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隻一年的時間而已,等高中畢業以後, 最多三五個月的時間,這個消息也就會傳遍祖國的大江南北,到時候自己說不說也就無所謂了。而他們這些同學作為剛畢業幾個月的人,參加高考啥的,應該也不會沒有把握。


    然而,在懷揣著這樣想法的蘇秋月正以為自己接下來一年,也是最後一年的高中生活會過得比之前幾年都要輕鬆許多的時候,卻不想更讓人遺憾的事情發生了。


    蘇秋月不得不承認,有些事情可能真的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


    ——因為哪怕是重新分班,蘇秋月也還是沒能逃脫和共同聯盟的六個人分開,再一次和他們成為了同班同學。


    於是,在開學第一天,蘇秋月看著雀躍著步伐,對新學期充滿期待,並躍躍欲試想要和自己分享高二課程知識的朋友們,隻覺得這真是一種“甜蜜”的負擔啊!


    “秋月、白鴿還有思思,你們說等明年這個時候咱們都會被分配到啥單位去啊?我希望能被分到我爸媽在的鋼廠去,也跟著一起磨礪出鋼鐵般的性格出來,到時候做鋼廠裏的一枝花!”最近多多少少有些春心萌動的孫小紅邊說著,邊眼神四處瞥著,時不時就瞥到走在斜後方正傻樂的趙小明,心裏頭是相當無奈於自己竟然會在看到這二傻子的時候覺得心跳加快的事實,卻又咋也控製不住想要往他那看過去的念頭。


    趙小明:孫小紅這丫頭總瞅我幹啥?她是不是又想挖苦我?!


    孫小紅:死亡凝視.jpg


    並不知道孫小紅的內心已經是站在了早戀的邊緣,正在蠢蠢欲動的幾個人對於她這個問題,倒是都有各自的想法。


    周白鴿道:“我想去報社工作。但我媽總想讓我去當兵,到部隊當個文藝兵啥的。”


    李思說道:“我想去工農兵大學,但咱們學校沒有推薦名額,所以還是先看畢業以後會被分配到哪兒,到時候再找機會爭取名額吧。”


    兩個人想法應該是涵蓋了整個學校裏每一個畢業班學生的態度。


    畢竟他們都不像蘇秋月一樣,有9527這個好像作弊神器一樣的存在,知道等到明年年底的時候就能恢複高考的事實。


    所以,在幾個人依次將自己關於畢業後的職業規劃簡單說了一說,並將目光投向唯一一個沒有發言的她時,蘇秋月隻能眨巴眨巴眼睛,略顯尷尬地笑著說道:“我其實,對畢業以後的事情還沒有啥想法呢。”


    “可是等到下半年我們沒準兒就開始到各個工廠進行畢業前的實習工作了,秋月你要是沒想法的話,等下半學期該咋選廠子啊?”


    “???”


    蘇秋月問道:“還要實習工作?”


    六個人點頭:“當然,如果不實習的話,家裏又不是獨生子女,可能就該被要求當知青了。”


    一直也沒太多關注過畢業分配工作事情的蘇秋月聽到這裏,是真的有些愣了。


    思來想去,在沉默中,她問道:“9527你知道實習這個事兒嗎?”


    正在眼饞玉米的9527歪著頭道:“實習?實什麽習,實習什麽?”


    蘇秋月:“……分配工作的實習!”


    9527:“……本係統隻關注學習,不負責實習。”


    好吧,她這全白問。


    於是,蘇秋月就又問向另外幾個人:“這個是必須都要去的嗎?能不去嗎?”


    六個人異口同聲道:“怎麽能不去!這個可是關係到我們畢業以後會被分配到什麽地方的關鍵事情,秋月你可別說胡話啊。”


    “可是我一心隻想學習,不想參加工作欸。”


    “但學校組織的實習也是一種社會學習啊。”


    “……”


    越說不明白道理的蘇秋月不知道該怎麽將話題繼續下去,所以她就選擇了,換一個話題。


    蘇秋月道:“說起來,我跟爸媽昨天去國營飯店吃飯的時候,發現那裏的饅頭包子還有餃子都比之前要貴了不少,也沒有富強粉了……真不知道這個月的商品糧啥時候發出來,我都想吃手擀麵了。”


    這個話題轉變得實在有些生硬,但奈何早已經被蘇秋月的成績給洗腦了的六個人不覺得,反而迅速地調整好了狀態,就這個話題開啟了新的對話。


    向來對於這些新鮮事最為關注的孫小紅自然是負責給蘇秋月答疑解惑的人,她說道:“我爸媽最近幾天都沒帶我去國營飯店,但我聽他們說了,好像是因為z省那邊正在鬧蝗蟲,馬上就能收割的糧食讓蝗蟲給去了一大半不說,還一直都沒能研究出消滅蝗蟲的法子,讓糧食的價格一下子就調高了。”


    作為媽媽在部隊,爸爸在報社工作的周白鴿說起這個也不自覺皺起眉頭道:“這事兒我越聽說了,說是z省那邊已經聚集了好多從首都來的研究農業的學者過去,都聚在一起想要阻止蝗蟲繼續糟蹋糧食,可已經半個來月了也都沒想出辦法,隻能向全國糧食產地通報,要他們加快收割,以保證不會因為蝗蟲而造成糧食短缺。”


    趙小明也跟著說道:“這事兒我也知道!我爸負責長途汽運線路,最近單位要求運送的全都是糧食,好像說那些蝗蟲在z省那邊沒吃飽,正朝著咱們h省前進,想要跨過咱們去到w省這個產糧大省去飽餐一頓!”


    誰說孩子們不關心時事政治,他們隻是受限於年紀與見識而沒能擁有和家中長輩一樣對於一些微小訊號的敏感,又因為被父母保護得太好而總顯得太過天真罷了。但對於很多事情,他們雖然不清楚也不想關注,卻能夠從父母口中聽到隻言片語,並牢牢記住。


    而這些內容,一旦被有心人知道,組合連接起來,便能將其變成重要的訊息。


    蘇秋月,就是這個有心人。


    在聽著幾個朋友們你一言我一語,爭先說著各自從爸媽和家中長輩口中聽來的消息以後,明顯對蝗蟲產生了ptsd的蘇秋月要不是因為在係統空間裏研究、生產出來的東西沒辦法拿出來,是真的恨不得直接就將已經研發成功的“蝗蟲一號”和“蝗蟲二號”,還有她上個月因為嫌“蝗蟲二號”的殺傷力沒有想象中那麽高的緣故,而新研究出來的殺蟲劑9527號給拿出來。


    蘇秋月繃著一張臉道:“可咱們這邊從來都沒有鬧過蝗蟲,它們真的會飛過來咱們h省嗎?”


    “這,我們就不知道了。”麵對這個問題,六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緊跟著都搖了搖頭,跟著說道,“但不管這蝗蟲飛不飛過來,跟咱們其實也沒多大關係,反正每個月的商品糧不管是啥時候也都不會斷的。”


    六個人說出來的這番話,可以說是從根本上表明了他們作為從小生活在省城不愁吃喝的身份,和蘇秋月這個從小生活在農村靠天吃飯,將土地當做底氣的人的區別。


    他們,是真的不知道,糧食對於人的重要性。


    也從沒想過,商品糧的不間斷是要農村人勒緊褲腰帶才能保證的。


    但如今也是每個月都在領商品糧的蘇秋月沒辦法去告訴自己這幾個是真的沒有在農村生活過的朋友這件事情的嚴重性,隻能保持沉默地聽他們繼續說著別的話題。


    關於學習、關於分配工作、關於工農兵大學……


    也關於,他們每個人懵懂天真的,對未來的暢想。


    一直到上課鈴響,幾個人才終於結束了這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對話,開始了由老師起頭的,懶散又悠閑的上課時光。


    …


    “鬧蝗蟲這件事情書裏沒有寫過。”蘇秋月一臉嚴肅地問9527,“書中世界不應該出現沒有寫過的事情吧?”


    “可是這本書也沒有寫過不會發生這件事情,這是屬於留白的部分,世界意識是會根據現實因素進行自我完善的。”


    看著蘇秋月如此認真嚴肅的樣子,9527有些不明白她這是為什麽……明明,就算是蝗蟲來了,宿主她也已經開發出來如何消滅蝗蟲的藥劑了,不是嗎?這樣想著,它就將心裏的疑惑給問了出來。


    麵對9527的疑惑,蘇秋月以從未有過的神情說道:“可就算是我能用‘蝗蟲二號’消滅蝗蟲,借助‘蝗蟲一號’保護莊稼,可那些已經被蝗蟲吃掉的糧食也都沒辦法再從土地裏長出來了。而且,係統空間裏的研發條件以及提供的原材料並不能保證在現實中也能有,更別說以我這個年紀,根本不會有人相信我能夠解決蝗蟲問題。”


    說著,蘇秋月又道:“沒有糧食就代表了饑餓……9527,你知道饑餓的滋味嗎?”


    在這個時候,9527終於記起來自己的宿主是曾經經曆過六十年代那場饑荒的人。這讓它不免為給自己剛剛過於理所當然也太過天真的態度而感到不安。


    至於蘇秋月問出口的問題,根本就不需要通過食物來充饑的9527沉默了。


    “我知道饑餓是什麽滋味。”


    蘇秋月沒有在意係統的沉默,自問自答地說道:“很多華國人也都嚐過饑餓的味道,那是一種很苦澀的味道,像是樹皮的味道。可我不想再吃樹皮,也不想自己和我爸媽都像當初大隊裏的大牛嬸兒一樣,因為吃了觀音土而死掉。”


    “宿主你不會再經曆從前那樣的生活——”


    “不,你知道蝗蟲有多厲害,如果它來了,那生活就會回到從前那樣。”


    9527再次沉默了。


    它問道:“那宿主,你打算怎麽做?”


    蘇秋月:“我,要去z省。”


    第80章 (捉蟲)


    蘇秋月在同9527說出來的那一句“想去z省”的話, 說出來是輕巧,做起來卻難於上青天。


    要知道,蘇秋月哪怕門門功課一百分, 次次考試第一名,她也不過是一個才剛十六歲, 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首都, 還是跟著蘇有糧、田鳳娟和林七三個人一塊兒出門, 從來沒有一個人獨自去過哪兒的小姑娘。更別說現在人人都知道z省那邊鬧了災,蝗蟲肆虐, 是把糧食都給糟蹋得差不多了, 說著就要奔著他們h省來了,那不少人都往這邊避難,誰會傻瘋了奔著蝗蟲災區走呢。


    十分清楚自己爸媽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在這種時候去往z省這一點的蘇秋月並沒有急著跟蘇有糧和田鳳娟表明這件事, 而是認認真真開始思索起了迂回法子,打算先斬後奏, 先跟省城這邊農業局的人搭上關係,引起他們的重視再說。


    然而,就在蘇秋月一邊在學校裏認認真真上課, 開始學起了《工基》和《農基》這些更符合年代特色的知識內容, 一邊一心二用, 琢磨起自己該怎麽做才能盡快得到各方領導重視,早日奔赴z省解決蝗蟲問題的時候,一個令人猝不及防的消息卻悄無聲息地傳到了省城。


    這一天, 正在蘇秋月放周六日跟著共同進步聯盟的六個人一起在周白鴿家學習的時候, 幾個人就聽見“嘭”的一聲,來自周爸爸摔掉手裏搪瓷杯的聲音,緊接著他們幾個人就聽見了來自屋外被放在櫃子上正在播放的, 半導體收音機的聲音。


    “……我黨我軍我國各族人民敬愛的偉大領袖,黨我軍我國各族人民敬愛的偉大領袖,國際無產階級和被壓迫民族被壓迫人民的偉大導師……於一九七六年九月九日零時十分在首都逝世……”


    半導體裏的廣播仍在用哽咽的聲音繼續說著這一則關於一代偉人逝世的《告全黨全軍全國各族人民書》,可屋子裏的人卻都沒再繼續往下聽了。


    所有人在聽到這個消息以後,都好像是被按上了暫停鍵一樣,周爸爸傻愣愣地站在外屋,呆呆地看著被摔掉在地上,灑了滿地水的搪瓷杯,和上麵寫著的“為人民服務”的一行字,隻覺得悲痛不知從何而來,又該如何而去。而同樣呆愣的,還有共同進步聯盟的六個人,和手裏仍捧著課本的蘇秋月。


    一直到廣播再一次重複了這一消息後,周爸爸的臉上露出了極痛苦悲傷,也略顯茫然無助的神情,他將地上的搪瓷杯拿起來,小心仔細地撫了撫上麵那一行字……緊接著,兩行熱淚就跟著落了下來。


    作為這幾個人中,唯一一個是從小生活在生產大隊,是窮苦老百姓代表的蘇秋月在第二遍廣播播放完畢以後,終於也還是控製不住地落下了悲痛的淚水。


    帶給他們革命火種,給了他們如今美好生活的領袖,就這樣熄滅了他的生命之火。


    但他的精神所帶給人民百姓的力量之火卻永遠都不會消失,也永遠都留在人民群眾的心中。


    隻是,在這一句句哽咽得令人心碎的消息中,幾個人都再沒了繼續學習的心情,全都離開了同樣陷入悲傷氛圍的周白鴿家……或者說,整個省城都已經被這樣的情緒所彌漫,街道上的每個人都濕潤著眼眶,紅著眼睛像是無家可歸的孩子一樣,失去了繼續前進的力量,也遺失了回家的方向。


    但就像是廣播裏說的那樣,人民應該化悲痛為力量,堅持以階級鬥爭為綱,堅持黨的基本路線,堅持無產階級專政下的繼續革命,永遠沿著一代偉人所奠定的革命路線奮勇前進!


    蘇秋月作為從小就聽著偉人故事長大的一員,隻覺得由胸口所蔓延出來的悲傷創口似乎真的由悲痛中滋生出了新的力量一樣。


    ——天塌下來了,就需要人站起來抗住它。


    不然,又怎麽能對得起那些為了拚命守住土地的太多先烈偉人們,和他們用鮮血染紅的土地呢!


    感受到蘇秋月如此悲傷又蓬勃的複雜情緒,9527擔心地問道:“宿主,你、你可千萬不要想不開啊……”


    “我,想不開?”蘇秋月皺著眉道,“我咋可能想不開嘛,我還要遵循偉人的遺願,堅持革命,奮勇前進呢。”


    “……那你剛還在心裏想啥,鮮血染紅土地,犧牲成就自由?”


    “……我是在心裏緬懷偉人,緬懷革命先烈。”


    自知搞了個大烏龍的9527沉默了,似乎是想將時間和空間都留在蘇秋月。


    但實際上,在他們的對話還沒有徹底結束的時候,蘇秋月就已經穿過悲傷的街巷,走過紅著眼眶站在原地的人群,鑽進了無人的胡同,回到了自家的門口。


    這是她第一次,在沒有用蘇有糧或者是田鳳娟接她回家的前提下,完全獨立又幹脆利落的,一個人找到了回家的路,並順利回到了家。


    “這或許也是一種力量。”蘇秋月站在自家的門口,看著上麵還貼著的過年時的掛貼,認真地同對外界所發生的一切事情都無知無覺的9527說道,“一種信仰的力量,像是你信仰知識那樣。”


    …


    回到家以後,蘇秋月沒有意外地看到了坐在正屋門口同樣神情怔怔的蘇有糧和田鳳娟。


    他們倆,一個是從單位聽到了這個消息以後,就跟著同樣悲痛欲絕的同事和領導們一起離開了政府大樓,做出了人生第一次罷工行為的田鳳娟;另一個是最近正為了z省鬧蝗蟲的事情,而為家裏搗騰糧食,宛如倉鼠附體一樣,瘋狂屯糧,卻因為突然的消息而沒被交易人放鴿子的蘇有糧。


    在看到蘇秋月走進來的時候,眼睛紅紅,明顯是哭了一場的田鳳娟是真的嚇了一跳,也顧不得悲傷了,直接從沙發椅子上跳了起來,跑到蘇秋月麵前擔心地問道:“是你周叔給你送回來的?怪我跟你爸,忘了出了這事兒人家也肯定不會繼續留你們在家了,就沒去接你……”


    蘇秋月回握住田鳳娟的手,道:“我是自己回來的,但媽你別擔心,沒走啥岔路我就到家門口了。人周叔那邊也……在送我們出了他們部隊大院以後,周叔就趕去報社了。而且,他們也都不知道我不認路。”


    聽到蘇秋月說她是自己回來的,田鳳娟和蘇有糧也不知道是該開心閨女這毛病好了,還是該自責他們倆的疏忽。但在這樣的情況和情緒之下,一家三口也都難以再說出些互相安慰的話來,隻能都默默坐到沙發上,繼續悲傷。


    但不管怎麽樣,這樣的悲傷情緒總有一天是會過去的,因為活著的人總要繼續前進,沒有人能一直原地踏步……畢竟,新的生活,更好的生活,還都需要每個人去努力。


    就像是在這件事情過了一周的時間裏,田鳳娟在罷工了一下午以後,第二天也還是要繼續回到婦聯工作,以幫助、解救更多的婦女同誌,而蘇有糧則是在第二天就去找放他鴿子的交易人繼續搗騰糧食,以讓他們一家三口不至於餓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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