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久,問題又來了:許多優秀的女孩子都跑丹陽郡去了,丹陽郡諸人找的媳婦兒比別郡好了不止一星半點,個個都飽讀詩書不說,還有正經編製在身!雙職工的日子過得有多滋潤,別郡的人是享受不到的了,隻有羨慕的份!


    這可怎麽辦才好?!


    不行,他們不能坐以待斃,讓丹陽郡一家獨美、天天跑他們麵前炫耀。適合女子的編製什麽的,仔細想想還是有的!


    當然,相比於科舉製度的推進進度,曹衝更操心的是隨著自家兒子一歲歲地長大,他發現這小子隨了荀家,做事一板一眼的,竟叫他找不到打兒子的機會!


    這不科學,這不對勁啊。


    曹衝積極地給兒子創造搗蛋機會,最終發現這小子根本不上當,做事有主意得很不說,還時常反過來勸他別胡搞瞎搞。


    這哪是生了個兒子啊,這是生了個爹!


    曹衝忍不住和荀意嘀咕:“我們是不是和姐夫家抱錯孩子了?”他說的姐夫自然是陳群,那個老追著他和郭嘉噴的正經家夥。


    荀意嗔怪道:“你別在孩子麵前胡說八道。”


    曹衝說道:“我當然不會在他麵前這麽說。”他瞄著荀意的肚子,“要不我們再生一個,看能不能生個像我的。”


    荀意掐了他一把,讓他想都別想。


    再生是可以再生,但不能是為了生來給曹衝玩兒。


    曹衝隻是開個玩笑,沒想到晚上他家小崽子就病了,高燒一直退不下去。他忙派人去把華佗請過來,自己守在一邊急得團團轉。


    華佗過來看了看,開了藥讓灌下去,說是觀察一晚上看看情況如何。


    華佗一把年紀了,身子骨再好也不適合太折騰,曹衝忙道:“有勞您在隔壁先歇著,這邊我們自己守著,有事我再派人去喚您。”


    華佗也不推辭,起身退了出去。


    曹衝與荀意輪流守到下半夜,燒總算是退了下去。


    曹衝讓荀意先去睡,自己守完最後一個時辰。到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榻上的小孩兒才漸漸轉醒,看到曹衝一臉疲色地坐在床邊打盹,小孩兒覺得鼻頭發酸,忍不住小小聲地吸了吸鼻子。


    曹衝一下子驚醒,對上小孩兒紅通通的眼睛。


    “怎麽了?還很難受嗎?”曹衝抬手去摸小孩兒的額頭。


    小孩兒眼淚唰地湧了出來。他搖搖頭,哽咽著說道:“不難受。”


    曹衝不明所以,隻當他是在逞強,連忙安慰道:“沒事,再喝兩劑藥就好了。”


    小孩兒哭得更凶了。


    “我,我會努力變得像父親的。”小孩兒揪住曹衝的衣領說道,“父親不要不喜歡我好不好?”


    父親對他這麽好,他卻不能當父親喜歡的那種孩子,他真是太難過了。


    曹衝一聽,壞了,昨天他與荀意的戲言被這愛較真的小子聽到了。


    他這人什麽都好,就是總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一天到晚就愛胡說八道!


    曹衝好生哄了一會,總算把自家兒子哄好了。


    他看著小孩兒哭紅的眼睛,暗暗在心裏歎了口氣。


    算了,不生了,現在沒生這小子還能和他哭上一哭,真要生個無法無天的出來,這小孩指不定就偷偷把委屈全憋在心裏頭了。


    自家崽子自己不疼,等著誰來疼?


    正經點就正經點吧,他身邊正經人還少了不成?


    唉,養崽真不容易!


    第207章 番外五(【兄弟手足】...)


    “你曾說‘若使倉舒在,  我亦無天下’,要有機會讓他不死,你願意嗎?”


    一把聲音在虛空中發問。


    “朕想不想,  難道還能左右倉舒死活不成?”“曹丕”覺得這夢著實荒唐,還問他願不願意讓弟弟活過來。


    他與這個弟弟並不相熟,  少時甚至還有些妒忌他受曹操偏愛,問他的意見做什麽?


    “與他血脈相連的人之中,還記著他的人已不多了。”那聲音又說道,  “他行善多世,活人無數,命不當絕,  可以擇一世回魂安享天年。我們正挨個詢問每一個人,  隻要你們之中有一人不希望他回來,我們便為他另擇他處回魂。”


    “曹丕”聽了對方此言,  眉頭動了動。


    倘若倉舒當真如對方所說的那樣福澤深厚、功德無量,那他若是回來了,豈不是會影響到他的帝位?


    可不管如何,倉舒總是他血脈相連的弟弟。


    有時候他與其說是嫉妒,  倒不如說是羨慕,  羨慕倉舒與子建總是能輕易得到父親的喜愛。


    “曹丕”終是答道:“若是能讓倉舒不死,  那當然是願意的。我即便與他不甚親近,也不可能置他於死地。”


    那聲音消失了,  “曹丕”也沒當回事,隻當是一場離奇的夢。


    後來身死之後,  “曹丕”又聽到了那個聲音。那聲音問他,  倉舒已經回去許多年了,他要不要去看一眼。


    “曹丕”對人世還是有些留戀的,  聽得可以去看看,他二話不說便答應了。


    他很快被送到另一個洛陽。


    這個洛陽的城牆由青磚砌成,又高又大,看著很不一樣。他走上前輕撫那堅固的城牆,聽著周圍人的議論――


    “今年春闈也不知誰能拔得頭籌。”


    “前年狀元遊街的盛景,可真是叫人難忘啊!”


    “我還是更喜歡看榜下捉婿,能看到那些個達官貴人為了搶親爭破頭,值了!”


    “你太天真了,那都是本來說好的,演個熱鬧給你們看看罷了。”


    “你們都想著榜下捉婿,怎麽沒人猜今年可能出個女狀元?我聽說丹陽那邊可是有不少才女報名了,有孔文舉之女和周公瑾之女,還有丹陽去年的第一縣令崔貞!”


    “她們不是早就出仕為官了嗎?怎麽還來參加春闈?”


    “誰會嫌棄官職太高,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她們今年一起考,可別把前三全占了!”


    “曹丕”聽得雲裏霧裏,什麽孔文舉之女,孔文舉的兒女不是都被殺了嗎?還有周公瑾的女兒,那和他們大魏有什麽關係?


    還有這個春闈又是怎麽一回事?


    “曹丕”懷著滿腹疑問,跟在那群年輕人身後了解了好一會,才知道這個科舉是倉舒搗弄出來的。隻不過,女子也能為官嗎?


    “曹丕”脫離了那群士子之列,去了皇宮之中。他本就是一縷神魂,來去都很自由,途中沒遇到什麽阻攔。


    “曹丕”沒找到“自己”,先遇到皇後甄氏與貴妃郭氏。


    歲月似乎沒在她們臉上留下什麽痕跡,她們正挽著手在花園之中討論著今年春闈之事,說到時候她們也要一起去登科宴上露把臉,好給新科女進士們撐撐腰,不能叫她們日後在朝中孤立無援、寸步難行。


    “曹丕”沉默地聽了一會,不知道自己這兩個女人是怎麽湊到一塊的。


    看著甄氏豐腴美麗的身影,“曹丕”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回到了當日鄴城初見時的美好光景。


    那時他也是喜歡過甄氏的,不然也不會與她生兒育女。隻不過韶華易逝,恩愛的時光總那麽短暫,他漸漸也就想不起來了而已。


    “曹丕”沒再多逗留,轉而去找尋“自己”身在何處。


    不想“自己”此時正在大發雷霆:“像樣嗎?這像樣嗎?他們居然出海看子建去了,倉舒胡鬧就算了,父皇居然也跟著胡鬧,他當自己還年輕嗎?!”


    “曹丕”進了殿中,赫然發現“自己”對麵坐著的不是旁人,正是陳群與吳質幾個老朋友。


    隻是“自己”發怒的內容,也是那麽地不可思議。他們父親和倉舒一起出海去找子建,這又是怎麽回事?


    聽著君臣幾人的討論,“曹丕”才知道曹操早早便一統天下稱了帝,後來過了六十五,又覺得自己當夠了皇帝,二話不說退位當太上皇,跑南京養老去了。


    這南京如今可不一般,不僅繁榮無比,還有全國最大的寶船廠和最完備的養老機構,不少官員退休之後都相約過去買個園子養老,至於那些個開國重臣,更是直接拎包入住!


    “自己”政務上遇到解決不了的難題,都會親自去或者派人去南京問政,那裏相當於住著一大群開國功臣與大魏智囊!


    最無恥的要數郭嘉,非說自己比荀攸還早跟著曹操幹,荀攸都要退休了,他也要退休!於是每天就跟曹衝湊在一起吃吃喝喝,日子過得不知多逍遙!


    這樣的事,真的有可能發生嗎?


    “曹丕”不知道。


    他又想到了子建,去年他剛去雍丘見過子建,見子建意誌消沉,思及年少時的兄弟情誼,又覺不忍,給子建增了五百食邑。


    當時子建高興得很,後來一直給他寫信。許是覺得他們兄弟之間還有轉圜之機,言語間歡喜之情溢於言表。


    沒想到他第二年便駕崩了,兄弟兩人終究也沒再像少年時那樣把酒言歡。


    “曹丕”看向還活得好好的“自己”。


    隻一個倉舒回來了,一切就全變了嗎?難道倉舒的福澤不僅能讓他自己快活一世,還能惠及他人?


    隻不過他與倉舒也不算親近,怎麽連“自己”的命運也跟著不同了?


    “曹丕”大惑不解,一直跟著“自己”到入夜。


    到夜深人靜之時,那道聲音又出現了,說是可以讓他入“自己”夢一遭,了解過去二十多年都發生了什麽,畢竟天亮之時他便要魂歸原位了!


    “曹丕”確實好奇得很,二話不說選擇入夢。


    他很快在夢中度過了二十餘年的時光,一開始他們兄弟二人仍如前世一樣算不得親近,不過隨著一天天地相處下來,一切漸漸就不同了,畢竟這麽多弟弟之中,也就這麽一個格外討打又格外叫人想念。


    這二十餘年間,“自己”對倉舒有過猜忌、有過疏遠,最終還是選擇縱容這麽個弟弟。而倉舒有什麽好東西,也會第一時間拿出來給“自己”和曹操。


    事實證明,倉舒一次次的“胡鬧”讓大魏日益強盛,南至越蠻、北至鮮卑,無不心甘情願地向大魏俯首稱臣。


    他們有條不紊地擴張著大魏的版圖,按照倉舒的說法,那就是草原咱要有,沙漠咱要有,雪山咱要有,江南美景咱要有,巍峨劍閣咱要有,延綿雨林咱也要有。


    不僅要有,還要把它們治理好,好叫他們想看什麽風景就看什麽風景,想去哪兒玩耍就去哪裏玩耍!


    這樣的話聽起來狂妄得很,可他們確實一直在奔向這個目標,且朝廷上下都在這個藍圖的指引下擰成一股繩,真正做到了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


    “曹丕”從夢中醒來,天還沒亮。


    他與那聲音商量著讓“自己”也做個夢,他體驗了一回好夢,總要讓“自己”也體驗一回他過去二十幾年過的是什麽日子才公平!


    ……


    這一夜,曹丕一直在做噩夢。


    他夢見自己費了老大的勁斬除一切障礙,才終於登上帝位。他殺了許多人,手上沾滿了血,連母親都總是偏向弟弟,對他頗有意見。於子嗣之事上他挑來揀去,最後還是隻能挑與他不甚親近、對他心懷怨恨的兒子當太子。


    到最後他下令不與任何人合葬,獨自長眠於首陽山南,不封不樹,不立寢殿,因山為體,合於山林,不叫後人來祭奠,更不叫後世諸人得知自己葬於何地。


    東方既明,曹丕自夢中驚醒,不覺已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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