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衝不以為然:“我覺得往後封王的事得改改,按照侯爵那樣給配點食邑就差不多了,別又給地盤又讓養兵的,得吸取前朝七國之亂教訓啊!”


    曹丕睨著他,等著他接著往下說。


    曹衝拉著曹丕的手和他叨叨起來:“當年賈長沙在《治安策》中分析時勢,列舉了當時所遇到的問題,說‘可為痛哭者一,可為流涕者二,可為長太息者六’,其中他最痛心的就是‘一脛之大幾如要,一指之大幾如股’,小腿比腰還大,指頭比大腿還粗,身體如何支使得動它們?所以不管是本姓的還是外姓的,都不能給他們一大塊地盤讓他們坐大!”


    本姓的,教訓是八王之亂。


    外姓的,教訓是藩鎮割據。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樣一來,他就可以隻領錢不幹活了!


    那日子,想想就挺美!


    治理天下,讓真正有才能有抱負的人去幹不是挺好!


    曹丕聽他張口就是削弱藩王的權利這種大事,忍不住說道:“連自己兄弟與兒孫都信不得,又有什麽人是可以相信的?你這些話要是傳出去,知道會得罪多少人嗎?”


    真以為人人都像他一樣隻想著吃喝玩樂?


    他不想要的東西,多得是人搶得頭破血流。漢初的七國之亂,不就是因為朝廷要推行削藩令才讓當時的七位藩王打著“清君側”的名義作亂嗎?


    想想當時一力推行削藩令的晁錯什麽下場吧,景帝見七王來勢洶洶,動亂無法輕易平息,便派人去假作傳召晁錯入宮、實際上已經在東市布好刑場,準備將晁錯滿門抄斬以平息諸侯怒火!


    可憐晁錯還以為景帝是要召見自己商量對策,穿著朝衣匆匆出門,半路上竟被帶到東市腰斬!


    真以為削藩是動動嘴皮子就能做到的事?


    無知者無謂,說的可能就是曹衝這種人。


    曹衝也知道動了別人的利益沒什麽好處,立刻往左右看了看。見沒別人在,曹衝鬆了口氣,唉聲歎氣地對曹丕說道:“我又沒與旁人說過,隻與二哥你講了,二哥你可別出賣我。”


    “知道怕就好。”曹丕心中稍順,又教訓道,“出去以後別老想著吃喝玩樂,該辦的正事也得好好辦,要不然回頭父親責罰你,我可不會替你求情。”


    曹衝說道:“才不會,我知道二哥你肯定不會見死不救。”


    曹丕橫他一眼:“你就不能別鬧騰到要人打救你嗎?”


    曹衝連連點頭:“一定一定,我可老實了!”


    曹丕懶得再搭理他,轉身走人。


    曹衝溜達去看看許五把自己的行李整理得怎麽樣了。


    想到曹丕方才問的問題,曹衝不由在心裏歎了口氣。


    看來在他持之以恒地刷了那麽久好感度之後,他二哥算是把他當自己人了!隻是對於他四哥,二哥還是不可避免地提防起來。


    具體表現在,同樣的事他去做二哥覺得他是去玩兒,換成他四哥去做,二哥就不免生出些疑心來!


    好在,他馬上要到外麵玩耍去了,暫時不用擔心曹丕和曹植來問他“你站我還是站他”這種問題。


    他四哥才高八鬥,為什麽想不開要去玩政治?


    你要兵沒兵,要權沒權,心又不夠髒,怎麽玩得過別人啊!


    曹衝這邊積極地籌備著出行的事,外頭的人也得知曹操安排了四隊使者往各地招攬太學博士、宣講太學招生事宜。


    更耐人尋味的是,曹操竟讓自己兩個兒子分別負責其中兩隊!


    這兩個兒子,一個是曹植,一個是曹衝,建安年間都已經封侯,作為使者外出巡察攬才倒也說得過去。


    隻不過曹植和曹衝平日裏都很得曹操偏愛,如今曹操又給他們安排了這樣的差使,莫不是準備看看他們能力如何?


    若是他們能力出眾,曹操是不是就會考慮把他們也列為太子候選人?


    眾人本來就活泛的心思,這下子就更活泛了,紛紛讓自家子弟抓緊時間推進結交計劃。


    尤其是被派去曹衝身邊的人,更是被家裏耳提麵命了一番:“別一天到晚埋頭幹活,要時刻記住自己是去做什麽的!”


    一幹子弟心中默然。


    他們也很想記住啊!


    但是,活總是幹不完,他們能有什麽辦法!


    他們不埋頭幹活,別人就比他們先幹完;別人比他們先幹完,就比他們多點與曹衝結交的機會!


    所以,他們怎麽能不埋頭苦幹!


    何況曹衝人還挺好的,總問他們會不會太辛苦,還每天派人給他們送吃的喝的。一開始他們也不習慣吃外麵的吃食,後來吃著吃著就發現,哪天要是吃不上心裏就賊惦記,恨不得連休沐日都紮根在太常衙門。


    說實話,現在他們看著自己合力整理出來的資料和數據變成一份份清晰的報表,心裏也很有成就感,隻覺這段日子過得前所未有的充實。


    這不比算計來算計去強多了?


    他們都清楚,家裏這是想投石問路,而他們就是被扔出去的石子。


    他們在家中不算太被看重,這次被委以重任一開始還挺興奮,可經曆過這半個月日以繼夜的艱苦努力,他們突然開始思考起來:要是“問路”失敗,誰會在意石子的死活?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不可避免地變得越來越清晰,而且還有在好友之間蔓延的趨勢。


    這消息自然不僅在一幹“實習生”中引起波瀾,曹植得知曹操要自己去延請人才時也是一陣激動。


    別的兄弟都有差使在身,他一直為此鬱鬱不歡,現在自己終於有機會好好表現了,他自然高興不已,直接進宮去向曹操表達自己一定會好好完成任務的決心。


    看著曹植渾身上下都透著喜悅,曹操心裏也挺受用。


    曹植這才是正常兒子對待父親該有的表現!曹丕性情內斂,曹彰大大咧咧,曹衝又愛故意氣人,哪一個都讓他不太得勁。


    曹操也是個人,當然也有自己的喜好。


    他勉勵了曹植幾句,讓曹植路上把幾件事都辦好。要是辦得好了,回來以後也可以給他授個實職。


    曹植聽了曹操的話,自然更加歡喜,出宮時走路都輕快了幾分。


    不巧的是,他在宮門處遇上了曹丕。


    兩人頓住腳步,和平時一樣相互打了招呼,接著便一個往裏走、一個往外走。


    第144章 【看臉識人】


    朝廷的正式委命下來,曹衝又屁顛屁顛去辭別一幹熟人。最需要辭別的,自然是他老丈人家。


    曹衝登門時正好是他在洛陽的最後一個休沐日,荀在家。他最先去拜見荀,又與荀下了局棋,這次單純就是下棋,沒借棋打什麽機鋒,曹衝下得還挺舒心。


    一局終了,荀便讓他去見荀意。


    曹衝又屁顛屁顛走了。


    他前腳離開荀書房,荀惲後腳就到。


    遠遠瞧見曹衝跑走的背影,荀惲想起前些時候聽來的“可靠消息”,不由邁步入內與荀提了一嘴。


    荀聽了兒子的話,搖著頭說道:“這種傳言你不必理會。”


    別人他不知道,至少曹衝不是那種會為女色所動的人,至少他絕不會為了酒色財氣這些玩意耽誤正事。要知道他身邊連個侍女都沒有,又基本不出席酒宴歡場,跟誰縱情聲色去?


    他有時甚至看不透這半大小子,不知曹衝到底有什麽想要的。難道光是吃喝玩樂,他便覺得滿足了?


    可觀他言行舉止,竟又是坐言起行、表裏如一。


    荀惲見自家父親如此篤定,便也沒再多說什麽。要論看人,他父親看得比他準,既然他父親都說曹衝可信,他也沒必要糾結曹衝會不會辜負妹妹!


    另一邊,曹衝可不知道自己獲得了未來老丈人的高度評價,他找著荀意說道:“明兒我便要出發了,路上我讓人給你捎些好書和好玩的小玩意回來,再寫信給你講講沿途的見聞。等你嫁我了,我帶你一起出去玩兒!”


    荀意聽他這麽說,心裏自是高興。不管以後能不能做到,曹衝願意做這樣的計劃便讓她開心得很。


    荀意淺笑道:“你不必想著我,聽父親說你此次出去有要務在身,可別耽誤了正事。”


    曹衝笑眯眯:“別聽他的,我這些正事都好辦得很,左右也不是我做事,我動動嘴皮子指揮一下就得了。何況俗話說得好,‘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興許不那麽著意去做,反而效果能更好。”


    荀意聽來覺得有道理,便也不再多勸。


    兩人湊一起說了一會話,曹衝又挨個去和自己的大小舅哥話別,甚至連還在繈褓中的荀粲都去瞧了一眼,想看看這個“不辭冰雪為卿熱”的癡情小舅哥長什麽樣。


    結果荀粲剛喝過奶睡著了,小臉圓嘟嘟的,瞧著紅潤又健康,根本想象不出他後來會是那樣的癡情種!


    曹衝伸出邪惡之手,往荀粲奶乎乎的臉蛋上掐了一把,並在荀粲哭出來之前當機立斷地起身告辭。


    離開荀家,曹衝又去郭嘉家裏轉悠了一圈。


    看著郭嘉又從胖嘉成了瘦嘉,曹衝不由有些痛心:明明就算是朝廷工作餐也算營養均衡,怎麽就留不住肉?


    郭嘉看著曹衝也很痛心:同樣是為朝廷幹活,怎麽曹衝沒幹幾天就能跑出去玩?


    兩人照常互損了幾句,郭嘉損不過曹衝,直接把曹衝轟出門去。


    曹衝與親朋好友辭別了一圈(主要是為了得瑟一下“我要出去玩啦”這件事),夜裏有點小興奮,久久沒睡著,索性打開《三國莊園》開始打遊戲。


    到了子時,新一周的野外活動又可以進行了!


    不知是不是白天捏過荀粲臉蛋的緣故,這次曹衝抽到了一個很奇特的東西――


    金雞納樹種子!


    這東西冬天怕冷夏天怕熱,一般生長得在全年無霜的地區,比如廣東和雲南。它起源於南美洲,後來被移栽到印度,主要用於治療瘧疾。


    瘧疾這玩意,一般多發於南方,這玩意傳染性強,致死率還挺高,尤其是對於抵抗力本就不太好的古代人來說,基本染上了就是一死一大片。


    曹衝想到這個時代頻頻爆發的傳染病,曆史上這些傳染病基本統一記載成疫癘,但誰都說不準其中會不會混入瘧疾。尤其是要往南方開發的時候,遇到瘧疾的可能性更高!


    哪怕有張仲景他們在,搞點金雞納霜備著也是挺必要的。


    金雞納霜,就是奎寧,一種產出於金雞納樹皮中的生物堿。


    曹衝欣然地把剛到手的金雞納樹種了下去,準備回頭多剝點樹皮留著備用,說不準什麽時候就用上了!


    當然,最好還是別有用上的機會。


    曹衝琢磨著下次探索前要不要去摸幾下他爹腦殼,他爹的頭痛這麽有名,都讓華佗丟過一次命了。說不準摸了他爹腦殼,能出個阿司匹林?


    就是不知道阿司匹林是怎麽搗鼓出來的,能不能跟金雞納霜那樣直接剝樹皮!


    作為一個生病了隻會等著醫生救命的普通人,曹衝對於藥物研發這方麵著實沒什麽了解。


    曹衝沒再多想,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覺。


    第二天一早,他精神抖擻地醒來,進宮去和曹操正式辭行,還給曹操揣上了一袋子金雞納樹種子,讓曹操找機會派人去南邊撒幾把看看能不能活。


    要是僥幸活了,往後遇到瘧疾便能剝樹皮救命了!


    雖說他有外掛在手,但那終究是外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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