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禦史言罷,位於他身後的一些文官也持著手中牙牌,連連應是。


    裴鳶這時,心已然跳得極快。


    但是司儼也料到了如下的情況。


    男人昨夜,同她如是說——


    “身為王侯將相,看似要應付諸多臣子,實則真正大權在握的上位者,往往不會將自己的精力全都放在所有的臣子身上。鳶鳶,你要記住,你隻需在這些朝臣中找到真正有話語之權的人,待找到他後,你隻消對付他一個人,便足矣對付他身後的其餘同黨。”


    “所以我隻畫了這三個人的畫像,這個道理也很好懂,是謂擒賊先擒王。”


    裴鳶回憶著司儼教她的話,心也漸漸地安沉堅定下來。


    那楊禦史,就是她要對付的那個賊王。


    女孩複學著裴皇後平日對下人講話的語氣,將司儼昨夜教她的話術沉著聲音,一一道出:“先王子嗣甚少,王上身側亦無任何手足兄弟,今日王上身患疾病,卻仍不想耽誤封國政務,這才讓本宮來此聽政。試問楊禦史,若本宮不在此幫扶王上,難道要你楊禦史坐於這垂簾之後聽政嗎?”


    話落,翁儀斂著眉目間的笑意,無奈地搖了搖首。


    楊禦史的麵色自是微微一變,且他被裴鳶的話語懟得啞口無言,回不出半句話來。


    而他身後的其餘文臣,自是也垂下了頭首,也沒再貿然上前諫言。


    裴鳶這時的嗓音和緩了些許,複道:“好了,王上需要早些休息,諸位卿家若有要事,便於現在一一呈上罷。”


    實則,女孩的心跳仍如擂鼓般狂跳,可有司儼坐在她的身側,她便覺得充滿了信心和鬥誌。


    且司儼昨夜,已經將這些大臣要呈上的邦國政務都對她說出了對策,而她昨夜也將這些話都記在了心裏,她很刻苦地將這些話背到了子時,生怕次日會在謙光殿出錯。


    司儼麵色平靜地聽著女孩對著那些朝臣的回複,心中竟也生出了欣慰之感。


    裴鳶若想在這些朝臣的麵前立威,那麽在初入謙光殿的首日便要展現威嚴和能力,讓這些朝臣心服口服。


    實則司儼昨夜也對裴鳶次日的表現頗為擔憂,且已想好了若她在諸臣麵前露怯的對策。


    可裴鳶卻沒讓他失望。


    她表現得很好,且超出了他對她的預期。


    在場的諸臣也對裴鳶的言談頗為驚訝,因為裴鳶的年歲屬實過小,且聽她在上京的名聲,倒像是個溫馴嬌弱的怯美人。


    沒成想,這新王後也同她姑母裴皇後一樣,是個頗有手腕的聰慧女子。


    待至巳時三刻,朝臣皆已一一退出了謙光大殿。


    裴鳶在垂簾後,看著這大殿之內終於變得空曠,卻覺自己身上的氣力便在這頃刻之間俱被抽走,她也因而無力地癱/軟在了那厚實的茵席之上。


    宮人已將東珠垂簾撤下,司儼這時也走到了她的身旁。


    他淡淡垂眸,看向了麵色酡紅的盛裝美人兒,低聲道:“做的很好。”


    裴鳶聽著司儼溫沉的話語,亦艱難地抬起了小臉兒,看向了他。


    她隻覺,“做的很好”這四個字,似是在一字一句地敲擊著她的心尖。


    這句簡簡單單的讚許之言,亦漸漸緩解了她滿身的疲憊。


    實則裴鳶並不是個好強且喜歡權欲的人,但是司儼現下所做的所有舉動,卻都是在將她培養成這樣的人。


    裴鳶對此並不算排斥。


    而且,這是司儼想讓她做的。


    不管司儼是因為什麽緣由,他隻要對她有期許,那麽她就一定要做好,也一定不能讓司儼失望。


    正這般想著時,裴鳶卻見,司儼微微傾身,亦衝她伸出了修長的右手。


    男人額前的青玉珠串正微微地輕碰著,其後的眉眼深邃矜然,隻淡聲道:“扶你起來。”


    裴鳶乖巧地頷首,軟聲回道:“嗯。”


    待她勻了勻不穩的呼.吸後,剛要艱難地朝司儼伸出小手,男人卻已先她一步,將她泛汗的小手攥入了掌中,亦圈著她纖細的腰肢,將她從茵席上拽了起來。


    待裴鳶將將站定後,司儼邊為她拭著額角的汗珠,邊低聲問道:“餓了嗎?”


    話落,司儼又順勢掐了下她觸感如凝脂豆腐似的側頰。


    男人的指腹微帶著粗糲,裴鳶模樣溫馴,任由男人掐著她的臉蛋兒,乖巧地點了點頭。


    司儼見此淡哂,待鬆開了小姑娘的臉蛋後,她那柔嫩的麵頰上也落了個泛紅的指印。


    他適才掐她時,便覺她的臉上根本就沒什麽肉。


    雖然裴鳶每次在用食之前,都會擺出一副饕餮精的架子,但實則她的食量並不大,反是有著一個小鳥胃,吃不了多少東西。


    大婚那夜,他其實也沒怎麽敢過多折騰,生怕自己稍稍用些力氣,裴鳶這個嬌弱小姑娘的身子骨就會散架。


    看來,他日後得將她喂養得肥腴些。


    ******


    五日後。


    縱然司儼當時是尋了患病的由頭,才讓裴鳶順理成章地去謙光殿聽政,可自他對外謊稱病已痊愈後,卻仍讓裴鳶隨著他一同聽政,朝臣後來也習慣了裴鳶的存在,並未對此再有異議。


    這日下朝後,裴鳶同司儼一起歸至了青陽殿。


    青陽殿的麵積甚大,裴鳶多數也隻在寢殿和司儼的書房活動,她於這幾日隱約發現,青陽殿空著的偏殿之處,總是會傳來些窸窣的聲響,且那處亦有殿外的宮人時常入內,她們好像還往裏搬進了一些新的家具。


    這些宮人既是能進入這青陽殿中,自是事先由司儼屬意過的。


    裴鳶性子單純,對此並沒有多想,隻當是司儼想要將偏殿那處重新布置一番,她也沒有特意去那處瞧過。


    小姑娘剛從謙光殿下朝,神情還有些懵然,隻乖乖地跟在司儼的身後,他走她即走,他停她亦停。


    司儼得見她的那副嬌氣模樣,無奈搖首,隨即便牽起了她的小手,引著她往那偏殿走去,“這裏日後便是你的書房,你若對這處的裝潢不甚滿意,我再差人為你重新布置。”


    裴鳶聽罷這話,亦跟著他走進了偏殿,待得見了其內的布景後,她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眸。


    “為我布置的?我的…書房?”


    “嗯,為你布置的。”


    裴鳶哇地一下,張開了小嘴,卻見這書房的一應內飾和擺件,都是按照女兒家的喜好布置的。


    譬如那正央的書案立腿上,鏤刻了清新素雅的卷草和蜀葵的紋樣。


    且那書案後的折扇屏風,也並未繪有黯淡的漆紋,材質反是由絹紗所製,且這屏風共有四麵,每麵各繡著栩栩如生的四時之花,分別是梅、蘭、竹、菊。


    檀木博古架上的擺件,也都是她沒見過的玉器寶物,它們不如司儼書房內的青銅裝飾那般,總是稍顯冷厲譎怪,反是都很別致典雅。


    小姑娘邁著小步在這書房中轉了一圈後,心中自是欣喜萬分,亦驚訝地用兩隻小手捂住了嘴,明顯是一副興奮的模樣。


    “鳶鳶。”


    裴鳶循著聲音回身看向司儼時,卻見他已然走到了她的身前,亦朝她伸出了手。


    裴鳶正詫異著,卻見司儼複又攤開了掌心。


    隨即,一個珠鳶形狀的可愛的銅鎮便探出了小腦袋。


    那珠鳶的模樣嬌俏又可愛,正張著兩隻小翅膀,呈著即要往天空飛翔的姿態。


    而銅鎮原是用於置在茵席四角,防止人在跪坐在其上時,茵席會移位。


    且銅鎮的形狀多為虎首和狻猊,很少有人會打這種珠鳶形狀的銅鎮。


    裴鳶盈盈的剪水眸一直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個小小的銅鎮,因著珠鳶這種體態嬌小的鳥,帶著一個鳶字,她便知道,這銅鎮應該是司儼親自設計,並命匠人特意為她打造的。


    欣喜和幸福鋪天蓋地地向她襲來,裴鳶卻仍用小手捂著嘴,她興奮到都不知該同司儼說什麽好了。


    司儼見女孩並未言語,也沒有要接過那珠鳶銅鎮的打算,不禁微蹙鋒眉,低聲問道:“不喜歡嗎?”


    小姑娘慌忙搖首,亦從他的手中小心地接過了那個可愛的珠鳶銅鎮,“我喜歡!我好喜歡的!”


    裴鳶看向那珠鳶銅鎮時,頰邊的笑容甜美至極,一看便是沉浸在幸福和喜悅之中。


    看著她單純無邪的笑容,司儼竟有些出神,他也沒想到,裴鳶竟是會這麽高興。


    他亦在不知不覺中,被她盈盈的笑容慢慢感染,唇角竟也呈現出了微揚的弧度。隨即,他稍顯冷鬱的眼在看向女孩的麵龐時,也溫和了些許。


    鳶,可為對敵凶猛的鳶隼。


    也可為,他的掌中嬌鳶。


    司儼複又湊近了女孩幾分,待他微微俯身後,又用手摸了摸那銅鳶光禿禿的小腦袋,“喜歡便好,那我便命人將這青陽殿的所有銅鎮,都換成這珠鳶銅鎮。”


    ******


    是夜姑臧降起了霖霖的春雨,自二人成婚後,司儼每日在睡前,都會親吻她的額頭。


    裴鳶每每被他親吻後,心中雖然都會很興奮,卻也能明顯覺出,司儼予她的吻並無什麽溫度,態度雖不敷衍,卻也不是因為喜歡才做出的舉動。


    但她這日屬實欣喜,也便忘了女兒家的矜持,待司儼親完她的額頭後,她竟也情難自禁地予了他回應。


    當她用唇輕輕地碰觸到男人冷硬的下頜後,卻又因著心中的羞赧,飛快地別開了小臉兒。


    司儼原本正闔著雙眸,即要入睡,卻覺下頜竟是驀地一軟,隨即他的鼻息也沁進了小姑娘烏發上的淡淡馨香。


    故而男人的眸色一深,便猛地將害羞的小姑娘錮在了懷裏。


    這之後的時當,裴鳶邊聽著殿外的風雨飄搖之音,眼角也嬌氣地沁了淚珠。


    雲收雨住之後,男人細心地為她拭去了小肚子上的雨水痕跡。


    裴鳶今夜沒怎麽抗拒這事,司儼待她的方式也很克製溫柔,雖然態度依舊稍顯強勢,卻沒有新婚之日那麽粗.暴。


    待男人摟著她沉沉地睡下後,亦將大手輕輕地覆在了她的小腹上,裴鳶耐著身上的種種不適,也很快地閉上了雙眼。


    雖知司儼並不喜歡她,但她的心中仍有些欣慰,最起碼他不再如從前那般,隻是將她當成一個小孩子。


    現在的司儼,終於將她當成女人來看了。


    *****


    次日一早。


    裴鳶剛一起身,便覺小腹痛極,隨後便發現自己竟是突然來了月事。


    三年前她曾險些溺死在未央宮的滄池中,雖然自那之後,班氏也時常會讓她喝些調理身體的湯水和苦藥,但裴鳶還是會在每月中的這幾日犯些小毛病。


    今晨的腹痛就讓她連說話都覺費勁,可既是已經到了辰時,她便該起身,同司儼一同去謙光殿聽政。


    司儼更換好衣物後,見裴鳶小臉煞白,還一直用小手捂著肚子,麵色不禁微變。


    明明他昨夜已經很克製了,難道還是傷到她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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