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早早便替華念起好字,便是思卿。


    華念,字思卿。是百年的思念和牽腸掛肚。


    他長得像極了你,要是你能陪伴長大,你定會管教得極好。


    重覦摟著華冶喟歎,他念了想了整整一百年的人,就在她懷裏,他現在一絲一毫都不舍得多碰一下,生怕一瞬間就消失不見。


    他身上的黑袍披在華冶的身上,袖口大敞,有力的胳膊上紫色紋路交匯成魔獸模樣,魔獸之下青筋隱顯。


    懷裏的華冶唇角微揚著,麵容上多了分她生前一樣的嬌憨氣,重覦瞧著她的饜足的神情,眼神複雜。


    她的美夢,定是沒有他的。


    他的出現,是她噩夢的開始。


    他仔仔細細端詳著華冶,像是一遍又一遍重新認識她。


    他仍忘不了,那個義無反顧衝下紅川河拚命救他的少女。


    少女被西華人人稱為小菩薩,額間的梅花印記仿佛就是天生的印證。


    這梅花印與她生前的有所不同,生前梅花粉白如蝶,如今梅花在這極白的臉上,像是淩寒殘雪中盛開的寒梅,冷豔孤傲,暗香滲血。


    幽藍色的眼眸微暗,重覦指尖顫著收回。


    重覦像是生怕弄髒了她似的,不敢再輕易觸碰。


    正當他的手伸回,懷中的華冶突然血目怒睜,一口咬在了他的脖頸處。這一口準確無誤的咬在致命位置,頓時鮮血迸射噴濺。


    華冶慘白的臉濺上血,卻毫不介意,她舌尖輕舔唇角,腥氣甘甜可口,瞳色愈深,嘴角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重覦眼神微訝卻冷靜自若,他一掌覆在傷口處,縱身推棺而起。


    華冶緊追不舍,重覦惦記著她尚在夢魘裏,斷不能離開血梅林,隻得在棺材四處與她周旋。


    他始料未及的是,華冶的怨念已經如此之深,他的封印隻短暫讓她舒適,可很快便被夢魘纏上。軀體沒了有意識的靈魂,隻剩殘缺不全,被夢魘操控的她如同大煞厲鬼索命。


    隻要在這時與她接觸的人,便會被五髒掏空,血枯而亡。


    華冶的紅紗裹在重覦的黑袍之下,行動迅速快如閃電,指甲變長形成利爪,神情瘋魔,每當扯下一塊重覦的皮肉,手指沾血,眼神通紅倍是興奮。


    重覦刻意與她保持著適當的距離,既能讓她接觸到劃破肌膚,又能及時避開。


    血梅林寂靜無聲,兩人你追我逃,紛落的梅花被陰風帶起,在兩人之間飛速旋轉。


    不遠處的鬼魅們被華冶的煞氣紛紛引來想一飽口福,卻在看到兩人風疾電掣的交手時悚然一驚。


    妄想吸食華冶的煞氣的鬼,隻輕輕一嗅,鬼魂卻仿佛被毒酸侵蝕,抱頭痛得哀嚎慘叫滿地打滾。


    在血梅林生活了百年的孤魂野鬼也被現在華冶的容貌震驚到。


    她的眸子赤紅,血絲密布,獄火的黑色痕跡自小腿蔓延至全身,從脖頸處延伸到臉頰處。雪白的肌膚交織著黑色細痕,唇色因飲過鮮血而明豔紅潤,整張臉可怖又詭異,鬼魅們見了都倉皇而逃。


    重覦全身多處受傷,脖頸處的傷痕卻在慢慢愈合。他有意讓華冶痛快,即便現在的她毫無意識,隻是個瘋狂想要吸血食肉的厲鬼。


    她的長發迎風飄揚,精致動人心魄的臉,卻笑得愈發滲人,重覦眼見華冶的煞氣愈漲愈烈,殺意滔天,吞天覆地的煞氣掀起風暴,將所有未及時逃走的鬼魅吞噬殆盡。


    風過息止,梅花終於不再浮在半空中,悄然落地。


    她腳步停下,不再追他。


    重覦立在原地,兩人靜默相對。


    血梅林又恢複往日的死寂與安寧,如百年來一般,別無二致。


    “魏軾卿,別來無恙啊。”


    華冶突然的一句輕笑,令一直氣定神閑的重覦勃然色變。


    第6章 魔刹


    華冶是被華念給喚醒的。


    她頭疼欲裂,渾然不記得昨天的事。模糊的記憶裏隻捕捉到一個身著黑袍的魏軾卿,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我昨日……有什麽不同嗎?”華冶撐著腦袋問華念。


    華念張了張嘴,隻說她一直在睡覺怎麽也叫不醒,忽然變了模樣,看到了第二天臉色不好才喚她。


    想起爹爹將娘親才帶回時的傷口遍布的模樣,還有娘親可怖的臉,他沉鬱著沒有多言。


    父親叫他什麽都不要說。


    未到子夜,因恨意和怨念華冶的靈魂歸位,卻也隻是提早了刹那。她意識隻蘇醒了一瞬,又昏了過去。


    昨日華念獨留一人在牢獄,為了不被人發現華冶失蹤,他喚出隨身的魔刹偽裝成華冶才沒被無怨閣的人看出端倪。也幸好無怨閣並沒有再審下去,隻是早中晚送了飯菜和增添的衣物。


    華冶昨日到了子時才想起那是她的頭七,但她未來得及回棺材,不該隻是沉沉睡了一覺。她狐疑瞥了眼華念,忽得發現自己的腳踝係著根紅繩,繩上墜著一圈金鈴鐺,鈴鐺袖珍小巧形狀如魚,不過指甲蓋那麽大,不論她有如何的動作,鈴鐺不會發出任何聲響。


    她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將生前常係的魚兒繩戴在身上。


    這魚兒繩好像在她死前就丟了。


    好像……


    她頭痛難忍,以為自己記錯了。


    或許正是長期在棺材內滋養的魚兒繩和仇良傘救了她。


    華冶不願深思,隻當沒有這回事。


    待她徹底清醒不再頭疼時,聽著牢獄內有人正在往她的方向走來。


    “有勞水大人了,多有叨擾。”尖細男人的聲音有些刺耳,腳步聲接近,華冶看到水淩月的後麵跟著一位年輕男子。


    男子生著張不男不女的臉,肌膚比女人還白細。


    “這兩嫌犯不過是個凡人,過不多久就要被放了。”走在前麵的是穿著半水閣服飾的修士,他指著華冶和華念朝著那男子道。


    “岑公公當真是認真負責,怪不得會派你來溝通三聖閣與皇族。”水淩月掩住口鼻,明明牢獄裏沒有難聞的味,她仍是一臉嫌棄。


    她才不想跟來,但岑常安如今到底成了水芊陌的心腹,她又不能坐視不理。


    漣寒聖人可不是一般人能接近的了的,水芊陌雖不屑與半水閣上層多有接觸,但多少要遵守這其中的規矩。


    岑常安訕笑著恭維了一下水淩月,隔著結界湊近細瞧華冶。


    原本他是例行公事來走過場,畢竟從沒發生過兩位凡人被無怨堂抓走的事情。他原是在三聖閣張羅著百仙大會的事情,漣寒聖人忽傳他出閣去看看,他才來的。


    他隻隨意瞥了一眼,瞬間雙目瞪大,有些不可置信。


    像!


    這也太像了!


    水淩月瞧著他的失態有些不明所以。


    “你!過來,我瞧瞧。”岑常安指著華冶叫她來他跟前。


    華冶冷眼相看,坐在原地不動,華念卻被岑常安這失禮的語氣惹火了。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輕舉妄動,就坐在華冶身邊裝作沒聽見。


    “聾了嗎?過來!”那修士大喝一聲,華冶忽然念頭一起才站起身幽幽到跟前。


    在跟前看清後,岑常安更是大吃一驚。


    這女子竟然這麽相像!


    現在的華冶其實是易過容的,她離開西華後便找了畫皮鬼,讓她照著自己的模樣畫了幾張相似的皮囊,這皮子的五官與她自己的略微有差距,少了些精致,多了分清秀文雅。


    在能力低於她的人麵前,她的臉隻是那層假皮囊。


    這樣的樣貌雖與自己相像,但至少不會如她原本的容貌,太容易引起軒然。


    “有何不妥?”水淩月不解,她不過覺得華冶的樣貌稍微出眾了些,但遠比不得自己那般驚豔。


    “水大人,咱家有言相告。”


    岑常安在水淩月耳側低語,水淩月聽後眼神訝異,打量了華冶一番,便擺手道。


    “既然岑公公有所懷疑,那這疑犯便由你帶回三聖閣。”


    岑常安要帶華冶去三聖閣,這個消息讓白元因知道後,不禁眉開眼笑當晚睡了個好覺。


    岑常安是仙願國皇上派來聯係三聖閣的人,明麵上是稱方便聯絡,實則也是皇族用來監督三聖閣的人。畢竟三聖閣為修仙派,若是暗中籌謀造反,那仙願國會再次分崩離析。


    三聖閣需要皇族的真龍血脈,皇族需要三聖閣維係皇位。互相利用,卻也彼此忌憚。


    燕寧和南盈的案子沒有了疑犯,便還要去查真正的凶手,到時候找個替罪樣結果了在明麵上也算是有個交代了。


    至於其中的恩恩怨怨,半水閣上麵的人肯定心知肚明,但這就與無怨堂無關了。


    白元因當日送走華冶時,不僅千裏迢迢遠送,還為她備了許多路上吃的用的。


    送走了這個要命的姑奶奶,他開心得站在街上哈哈哈大笑一整天。


    金沙當晚在床上聽著白元因的笑聲心中毛骨悚然,從窗外伸長脖子瞧了眼,大罵了一聲臭不要臉,氣憤得坐在床上調息。他要是修為高點,閉上六感,還能被這老蠢貨害得失眠?


    當晚也有個人很不高興。


    華冶被帶走時,如何也不肯華念跟著。


    “你帶我一起走唄,大家都以為你是我娘親,我是你的孩子,你怎能舍得與我分開?”


    華冶冷臉瞟了他一眼,華念頓時像個鵪鶉一樣縮著腦袋懨懨閉上嘴。


    “你去找你那殺人的爹,莫要跟著我。”


    她原是想離開無怨堂的時候偽裝身份跟人混進三聖閣,沒想到那岑常安竟要她帶去。


    這也省了不少麻煩。


    她去三聖閣有要事,更不可能帶著這個小麻煩去。


    他的死活與她又有何幹係,他又不是她親兒子。


    臨走前,華冶冷臉警告他,“我不是什麽好人,你要繼續……”她頓住,沒再說下去。


    華念扯著她的裙擺,紅著眼圈死活不撒手。


    華冶殺意升起,忍住掐斷他脖子的欲.望,冷聲怒斥:“滾。”


    華念沒料到娘親不僅待他冷漠竟這樣對他說話,受了好大委屈的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得鬆開手,抽噎著站在原地,目送這馬車駛遠。小小的身子相當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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