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見……”易真一頓,立刻明白過來,桃花瘴產生的幻覺對在場所有人都有效果,唯獨對使用了監聽設備的容鴻雪無效,“唔,我倒是忘了這一點,那就沒什麽可說的了,我找安吉把這破玩意摘了去。”


    “你信嗎?”容鴻雪問。


    “信什麽?”


    “信我會死在猩紅鬥篷。”


    易真一愣:“不信啊。”


    開玩笑,主角身主角魂主角可是人上人,你是不可能這麽簡單就死在某個未知的犄角旮旯裏的好嗎。


    容鴻雪卻沒有再說話,易真隻能聽見他近乎於無的呼吸聲——想想還真是羨慕,他什麽時候才能修煉成這種氣息隱匿的境界……


    結果就真的沒聲音了,容鴻雪又不聲不響地關了通訊。


    易真:“……毛病。”


    他去找了安吉,安吉見到是他,先將手裏的光腦放到一邊,然後對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易先生,您來了,我幫您把這個……”


    易真:“容鴻雪說,這玩意要塗藥才能摘掉,要不然就得把肉撕下來……你這有藥嗎?”


    安吉一愣。


    他抬手,手指在易真的耳垂後輕輕一按,隻聽“啪嗒”一聲,耳夾便落了下來,掉在安吉的手心裏。


    “……這樣,”他攤開手掌,小心地望著易真,“不用藥,也不用……撕掉肉。”


    易真:“……”


    今天晚上發生的奇怪事委實也太多了點。


    他和外星青年相顧無言,半晌,易真說:“這東西就留在你這吧,我平時也不戴,晚安。”


    安吉禮貌且克製地微笑:“晚安。”


    易真轉身離開,房門關上了,安吉猶如餓虎奪食,回身撲向自己的光腦。


    【——鬼畜也有情!鬼畜也有愛!鬼畜也有他想拱的大白菜!!前線記者為您實時播報啊!!】


    ·


    自從接到了名為爭霸的主線任務,易真便熱火朝天地忙碌起來了。


    他的課程布置得又緊又急,課業也繁多無比。原先的修習計劃就夠重了,還剩下兩個多月的時間,他的時間被無限壓縮,課表幾乎了增多一倍。


    但易真沒有叫苦,他像一塊缺水的海綿,永不停歇地吸收著知識,磨練著武技。在即將到來的爭霸賽中,他相信,這些都是保命,以及致勝的關鍵。


    [玩家,你做的很好,]太阿時常誇讚,[但還不夠,繼續保持。]


    易真汗流浹背,累得半死,不忘擠兌太阿:“不過是……係統的任務罷了!”


    又到了周末,總算抽出一天休息的時間,讓他能夠好好整理自己的儲備。


    剩餘的四條血線蟲封在蠟丸裏備用,寒潭蝮蛇的概念晶體還是完整的一塊,這是目前易真最得力的殺手鐧,桃花瘴在晚宴上用去了將近三分之二,玉蟾涎倒是還有很多,不過用在人體上,這不過是慢性的寒毒,不如它對其餘毒物的溫養作用大。


    此刻,易真的目光滯留在麵前的鋼化玻璃罩子上。


    一隻成人巴掌大小,雙螯猙獰,毒鉤鋒利的蠍子,正與他一動不動地對視。


    它的外觀超脫了人類對於節肢動物的認知,綠汪汪的甲殼泛出玻璃的色澤,漆黑的豆豆眼共有三對,呈弧形分列在口器上方。


    蝕骨靈蠍,《毒經》劇毒榜排行第四十二,性殘暴,喜陰涼,晝伏夜出,獨來獨往,通身無一不毒。


    啊,可愛又棘手的毒物。


    易真一邊蠢蠢欲動,一邊覺得難辦。


    蝕骨靈蠍並不像寒潭蝮蛇,送過來就是已死亡的狀態,這小東西居然是個活的,而且看起來還不好惹的很。他非常需要它的毒素,但又不想要了它的命。


    這是武俠體係內的生物,到了星際時代,就是天底下唯一一隻,易真忍不住感慨,要是就這麽殺了它,實在是焚琴煮鶴的行徑啊!


    [你對焚琴煮鶴的定義到底是什麽,我也有點好奇了。]太阿說。


    易真搖頭:“我已經看見了蠍毒的概念,我也可以抽取,但是抽出來之後,它必死無疑。”


    蝕骨靈蠍其實是種暴虐的生靈,尋常人如果挨到它的甲殼,肌膚會立刻腫脹化膿,如果沒有當機立斷的決心,將腐肉一刀剜下,也沒有足夠好的財力運氣,很快得到解藥,那麽隻有斷肢或者死路的結局。


    除此之外,倘若是它主動捕獵,它尾針處真正能被稱之為蝕骨蠍毒的毒素具有強烈的腐蝕性,不僅能將體積超它百倍的牛羊化成血水,也能侵蝕鋼鐵,熔斷木材。


    但即便是如此凶暴的毒物,易真也不想殺蠍取毒。他走了一條世上僅存一條的路,逆著所有人流獨自前行,眼前還活著的毒蠍子,就像某個來自故土的信物,無言地對他說,此道不孤。


    他歎了口氣,分出一線精神力,探進玻璃罩裏逗它玩。精神觸須在蝕骨靈蠍眼前繞啊繞,蠍子仿佛凝固了一般,連高高翹起的尾鉤也紋絲不動。


    易真逗了一會,見它沒反應,正欲收回觸須,不料眼前一道暗綠的閃電,毒蠍瞬間暴起,撲向易真的臉麵,將鋼化玻璃罩撞得咚一聲巨響,沁出一片細細裂痕。


    易真悚然震驚,竟不由後退了一步。


    好瘋的小東西!


    他想了想,卻不氣餒,打開旁邊的玉盒,裏麵挨個躺著一排三隻玉蜂的屍體,保存完好,連絨絨的被毛都沒掉一根。


    相較而言,奪魂玉蜂比蝕骨靈蠍的毒性雖然低了整整一檔,可性情也更加溫順,稍加訓練,還能配合蜂笛進攻和防禦,怎麽就送來了活的蠍子,而不是活的玉蜂呢……


    他一邊感慨,一邊抽了一隻玉蜂的蜂毒,猶如草籽大小的蜜色結晶滾動在精神力裏,毒蠍仿佛有所感應,八足嗒嗒點地,朝易真轉過來。


    易真倒也不為難它,從最上麵打開玻璃罩的孔洞,將手探下去。


    東海化玉訣流轉不息,他的手指堅硬如玉,捏著小小的概念體,送到蠍子眼前。


    蝕骨靈蠍盯著他的手指,飛快地把那粒概念結晶裹到口器裏,同時尾鉤款擺,猶如柳枝隨風,極輕,也是極出其不意地在易真指腹上一拂。


    按照它的記憶,眼前這個氣息危險的人類很快就會融化成滿地流淌的香甜血水,但它隻感到尾針撞上了什麽東西——似乎是堅硬的岩石,發出叮的脆響。


    “小沒良心的。”易真笑罵了一句,把手收回去,重新蓋上蓋子。


    先養著吧,反正也不是養不起。


    他開始嚐試著做一枚血蒺藜試水。十三片飛刃很好解決,唯一麻煩的是連接飛刃的機括,那是一個微型的彈射裝置,原版圖紙雖然工巧,但對於星際時代的科技來說,妥妥落在了下乘,易真不願用這樣落後的暗器來武裝自己。


    他出了口氣,不甘心地放下手頭的零件和工具,對太阿說:“走,還是網絡購物去吧,祈禱我能撿個大漏。”


    太阿提高訓練室的鎖定權限,確定不會有其他人冒然闖入之後,易真進到星網,熟門熟路地走向一個小型的機甲交易市場。


    因為怕被無良商家坑,他之前已經來附近踩過好幾次點了,連帶著交易規則也了解了不少。


    這隻是一個規模不大的小市場,大多是新手機械師,以及一些機械師學徒買賣練手作品和機甲零件的地方。易真來這裏也是迫於無奈,他完全可以去一些大型的交易所長長見識,但一是沒錢,二是擔心引起容鴻雪進一步的注意。


    像這種交易流程隨意的地方,太阿可以輕鬆抹去易真的交易記錄,不用擔心被男主角看出端倪。


    ——雖然他現在已經夠引人注目了。


    ——而且這兩個原因裏最重要的還是第一個。


    易真發現一家人最少的廢舊零件店,好奇之下,忍不住在裏頭轉悠了一圈,加上他之後,店裏才稀稀拉拉地晃著三個人,店主也不管顧客,隻顧蓋著臉睡覺。


    他逛了一陣,隨意轉頭,看見手邊一個精致的黃銅色小零件,像是幾枚彎彎的弦月拚在一起,不由好奇地拿起來看了看。


    “五十萬宇宙幣。”店主拿布遮著臉,甕聲甕氣,慢慢吞吞地說。


    易真的手指哆嗦了一下,左右看看,發現店裏瞬間飛得隻剩他一個客人了,店主確實是在和他說話。


    五十萬,五十萬是個什麽概念?一台可供精神力c級的駕馭者操縱的小型機甲,再配備一架粒子手炮,差不多就是這個價格,足夠普通人省吃儉用,攢上半輩子。


    “大哥,”易真認真地看著他,“抹布可以亂蓋,話不能亂說。而且我沒有想買的意思,你先別激動。”


    店主緩緩抬手,露出一張英俊的臉來,他的頭發是墨綠的,很長,打著波浪般的卷,眼瞳也是墨綠的。這本該是個很好看的人物,然而他眼中無神,麵色迷離,像每一個在網吧開黑到第二天淩晨的社會青年,如果腳上夾一雙人字拖鞋,耳朵再別一根華子,那就更齊活了。


    “哦,你嫌貴。”他緩緩頷首,繼續慢吞吞地說話,“沒關係,看你麵善,給你撿個大便宜,二百塊拿走,好了,快掏錢。”


    “……”易真無語,“您還是把抹布蓋上吧,算我謝謝您了。”


    “哈,哈。”店主也不生氣,不疾不徐地哈哈了兩聲,“你挺有意思的。”


    “你說話怎麽這麽慢,”易真疑惑,“這是某種修煉方式嗎,還是你叫閃電?”


    店主說:“哦,我不叫閃電。可能因為我是德斯納星人吧,對我來說,時間很長,世上的一切都慢。”


    德斯納星人,這次不用太阿給他科普了,這是個讓人印象深刻的族群,隻要聽說過一次,就絕不會再忘記。


    德斯納星人屬於慢速成長型文明,他們的成熟期極其漫長,往往需要花費幾千年的時光學習和生長,才有機會步入成年。人類以龍血樹的音譯為他們命名,這種最長可活八千年的樹種,正好完美契合了這一族群的特性。


    而更多的人則習慣叫他們長生星人,因為德斯納星人的平均壽命在3-4萬年左右……這是一群以萬年作為衡量單位的宇宙造物!


    易真呆住了。


    德斯納星人的繁衍困難,且十分固定,每個個體一生中隻能有一名子嗣,然而過慢的成長速度,令幼年的德斯納星人極其容易陷入危險的境地,畢竟在其他已知的族群裏,年齡超過一千歲的成員都算老怪物,隻有德斯納星人,到了一千歲的年紀,還是隻會吃手手流口水的小弱智。


    這也造成了一個局麵……那就是德斯納星人專門用來養育看護未成年的星球堪稱宇宙防禦堡壘之最。重型泰坦艦隊常年逡巡環繞,幾乎將整顆星球的大氣層全部籠罩在殲星炮的陰影底下,即便是最窮凶極惡的星盜集團,也不敢為此冒一絲一毫的風險。


    在星網上才見第一麵的陌生人,突然告訴你他是德斯納星人,你是什麽感受?


    謝邀,有個很古老的笑話,說隔著網線,你無法分辨出對麵是人是狗,現在這個笑話可以更新換代了,對麵還有可能是德斯納星人哦!


    易真覺得自己受到了驚嚇……他盯著眼前的店主,問:“別人知道你是……長生星人麽?”


    店主又笑了兩聲:“哈,哈,不知道呀。”


    “那你幹嘛告訴我?”


    “因為,你有意思呀。”


    店主緩緩撓頭,說:“按照你們人類的年齡算,我今年已經三千六百多歲了,馬上就能成年了呢。”


    他居然還是個未成年!


    易真蹦噠起來,警惕地環顧四周,要知道德斯納星人的座右銘就是犯我未成年者,雖遠必誅!他們泰坦星艦的狙擊範圍可都是以星係為測量單位的,還取了個名字叫天譴係統……隻要眼前這個未成年召喚母星支援,哪怕隔著黑洞,骨灰都能瞬間給你揚嘍。


    店主憨憨地笑了起來:“哈,哈,你信啦?”


    易真狐疑道:“難道你不是?”


    店主默然片刻,又摸著頭笑道:“哈,哈,我是呀。”


    易真:“……”


    跟這種三千六百歲的熊孩子聊天,說實話,怪折壽的。


    不過,見他沒有惡意,易真也放下心來,他看了看簡陋的店麵,問:“你怎麽會在這裏開店?”


    店主抬起手腕,亮出認證身份信息:“我叫舍心,快成年了,我來找那個讓我蛻變到成熟期的機遇。”


    “我……”易真本來不想告訴他自己的名字,但對方這麽開誠布公,他也不好對未成年隱瞞,“我是易真,我來找能用的零件。”


    “你是機械師?”舍心突然興奮,“我也是呀!你需要什麽東西?你考過證了嗎,是什麽等級的機械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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