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她終於從他的口中,聽到了喜歡這二字。


    裴鳶其實也想回他,說她也很喜歡他,可再一想起,上次在明瑟閣時,她已經表達過對他的喜歡了。


    那這次,她便不說了。


    思及,裴鳶耐著心中的激動,嗓音溫軟地回道:“我知道了夫君,我不會再這樣了。”


    “乖。”


    司儼複將溫香嬌小的美人兒擁進了懷裏。


    裴鳶卻於這時,細聲又問:“那…那你還想要嗎?”


    司儼明知故問:“要什麽?”


    裴鳶的聲音越來越小,“就…就你想要的東西啊……”


    “太晚了,我抱著你睡下罷。”


    裴鳶聽著男人溫沉的言語,卻將小手覆在了自己的小肚子上,複又回道:“但我現在小腹有些痛,我的月事應該快來了,你若真的不要,怕是又要等好幾日了……”


    “那我幫你焐一焐。”


    司儼說罷,便將懷中小嬌妻的姿勢調整了一下,讓她背對著他,他則從其身後擁著她,亦將大手放在了她平坦的小腹上。


    “睡罷。”


    “嗯~”


    裴鳶在司儼寬闊又溫暖的懷中,幸福地闔上了雙眸。


    她還在回味著司儼適才同她說的話。


    ‘但是我很喜歡你。’


    小姑娘的唇角剛要往上翹起,卻覺耳畔竟是驀地一涼。


    男人的薄唇竟是於這時覆了上來,隻低聲對她命道:“等我們回潁國後,你都得給我補回來。”


    ******


    次日卯時。


    槁街的諸侯府邸內,隨處可見挺拔高大,且氣度蒼韻的古鬆,其上盤桓的枝幹虯勁,亦覆著帶著歲月痕跡的苔綠。


    昨夜子時後,上京還降了些小雪,現下這時當,府內的青石板地便染上一層淡淡的白霜。


    入冬後,白日漸變得短暫,縱是晨鳥已在啁啾不停,而今的天際上卻還是被一派沉靜的鴉青色籠罩。


    嬌妻還在房內酣睡,司儼卻早已起身,站在了翼角翻飛的亭榭下。


    府院的下人隻見,年輕英俊的君王身著華貴的旒裳玄冕,外披墨色貂氅,背脊挺拔地站於亭下時,竟是比他身旁的古鬆還要孤高不群,大有一種巍然儼正的王者氣概。


    這時,有一侍從走到了司儼的身旁,並恭敬地同他耳語幾句。


    司儼鴉睫微垂,側顏的輪廓冷厲立體,卻又不失精致和斂淨。


    “讓他進來見孤。”


    “諾。”


    不經時,待那侍從再度折返時,他的身旁便跟了一個宦人裝扮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身著深靛裾衣,頭戴蓋耳籠冠,他的模樣瞧著已過五旬,即近花甲之年,所以體態自是稍顯臃腫。


    但縱是如此,他那養尊處優的清貴氣質,卻並未削減半分。


    且若細細端詳,便能瞧出,這男子的眉眼竟是同先帝閼澤有六分肖像。


    那陌生男子對司儼拱手揖禮,隨即便道:“撫遠王。”


    司儼莞爾,薄唇亦勾起了極淺極淡的弧度。


    旭日已從雲翳之後顯露,青石板地上的霜寒亦在晨曦中,漸漸褪去。


    當那抹並不刺眼的日光打在這位年輕君王的身上時,隻讓人覺其儀質溫雅,麵龐亦是極為清俊出色,他的嗓音溫沉如罄,隻淡淡回道:“您來了。”


    第64章 她看了他   我的鳶鳶還是小寶寶,難免會……


    【二更合一】


    原來, 於清晨突然造訪的中年男子,竟是六安國的國君,亦是先帝閼澤的宗弟——閼治。


    司儼少時剛被其父司忱從徐州接到上京時, 還曾同這位深受先帝倚重的老國君共事過, 二人也算是故交。


    卻說閼治其人正直踏實,頗有忠臣良將的氣節, 亦曾為大梁的江山立下過不小的功勞。


    所以他雖是先帝眾多宗室兄弟中,與他親緣並不算近的堂弟, 卻還是在閼澤登基後, 被他賜了廬江郡一地, 成為了一國國君。


    算上司儼, 大梁的七位藩王都住在了這槁街的府邸中,但是為了避嫌, 也為了不讓新帝閼臨起疑,閼治和其餘的這些同姓王之間,也不能於私下單獨見麵。


    所以今晨, 這六安國的國君才裝扮成了宦人的模樣,來他府邸的路上, 他想必也是經過了不少的周折。


    司儼既是敢在這亭榭下見他, 便已然提前將皇帝閼臨安插在這府內的眼線支開。


    所以現下二人若要交談, 是安全的。


    實則閼治也很清楚, 這新帝閼臨為何突然要將七王都喚到上京來。


    新帝一直惦記著, 他們這些藩王手裏的兵權, 且現下, 他還是不敢對潁國下手,亦拿撫遠王司儼無可奈何,卻也想著對司儼施以威懾。


    便專挑軟柿子捏, 準備先拿他們這些小小的郡國國君開刀,待先削了小藩後,再去削潁國這個大藩。


    六安國國君閼治同其餘的年輕國君不同,那些國君有的根本就未經曆過戰爭的痛苦,他們多是一出生就逢上了太平日,從未吃過苦,一邊享受著榮華富貴,一邊便承襲了先帝賜的王位和封地。


    但是他的這個王位,可是拿命換來的。


    閼治前半生戎馬倥傯,自是落下了一身的傷病,他在自己這位宗兄皇帝的麵前做事,還要收斂鋒芒,謹小慎微的度日。


    好不容易世襲個爵位,有了自己的封地,也成了一國國君,閼治本想著能同他的愛妻甄王後在廬江郡這個小地方安度晚年,誰料先帝突然駕崩,而剛剛登基的新帝卻要釋他手中的兵權,還要削他的封地。


    新帝的舉動本就令他心寒,而更令閼治憤懣的是,那楊皇後竟還把他們這些國君的王後和夫人都軟禁在了清涼殿中。


    甄王後從他一無所有的時候便嫁予閼治為妻,有近二十年的時日她都無怨無悔地同他過著顛沛流離的苦日子,也一直溫婉嫻淑的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閼治也是個人品高尚的君子,所以待閼氏一族發跡後,他也並未納任何妾室,一直同甄氏這位糟糠之妻舉案齊眉,恩愛不疑。


    當年中原混戰,甄氏隨著他四處奔走逃亡,也曾小產失子過,到了中年後,甄王後也是滿身舊疾,每日都離不開大量的補藥。


    閼治擔憂,監/禁甄王後的宮女會照顧不好她,也怕甄王後會突然犯疾,還得不到太醫的及時救治。


    故而閼治在走到亭榭下站定後,便麵帶憂慮地對司儼道:“撫遠王,而今除了你的王後裴氏,孤和其餘國君的王後和夫人,都被楊皇後監/禁在了清涼殿中。”


    司儼自然是知道此事的,且監/禁這些國君內眷的宮女中,還有一個是他的細作。


    他淡聲道:“實則除了國君您,其餘那些年歲尚輕的封國君主,並未對她們的王後或是夫人,有多麽深的感情。所以縱是楊皇後將她們都囚禁了起來,於他們而言也構不成什麽威脅。但陛下這麽做的原因,國君您清楚嗎?”


    閼治緘默地看了司儼一眼,他覺這位大梁最有權勢的藩王身上,有著某種超出他年紀的成熟和自持。


    從前他在上京為還是割據一方的諸侯閼澤做事時,也曾接觸過年歲尚幼的閼臨,他知閼臨雖是天子驕子,自小亦很聰穎,卻難免有些剛愎自用,骨子裏也有暴戾恣睢的一麵。


    且閼臨那點小小的才智同司儼比,根本就不值一提。


    若論帝王的高騖和威儀氣場,司儼也不比閼臨差,而司儼自小經曆的苦難太多,也自是要比閼臨曆練的更多。


    骨子裏,司儼其實要比閼臨沉穩自信多了。


    他知早晚有一日,這兩個男人會打起來。


    不是潁國要率軍反梁,便是上京要宣旨削藩。


    閼治隱隱有種直覺,這剛剛才經了兩代的大梁王朝,怕是早晚要被傾覆易主。


    若司儼真的成功篡位了,他既身為前朝的宗室成員,下場不是被屠殺,就是被軟禁至死。


    閼治來此,自是有他的目的。


    一是為了救他的妻子甄王後。


    另一個原因則是,他亦想提前買司儼一個人情。


    若真到了大梁滅朝的那一日,司儼顧及今日之情分,或許還可留他和他妻子的一條性命。


    思及,閼治回了司儼二字:“不知。”


    司儼麵色故作嚴肅,又低聲道:“您是這六個郡國中,最為年長,也是最有威望的國君。且六安國疆域下的城池亦是最多,足可對其餘郡國起到牽製的作用。陛下他這麽做的緣由,其實也隻是想針對您。若您先為表率,答應釋兵權,再被朝廷削封地,那其餘的五個國君,便很好解決了。”


    聽著司儼嗓音溫沉的言語,六安國國君的麵色自是微微一變。


    原來新帝,竟是要拿他來開刀。


    閼臨今日削他一城,明日就可削他三城。


    削著削著,他六安國的疆土可就不剩多少了!


    而今看閼臨這態勢,或許他們這些君王不僅要被削封地,八成還會被褫奪管理封國的自治和鑄幣之權。若真是如此,那做這一國的國君還有什麽意義?倒還不如承了個空有名號的散爵呢。


    六安國國君在位時間最長,他治理郡國多年,對自己國家的疆土有著深厚的感情,自是不願這種禍事發生。


    司儼不發一言地看著閼治表情的變化,便知閼治實則,也一早便對閼臨的舉動心生不滿。


    而這些郡國的國君中,代國國君年歲尚幼,很好被閼臨控製。定陶國和真定國那兩位國君,也是怯懦且好擺布的。


    惟那東平國的國君閼閎,是個年輕氣盛的青年,且他是個極易被人煽動情緒的人。


    兩個君王彼此對視,心思也都想到了一處。


    .........................................................................


    日冉之前,六安國國君便避著耳目,從府邸的西小門而出,仍以宦人裝扮,回到了自己的府上。


    司儼回到內室時,便見榻上的小美人兒果然仍在安恬地酣睡著,若要在潁國,他大可以由著裴鳶的性子,讓她睡到日上三竿。


    可如今二人既是在上京,宮裏也隨時都會派備車馬,接他們去京郊參加祀典,那他便隻得將貪睡又嬌氣的小人兒喚起來了。


    初冬的清晨天寒,司儼特意站在熏爐之旁烤了烤身子,這才走到了榻邊,將衾被中身量嬌小的美人兒抱到了身上。


    裴鳶這時的意識處於半夢半醒間,丁點兒的窸窣動靜便能擾醒她,待他清醒過來後,便發現自己已然跌坐在了男人修長且結實的雙腿上,他亦用長臂錮住了她纖細的腰肢。


    小姑娘被他熟悉的清冽氣息纏裹後,隻軟軟地唔了一聲,便很快又在男人溫暖且寬闊的懷裏垂下了雙眸。


    她剛要眯眼再睡,卻覺麵頰竟是驀地一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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