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賣小雞仔的小販還兼賣毛茸茸的小鴨苗,那些嘎嘎蹦躂的小鴨苗看得王菊香心動不已。


    養大了小鴨子,就可以給女兒醃鹽鴨蛋和做皮蛋吃,想想也不錯。


    但紡織廠家屬院附近沒水塘,不好養鴨子,王菊香隻能無奈打消養鴨的念頭。


    晚上,許偉傑開車進院子,一下車,就聽到有小雞仔叫的聲音,他開始以為是隔壁鄰居養的。


    因為從小到大,在他記憶裏,他們家就沒養過雞,他媽工作忙,嫌麻煩也嫌髒。


    許偉傑沒想到他媽為了他姐,會打破自己不養雞的原則。


    他想著,老太太在家也挺無聊的,養養雞打發時間也好。


    這時,他不知道,王菊香已經把主意打到他那套別墅頭上了。想了又想,老太太還是打消不了養鴨子的念頭。


    達達食品廠家屬樓和別墅區是經過設計師精心設計的,裏麵配套齊全,有娛樂設施,也有大片綠化,小橋流水池塘泳池那是應有盡有。


    王菊香還是非常原則的,遊泳池是達達廠職工家屬夏天消暑遊戲的場所,她自然不會占用。


    她隻是想借用別墅區旁邊的小池塘來養鴨子,別墅區都沒住人,也影響不了什麽。,,..


    第106章 男人的尊嚴


    說起來, 許偉傑也怪可憐,過得怪苦逼的。


    過完年, 達達食品廠職工有一個是一個歡歡喜喜, 敲鑼打鼓搬進簡單裝修的家屬樓。而他這個二老板,還慘兮兮窩窩囊囊住在紡織廠狹窄破舊的家屬院裏。


    他那套裝修的高端大氣上檔次的小別墅,許順來王菊香隻去看了看, 轉了轉。


    和許偉傑原先預想的, 老倆口看到這麽舒適優雅的居住環境, 不用他多說什麽,便會欣然入住。


    事實卻是,一向能說會道的他口水都說幹了, 許順來王菊香都不願意從紡織廠家屬院搬到別墅區來。


    王菊香道:“屋子這麽大, 我們倆個老的住樓下, 你再往樓上一住,家裏冷冷清清的。白天你和你爸去上班,家裏就剩下我一個人,守著空空蕩蕩的大屋子,更沒人氣,我受不了這個……我寧願住家屬院那邊,最起碼我出門就能找到人說話。”


    許偉傑勸道:“您在這邊一樣能找到人說話?家屬樓那邊好多老太太,您無聊去找她們聊聊天, 處著處著,大家就都熟悉了。”


    “那怎麽一樣?家屬院這邊是多少年的老同事,老鄰居, 互相都熟悉了,摸清彼此的性子,說話間不用顧慮太多,這邊,我知道她們誰的性子,不是要花時間打交道處關係?”


    許偉傑笑道:“媽,您是大老板二老板的母親,那些老太太的兒女都在我手底下做事,為了她們孩子著想,她們肯定會捧著您,不需要您這麽小心行事。”


    王菊香眉毛一皺,瞪他,“那也不行,我半輩子本本分分,老了老了,還要仗著你們的身份狐假虎威,這不是欺負人嗎?我不幹這種事情。”


    他母親王菊香女士是個一身正氣,寧折不彎的人,許偉傑勸不動。


    至於許順來,他更勸不動這個固執的小老頭了,他的理由更正當。


    “別看我,我跟你說,就算你說動你媽搬家,我都不搬啊。現在紡織廠正是最需要我的出力的時候,這個緊要關頭搬家了,我上下班就不方便了,這會影響我工作的效率,知不知道?你這個小兔崽子。”


    “爸,看著我誠懇的眼睛,我向您保證會每天上下班接送您的,這點,您不用擔心。”


    許順來深深看了眼兒子,使勁拍了下他的額頭,“我就不信你小子的承諾,怎麽的!”


    被一口拒絕的許偉傑拿他爸媽沒辦法,但裝修一新的小別墅空置著,也不是辦法,他不是他姐,人遠在北京沒法住。


    他都盼望多少年改善居住環境了,上海那套花園小洋房他沒辦法常住,現在雲州也有自己的小別墅了,自然是要住了。


    住小別墅的第一天,許偉傑覺得有點冷清,三百多平方的家裏,隻有他一個人,空曠的嚇人,以至於夜晚他都不敢下樓去廚房喝水。


    住小別墅的第二天,許偉傑想邀請幾個沒結婚的小夥伴過來與他同住,但均被拒絕了。


    別墅區位於雲州城郊,小夥伴遇到跟許順來一樣的問題,上下班來回不方便。


    許偉傑在小別墅堅持不到一個星期,就灰溜溜搬回紡織廠家屬院,父母跟繼續同住,終於不用一個人冷鍋冷灶,隨便對付了。


    家屬院這邊很多老鄰居想不明白,老許一家人明明可以住進大房子,翹著二郎腿享清福了,老子繼續去紡織廠工作,而小子呢,繼續窩在老房子住著。


    有錢人的想法,跟他們這些普通人就是不一樣。


    王菊香提出借小池塘養鴨子時,許偉傑那臉就跟吃了什麽似的,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小池塘建造時,頗花費不少心思。裏麵的池水都專門接通了外麵的活水,這樣養在池塘裏的漂亮金魚不容易死。


    為達到畫龍點睛的觀賞效果,小池塘東側建了片縮小版的假山,還用管道做了一個小瀑布。小池塘北側建了個小涼亭,到了夏天夜晚,坐在涼亭裏看魚看荷花,又愜意又涼爽。


    這樣漂亮的小池塘,他媽居然想起來要養鴨子,就算是給他姐養的鴨子,許偉傑


    這樣漂亮的小池塘,他媽居然想起來要養鴨子,太暴遣天物了!


    “我看那裏都沒人住,想著養鴨子不會影響別人,不行嗎?”王菊香看小兒子臉色變化不斷,悶不吭聲,不確定問道。


    許偉傑看著坐在他媽身邊給她壯聲勢的許順來,內心淚流滿麵,麵上卻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行,怎麽不行,別說養鴨子,就是養鵝養豬養羊,我都答應,誰讓您是我媽呢。”


    媽,您千萬別突發奇想再養別的什麽了!他姐一定以及肯定不缺這口吃的。


    王菊香一成不變的生活因為養雞鴨充實忙碌起來,每天早上她坐著許偉傑的車去小別墅,先給圍欄裏的鴨子們喂自己做的鴨飼料,再把它們趕到小池塘撒歡,然後自己坐著公交車回家。


    等許偉傑下班了,不能先回家,他要把小池塘歡快玩水的鴨子們趕回圍欄了,才能回家。


    他一個堂堂達達食品廠二老板如今都淪落成趕鴨佬,這是道德的淪喪,還是人性的扭曲?


    未免許偉傑中途撂擔子,激勵他努力趕鴨子,王菊香變著法,安慰他道:“偉傑,媽知道你委屈了,新房子不住,跟我們窩在老房子裏,還要幫我趕鴨子……等你爸退休了,等你娶媳婦生孩子了,那個時候,你爸如果不願意搬家,我也會說到他願意搬,我們給你帶孩子……”


    她這麽一安慰,許偉傑鼻子一酸,眼淚都快下來了。


    以他爸的年紀,熬到退休頂多等個兩三年,可等他結婚,還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他如今連個女朋友的影子都沒有看到。他到底造了什麽孽,想住個新房子怎麽就這麽難呢。


    一次,許偉傑一家三口回家吃飯,才發現王菊香一門心思撲在家禽養殖大業上,親孫子都沒時間香親,一心顧著她養的雞仔鴨仔身上。


    張燕蘭看了,心裏酸溜溜的,她懷孕時,婆婆可沒這樣親力親為,果然女兒和兒媳婦就是不一樣。


    許偉傑把準備去北京看望他姐的事,跟許順來王菊香一說,然後他原先一天一個變化。


    活雞活鴨不好帶,現殺的雞鴨夏天容易壞。王菊香把之前醃的鹹鴨蛋皮蛋挑出個大油多品相好的,跟精挑細選的土雞蛋一起裝好。


    許嬌嬌從小吃到大吃慣的各種鹹菜幹菜泡菜,這次也一起帶上,不值什麽錢,都是她這個當媽的心意。


    到許偉傑出發那天,兩個半人高的行李箱和三大箱土特產,看得他腿腳一軟,差點給他媽跪下了。


    媽哎,您疼女兒的心意我清楚並且理解,我也心疼我姐,但您兒子我沒有三頭六臂,隻有兩雙手兩條腿,真不好帶啊。


    就這些,老太太還一臉為難說,都是她幾經精簡過了,丟無可丟,說什麽都讓他把剩下的給許嬌嬌送過去。


    不提許偉傑是怎麽一身狼狽把東西運到機場。


    簡寧去機場接他,看到他身旁一堆跟搬家有的拚的行李,淡漠的臉上忍不住閃過一絲訝異。


    好好的小老板愣是搞成進城打工的農民工似的。


    等他知道這是大部分是給許嬌嬌帶的土特產,上前兩步,拍了拍額頭,臉上滿是汗珠的小舅子肩膀,動容道:“偉傑,你一路辛苦了。”


    聽到這話,許偉傑眼睛酸澀,鼻子微酸,終於有個人站出來為自己說句公道話,理解他的辛苦了。


    他大老遠帶過來容易嗎?連親媽都覺得是理所應當的,沒想到是這個一直討厭的姐夫安慰自己的。


    許偉傑眼眸閃了閃,下定決定,以後對姐夫偏見厭惡少一丟丟。


    與此同時,許嬌嬌坐在院子的陰涼處,邊喝胡蘿卜汁,邊翹首以待等許偉傑到來。


    知道他要來,早些天,許嬌嬌讓周小妹把客房打掃幹淨,床單被套枕套全都換了新的,保證他在北京時住的舒舒服服。


    她坐在樹蔭下,遮擋大部分火辣辣的陽光,但盛夏室外的高溫忍忍不容小覷。


    很快,許嬌嬌粉白的小臉就微微泛紅,額間鬢角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


    周小妹注意到,轉身去客廳拿了手帕過來,遞給她,一臉擔憂道:“嬌嬌,今天溫度高,要不我們進客廳等吧,他們估摸著沒這麽快回來”


    她是怕許嬌嬌中暑了。


    許嬌嬌接過手帕,擦了擦汗,抬眸衝她笑道:“周姨,我的身體哪有這麽嬌弱,要是受不住了,不用你說,我自己就進去了。讓我再等一會兒吧,我都好久沒看到家裏人了。”


    她長得漂亮,又素著一張仿佛會發光的臉撒嬌,周小妹自然不是她的對手。


    周小妹暗暗歎口氣,小小退了一步,“那我們說定了,隻能再待一會兒。”


    “嗯。”許嬌嬌開心點頭。


    看著她高興的跟個孩子似的,周小妹搖搖頭,去客廳搬來一架電風扇,


    對著許嬌嬌身側吹著。


    許偉傑提著行李跟在簡寧身後進院子,迎麵看到他二姐在周小妹的攙扶下起身,一臉激動的向自己走來。


    被熱情歡迎的許偉傑受寵若驚,第一反應,二姐不太正常。


    他驚疑不定的打量著小臉如白玉般皎潔的許嬌嬌,接著,他的視線向下往她衣裳輕薄,凸起的肚子停留了一瞬,隨即移開。


    如果不是他姐的模樣大體沒變化,他都要懷疑自家二姐換人了。


    許嬌嬌快步走過來,許偉傑看得心驚膽戰,直冒冷汗,忙叮囑道:“姐,你慢些走,悠著點。你現在情況特殊,懷著我小外甥,就是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我小外甥多注意安全。”


    “我人在這裏,不急這一時半刻。”


    見到幾月沒見的親人,許嬌嬌滿心開心,一聽他這話,腳步停下,眉頭豎起,瞪他,“許偉傑,你皮是不是癢癢了?需要我給你回憶回憶?”


    許嬌嬌秒變臉,許偉傑反而露出一抹懷念的笑容,這才是他記憶中熟悉的二姐嘛。


    剛才那樣的二姐,他都快不習慣了。


    許嬌嬌看著傻弟弟樂淘淘的神情,暗暗罵了句,“賤骨頭。”給好臉色都不要,硬要看臭臉。


    許偉傑在北京待的五天時間,吃好喝好住好,比在自己家裏都舒服。除偶爾撞見他姐姐夫辣眼睛膩膩歪歪的相處方式,其他就沒有不順心的。


    估計天底下也就他姐夫這樣的人才能包容他姐的任性了。


    大半夜,忽然想吃烤鴨,愣是把他姐夫搖醒,然後讓他出門去買,買不到不依,等姐夫好容易買回來了,還沒拿到她麵前,她捂著嘴就不要吃了,沒動過的烤鴨自然便宜了他。


    因為他姐不吃,也不讓他姐夫吃,吃了烤鴨身上嘴上會有味道。


    恩,就是這麽霸道。


    許偉傑住的五天,每天晚上都上演著這一幕。有時候想想,娶了他愛折騰的姐姐也是受罪,並沒有想象中那麽美。


    他姐現在穿鞋脫鞋自己是不動的,都是由姐夫代勞,她隻負責抬抬腿。


    至於穿衣服是不是這樣,他就不知道了,但以他對自己姐姐的了解,應該差不離也這樣。


    有一次,他還看到姐夫給姐姐洗腳,仔細洗了,擦幹了,還給按摩,那場景看得他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也就是發生在他姐身上,受罪的是他姐夫,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他不好說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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