種子和發展莊子的工具而已,真打起仗來要摧毀這些東西實在太簡單了。


    曹衝認真地對郭嘉說道:“往後還得先生多勞神。隻有平定了天下,大夥才能安心過日子。”


    郭嘉看了眼天邊陰沉沉的層雲,說道:“這本就是我們心中所願。”


    大漢氣數將近,像是塊美味的肥肉,誰都想咬上一口,誰都想分一杯羹。


    天下諸侯並起,大家都有兵馬在手,大家都占了地方稱王稱霸,誰都想當一統天下的那個人,因此誰都不服誰。


    “打快點”這三個字說得輕巧,可是誰又能做到這一點?


    誰都做不到!


    曹衝與郭嘉都沒再說話,並肩回了曹衝住的院子。


    曹衝把土豆送去廚房,又對廚房的人叮囑了一番,告訴他們該如何料理這種新口糧。


    說新其實也不新,早前曹衝已經叫他們拿來炸過薯條,隻是那次的土豆不是莊子裏種出來的,所以意義大不相同!


    曹衝與郭嘉吃完這頓土豆燉肉,莊子便正式開始了當季的收成。


    莊戶們到自己動手挖土豆的時候,才震驚地發現這種新作物的產量居然這麽高!


    郭嘉已經組織好軍屯的人過來搬運土豆,除卻莊子上自己留種和嚐鮮之外,剩下的全都安排到軍屯去當來年的糧種。


    莊戶們通過這次交易,獲得了不少糧食和絹帛。


    有些人手腳夠勤快,照料得比較精細,地裏的產量自然也更高,他們得到的糧帛幾乎把他們屋子堆滿了!


    手頭有了盈餘,他們歡喜地進城去換了不少好東西,甚至還奢侈地買了不少鹽和肉,準備做些臘肉放起來慢慢吃!


    曹衝見莊戶們臉上都洋溢著開懷的笑容,連剛來時清瘦可憐的婦人們身形都慢慢豐腴起來,心裏也挺高興。


    小老百姓的願望很簡單,有吃有穿,有田有宅,日子就能過得有滋有味。


    曹衝分出一籮筐土豆,屁顛屁顛叫人給曹丕送去,還特地挑了顆又大又好的用禮盒盛好,在裏頭附贈弟弟愛的家書一封,表示明年春天哥哥種下一顆土豆,不用等秋天就能收獲千千萬萬顆土豆!


    剩下還有諸如“哥哥且把它種在院子裏,忙碌之餘看一眼,就像弟弟陪在你身邊一樣”之類的話,更是不要錢似的往信紙上堆。


    這信紙乃是造紙作坊那邊拿出的成果。


    當時曹衝讓曹丕派來的三位造紙匠人分三個方向研發,結果其中兩個人陸續宣告失敗,紙張根本沒法成型!


    他們也沒氣餒,轉為共同搗騰最後那棵獨苗苗,三人齊心協力之下終於順利產出第一批能用的紙!


    這紙顏色雖不夠白(和曹衝印象中的紙對比),但勝在不洇墨,好寫得很!


    曆經數月的不懈努力,造紙作坊終於不再是個隻進不出的賠錢部門!


    雖說距離真正創收還有老長一段路要走,但至少有拿得出手的產品了,他們離賺得盆滿缽滿隻差加大生產力度!


    對比造出新紙所能獲得的收益,曹衝前期投進去研發的錢根本不算事兒。


    到了結尾,曹衝自然圍繞著簇新簇新的信紙給曹丕重點講述了他們“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帶來的巨大成果,並為曹丕送上半車裁好的新紙。


    曹丕收到曹衝派人送回城的土豆和新紙,心情十分複雜。


    等讀完曹衝寫來的信,心情的複雜程度又更上了一層樓。


    有這兩樣東西在手,何愁他們鄴城不成為天下人心馳神往的地方?


    曹丕垂眸看著信上話裏話外、明裏暗裏寫著的“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八個字。


    他從來不是天真的人,甚至有些瞧不起天真的人,覺得他們要是死於非命肯定是因為他們太愚蠢。


    隻是曹衝這小子,會是個蠢人嗎?


    要知道這小子從小就比旁人聰明得多,所作所為更是極得他們父親喜愛,絕不會是愚笨之人。


    如今曹衝這般向他們示好,許是大病一場令他意識到生死無常,想著自己真要有個好歹還有他們能對環夫人母子幾人多加照料。


    曹丕不由得想起年初曹衝病得奄奄一息的模樣。


    當時他對這個弟弟不怎麽在意,覺得曹衝是生是死都沒什麽關係,聽到曹操罵他們不關心弟弟的時候他還覺得挺委屈。


    如今再回想年初曹衝病倒後的種種,曹丕發現要是換到現在的話,自己還真的會第一時間趕過去看看。


    這麽看來,父親當初罵得倒也不冤,那時他確實沒把曹衝當真正的弟弟看……


    當然,這點轉變並不代表他吃曹衝這一套,事實上他對曹衝一天到晚寫的那些書信嫌棄得很!


    就沒見過這麽寫信的!


    一百句話裏麵,廢話占了九十九句!


    單純是廢話也就罷了,還是那種惡心吧啦的廢話!


    這玩意扔掉感覺不太禮貌,放著又感覺放到哪都不對勁。想他書房裏擺著的書信,哪封不是文采格外出眾或者內容非常要緊的?


    隻有曹衝這小子,一天到晚寫的都是什麽東西?!


    第34章 【郭嘉長胖】


    關於他二哥的複雜想法,曹衝是不曉得的。第二日他便興衝衝地給徐幹等人都送了一刀紙,讓他們可著勁寫,寫完還有,保證夠用。


    過去一年裏,學堂裏的學生都是用木製沙盤練字,練完把沙子推平就可以重複使用,成本非常低。


    唯一的問題是他們基本沒法像尋常文人揮筆就寫,大多數人連正經筆都沒握過!


    現在紙既然有了,曹衝便領著學生們上了堂手工課,一起給兔兔剃毛,取用它們身上的兔毫。


    入冬之後,兔子儼然成了周圍獵戶們最好找的獵物,送來村子的也是兔子居多。


    曹衝帶著學生們把收來的兔子五花大綁,挨個取了背脊和尾巴上柔軟漂亮的箭毫,經過一番問題百出的處理、對齊、捆綁、黏合,成功獲得手工製造的原始兔毫筆!


    徐幹日子雖清苦,筆卻是買得起的,可看著曹衝領著一群小孩興致勃勃地做筆,不知怎地也來了興致。


    他二話不說捋起袖子親自跟著做了幾支。


    成年人的手就是靈巧得多,曹衝這群小屁孩做出來的筆或多或少都有點瑕疵,徐幹的成品卻十分漂亮,很有後世那種大師純手工製作的味兒了!


    曹衝搗鼓完自己做的第三支筆,轉頭一看,徐幹做的和自己做的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他登時撂下自己手頭的兔毫,湊到徐幹旁邊看得垂涎三尺。


    見徐幹輕鬆從容地做好第二支兔毫筆,他便腆著臉說想要沾沾徐幹的文氣,問徐幹能不能送他一支。


    徐幹見他跟個小孩似的,並不覺得他的要求有什麽不妥當,笑著把手頭剛做好的兔毫筆送他:“拿去吧。”


    曹衝心滿意足地把筆揣好,改為背著手去給學生們指導造筆過程的疑難問題。如果不看他自己做成什麽樣的話,儼然很有專家派頭!


    曹衝動手能力不強,教學能力(指手畫腳能力)卻很出色。


    一個早上忙活下來,每個學生都擁有了一打兔毫筆,並成功掌握了基本的製筆技巧。


    最後曹衝從每個學生那裏敲詐了手工兔毫筆一支作為他這堂手工課的束。


    即便曹衝不說,大家也想給曹衝送,隻是覺得自己做的筆不太拿得出手。


    現在曹衝親自提出來了,學生們自然都熱情地挑出自己最滿意的筆奉上!


    曹衝抱著筆往回走,還跟徐幹嘀咕:“他們給得這麽痛快,一點敲詐的成就感都沒有。”


    徐幹笑道:“莫說給公子一支筆了,就算公子要他們拿出家中所有家當,他們也會二話不說聽從。”


    徐幹到莊子裏住了兩個多月,越住越清楚曹衝在莊戶們心中的地位。


    他不知曉這些莊戶剛來時是什麽樣的,隻知道如今莊子裏但凡提起曹衝,所有人永遠都隻誇好,沒有人說半句不好;若隻是嘴上說說,那也不稀奇,難得的是誰家得了什麽好東西第一時間想的便是拿去獻給曹衝!


    在這莊子之中,曹衝在所有人心裏都是排在第一位的存在。


    曹衝聽了徐幹的話,直搖頭說道:“我要他們家當做什麽。”


    徐幹笑著說道:“正是因為公子沒想過要,所以他們才願意給。”


    這話聽起來就很哲學了。


    曹衝琢磨了半晌,沒琢磨明白,索性不想了。


    他與徐幹分別後又興致勃勃地拿著新筆試新紙,給曹丕寫起了例行的日常匯報,順便給曹丕捎去一支自己親手做的筆。


    曹衝還在信裏詳盡無比地把自己如何親手給兔兔剃毛、如何悉心用細線捆起那一撮撮小小兔毫等過程描述了一遍。


    這支筆,雖然長得醜,也並不貴重,還不怎麽好寫,但每一根兔毫都蘊含著弟弟滿滿的心意啊!


    身在鄴城的曹丕看完信,打開曹衝裝筆的木匣子一看,心裏隻有一個想法――


    從未見過如此歪歪扭扭的兔毫筆!


    虧他還特意找了個木匣子裝起來!


    這根本不是好不好寫的問題,而是能不能寫的問題!


    曹丕啪地合上木匣子,吩咐左右伺候的人:“放起來,放到那口裝信的箱子裏。”


    眼不見為幹淨!


    另一邊,莊子中的學生們當天下午便上起了第一堂習字課,在紙上寫字的那種。


    紙張這種以前自己根本沒機會碰的珍貴東西,如今竟能拿給他們習字用,每個學生心裏都既忐忑又驕傲。


    忐忑的是怕自己字寫不好浪費了這麽好的紙,驕傲的卻是自己有幸成為莊子的一份子、成為第一個用上新紙的人!


    班長崔貞最先動手。


    她拿起自己親手做的兔毫筆,在紙上寫下第一個字:曹。


    至於曹衝的名諱,她卻是不能寫的。


    徐先生說長者與尊者的名字她們得避諱,在她心裏,曹衝就是最該尊崇的人,沒有曹衝就沒有她們現在的生活。


    崔貞隻在旁邊寫下自己早已爛熟於心的名字:崔貞。


    看著自己的名字寫在光滑漂亮的紙張上,崔貞有種奇妙的感覺。


    在此之前,她也知道自己姓什麽、知道自己叫什麽,隻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樣清晰地意識到這個名字屬於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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