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嗎?”曹衝笑眯眯地問。


    “喜翻!”阿鬥奶聲奶氣地答,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曹衝,眼底滿是對曹衝的崇拜。


    曹衝伸手在城堡底部一戳,隻聽嘩啦一聲,整個城堡轟然倒下。


    阿鬥呆住了。


    接著他哇地一聲,委屈地哭了起來。


    曹衝神清氣爽。


    搭積木,不就是為了把它弄垮!當然,要是能弄垮別人搭的,那就更開心了。


    見阿鬥哭得這般傷心,曹衝一本正經地為自己的惡趣味找借口:“我都給你示範過了,接下來你該自己搭了,可不能坐享其成!”


    阿鬥吸吸鼻子,看著落了滿地的積木,壓根想不起曹衝是怎麽把它們搭成大城堡的。


    好難哦,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做。


    曹衝抬手可著勁蹂躪阿鬥毛茸茸的小腦袋,嘴裏還假惺惺地鼓勵:“雖然很難,但是阿鬥這麽聰明肯定能學會的。乖,慢慢來,不著急,下次我們過來時你再搭給我們看就好。”


    阿鬥眼裏還噙著兩泡淚,聽曹衝這麽說才委委屈屈地“哦”了一聲,心裏有點糾結,既想曹衝早點過來看他,又怕曹衝來太早他還沒學會怎麽搭大城堡。


    甘夫人聽到阿鬥哭,本來想出來看看,遠遠見曹衝三言兩語又把阿鬥哄好了,便又止住了腳步。


    等曹衝與趙雲離開了,甘夫人才出來把阿鬥哄進屋,讓阿鬥在屋裏糾結怎麽搭大城堡。


    看著無憂無慮的兒子,甘夫人不免在心裏歎了口氣。她們母子倆在這邊過得挺好,與麋夫人她們住得也近,平日裏甚至能相互串串門,隻是不知丈夫現在身在何方、過得如何!


    另一邊,曹衝散完心回城,準備下午就不出門了,晚上更是要吃頓好的並好好睡一覺!


    相比曹衝的輕鬆愉快,得知曹衝被任命為太常丞之後不少人心裏都有些震驚,許多沒有正眼看曹衝的人不免都認真估量起來――


    曹衝幼時便有神童之名,為人寬仁厚道,還弄出了如今人人都在用的“鄧侯紙”,安排去太常鍍鍍金倒不算特別稀奇的事。


    隻是曹衝身為皇子,上來就是太常丞這樣的清要之位,叫人怎麽能不多想?


    再看看曹衝的出身,曹操原配丁夫人還家去了,卞夫人、環夫人都是早年就跟著曹操的女人。


    雖說這些年都是卞夫人在操持家事,環夫人不免偏於軟弱,可如今中宮未定,誰知道曹操會不會因為偏愛曹衝這個兒子,特地選立環夫人為後?


    畢竟卞夫人原本出身倡家,本是出身微賤的優伶,說不準會有人拿這來說事!


    再看看近幾年來,曹操給曹衝選了荀攸當老師、荀當嶽父,郭嘉還與他要好得很,這些人個個都是能靠幾句話左右曹操決定的存在!


    這些事情透露出來的信息,難道還不明顯嗎?


    曹衝,於太子之位也是有一爭之力的!


    那麽,他們是不是該在曹衝身上也押上一注?


    不少人在心裏都開始有了這樣的考慮。


    尤其是對於世家大族來說,他們家大業大,家中子弟也多,幾頭下注是很尋常的事。


    有道是東邊不亮西邊亮,真要賠了也不過是賠上個年輕子弟罷了,隻要有那麽一注押對了總能保證家族長長久久地興旺下去!


    隻不過要派誰去曹衝那邊下注,倒是個需要考慮的問題。


    很多人家開始暗中打聽起曹衝的交遊情況與興趣喜好來。


    與此同時,曹植也和楊修幾人碰了頭,默默地喝起了悶酒。


    曹操的這個任命確實把曹植打懵了,曹丕和曹彰都是及冠之後才授的實職,怎麽到了曹衝這裏就不一樣了?


    曹植不免想到在三年前曹衝大病一場,曹操出征回來後直接罵了他們一頓,親口對他們說過這樣的話:“要是倉舒能醒過來,我一定讓他繼承我的位置!”


    難道父親當時說的並不是氣話,而是真的有這樣的打算?


    曹植不由又想到曹衝曾提起過的“桃花源”,有那樣的奇妙機遇在身,父親恐怕隻會越來越偏愛曹衝!


    隻是這些事他一件都不能和楊修他們提及,隻能悶在心裏獨自煎熬。


    楊修幾人見曹植神色鬱鬱,不由對視一眼,你一言我一語地開解起曹植來――


    一來,出頭太早並不是什麽好事,容易變成顯眼的靶子。


    二來,年紀太小壓不住底下的人,再高的官職都是白瞎!


    到時曹衝什麽成績都拿不出來,所有人都會知道他不過是個“小時了了,大未必佳”的庸才,曹操也會對他大為失望。


    曹植聽了,不由皺起眉道:“我豈會盼著倉舒不好,我隻是想不明白父親為什麽略過我給倉舒授官罷了。”


    他表現得難道還不好嗎?


    他留守鄴城期間,即便算不得是獨自主事,卻也有從旁協助,自認做得可圈可點。既然父親都破例給曹衝授官了,為什麽不能對他也破一下例?


    真要過兩年再給他授官,朝中哪還有他的位置!


    第137章 【五髒要全】


    曹衝對各方的想法多少也能揣測出不少,不過不妨礙他晚上睡得香。


    他隻是不想摻和而已,不代表他真的會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了。


    一覺睡到天大亮,曹衝在許五他們的叫喚下醒來。他看了看天色,很想倒回去再睡一覺,可惜這是他上班的第一天,要是遲到的話估計荀攸要揣上教鞭去太常衙門了。


    打工人,真難!


    他明明已經是個皇二代,為什麽還要早起去打工,難道就不能讓他舒舒服服當個國家級蠹蟲嗎?


    曹衝也知道曹操估計就是因為他的鹹魚夢想才特意這麽折騰他。


    別懷疑,他老爹就是這種人:你越是說不要,他越是要塞給你;你越是想要,他越是不樂意給!


    當兒子的還能怎麽辦,當兒子的隻能去這草台班子剛搭起來的家族企業上班。


    幹活就幹活吧,也不是什麽難事,反正他這個太常丞好歹算是二把手,總不至於事事都要自己親自動手,別人不都說“領導動動嘴,下屬跑斷腿”?


    接下來,他隻需要找一些人負責跑斷腿,就可以坐在辦公室裏是吃吃喝喝、悠閑度日了!


    做人,要對自己好一點!


    曹衝心裏計劃著怎麽奴役下屬,迷迷糊糊地由著許五幫自己把衣服一件件套好。


    許是曹操早有預謀,所以連官袍都是量身裁好送來的,曹衝穿著很合身,唯獨頭發不太好處理。他還未及冠,頭發沒長到那麽長,沒發和文武百官一樣把頭發都高高束起藏幘巾裏頭,再往外頭戴個冠!


    曹操也沒讓人給他準備這個。


    曹衝讓許五和平時一樣隨便束個發就好。他向來把自己收拾得整整齊齊,真到了要出去幹活心裏也不虛,平時該怎麽樣今天還是怎麽樣。


    昨天剛開完朝會,今天是不用開的,曹衝叼著個包子溜溜達達地往皇城方向去,很快就遇到不少或走路或騎馬去上班的同僚。


    丞相府離皇城很近,沒有騎馬的必要,所以曹衝選擇用走的。等他把包子啃完,也不管碰上的人認不認得,都笑眯眯地喊了聲“早”。


    等曹衝抵達皇城之外,天色還沒完全亮起來,他找了一圈,終於找著自家老師荀攸。


    曹衝屁顛屁顛跑過去,喊道:“老師!”


    荀攸正和人說著話,聽曹衝這麽一喊,就有點頭疼了。


    曹操這番安排做事讓他有點摸不著頭腦,琢磨了很久也沒琢磨出曹操的用意。


    現在整個太常眼瞅著是他們師徒倆說了算,有沒有人敢罵曹操他不知道,肯定有人敢罵他!


    曹衝看起來卻是沒心沒肺得很,他還有閑功夫跟旁邊的人搭話,與對方互通姓名。


    曹衝確實不怎麽憂心,這事左右不是他的鍋,他才不會覺得自己需要戰戰兢兢。


    他很快便得知剛才與荀攸聊天的人叫華歆。


    曹衝一聽,頓時禿嚕嘴了:“您認得管寧嗎?”


    《世說新語》這本魏晉段子大全胡謅過這樣一個故事:管寧跟華歆少年時是好朋友,有天他們鋤地時發現一片金子,管寧目不斜視地把它鋤走,華歆卻撿起來瞅了瞅再扔掉。後來他們一起看書,外麵有大人物經過,管寧當做沒聽到,華歆卻跑出去圍觀!


    於是管寧發現這個華歆跟自己三觀不合,當場把席子割開,表示要和華歆絕交,痛心疾首地說:“子非吾友也!”


    曹衝看完後也覺得痛心疾首,金子和席子做錯了什麽,為什麽要這樣對它們!


    華歆不知道曹衝腦袋裏冒出來的是段子,聽曹衝這麽一問,他不由歎息著說道:“我與幼安乃是同郡好友,少年時一起求學讀書,可惜後來天下大亂,我們往南逃,幼安他們往北走,卻是多年不見了。”


    提及昔日好友,華歆臉上不免浮現幾分悵然。


    “我聽南歸的人說,旁人都回來了,隻有管寧決定留在遼東,也不知還有沒有再見之日。”


    曹衝一聽就知道,人壓根沒有割席斷交,這不還惦念得很?


    估計就是華歆這位魏黨太過忠誠,什麽事都樂意幹,先闖進皇宮去卓納劉協的皇後,後來又在曹丕以魏代漢給遞綬印。這一樁樁一件件地,統統不符合《世說新語》作者的價值觀!


    曹衝想想有點犯愁,要是後世還有人寫《世說新語》的話,他會是個什麽形象?


    要知道就他記得的內容來看,他二哥就被《世說新語》黑得體無完膚。


    比如裏頭有一個段子是這樣的――


    他二哥妒忌三哥驍勇壯碩,特地召三哥進宮下棋,並叫人捧來一盤摻了毒的棗子,自己隻吃沒毒的部分。


    他三哥對此一無所知,把棗子整個吃了下去,沒過多久就毒發了!


    他三哥毒發以後沒立刻死掉,卞太後聞訊而來,索水想救兒子,他二哥卻冷酷無情地命人打破屋裏所有瓶瓶罐罐。


    卞太後赤著腳跑到井邊要親自取水,結果沒東西可以用來汲水。


    就這樣,他三哥痛苦地被毒死了!


    後來他二哥又想殺了四哥,卞太後生氣地哭著說:“你已經殺了我一個兒子,不能再害我另一個兒子!”


    至於另外一個更廣為人知的段子,就是傳說中的“七步成詩”了。


    瞅瞅,誰看了不會覺得他二哥是小心眼的殺弟弟狂魔。


    即便被華歆這個人勾起了不少關於《世說新語》的記憶,曹衝也沒瞎琢磨太久,他笑吟吟地與華歆閑扯:“回頭朝廷多造幾艘大船,出海就方便多了,說不準可以直接從海上去遼東接人。到時你們不就能見著了?”


    華歆聽了,也點頭說道:“如今天下安穩了,確實可以從海上去接回去遼東躲難的百姓。幼安才德操守遠在我之上,倘若朝廷當真要派人去,我必定要托人捎封信給幼安勸他歸來為朝廷效力。”


    兩人說話間,皇城大門敞開,眾人並不推擠,井然有序地魚貫而入,三三兩兩結伴往自己所在的衙門走去。


    曹衝跟著荀攸溜達去太常衙門。


    還真別說,太常這邊除了祭祀祈祝之類的封建迷信活動,剩下的活計曹衝都熟悉得很。


    比如底下的太醫院和太學,不都是他此前一直在搗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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