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那等不留情麵的人,隻是想到楚妗是因為她,遭受了那麽多,他便怒火焚身,不能自已。


    柳嬤嬤瑟瑟發抖地跪在地上,看到楚靜姝如此維護她,她心裏劃過一抹暖流。


    她垂下眼瞼,臉上是恐懼的神情,心底確實絲毫不覺得後悔,她這輩子出身低賤,做的最正確的事便是十四年前將她的女兒送入定國公府。


    她心底生出驕傲,她的女兒,是未來的寧王妃,身份高貴,不用同她一樣,卑賤地伺候人。


    “世子爺,這所有的事情都是奴婢一手策劃的,與大小姐無關啊!是奴婢貪心不足,一時被豬油蒙了心,這才將二小姐丟棄,讓自己的女兒頂替了她的身份。她當時尚且一歲,連話也不會說,都是奴婢的錯啊!大小姐根本不知道!求您放過大小姐吧!”


    柳嬤嬤跪在地上,不停地磕著頭,膝行幾步,拉住王清荷的裙擺,哀求道:“大夫人,您與大小姐十四年的情分,您真的忍心嗎?就算當初是存了算計,但是大小姐孝敬您,陪了您十四年,那些感情是做不得假的啊!”


    如今事情敗露,柳嬤嬤知道自己難逃一劫,但她如何都要保下楚靜姝!


    王清荷眼底閃過掙紮,她看了一眼楚靜姝,腦海裏滿是往日的相處的點點滴滴。


    到底是養了十四年的女兒,她厭棄了自己的親生兒子,然後將自己所有的心血都付諸在她身上。


    她咬了咬唇,心裏有些猶疑,是啊,楚靜姝沒有錯啊!她年紀那麽小,被調換了身份,也不是她能決定的……


    “世子,那些事都是柳嬤嬤做的,靜兒那麽小,她沒有錯。而且她畢竟做了你那麽多年的妹妹,你就饒了她吧……”王清荷小聲道。


    她到底還是出聲替楚靜姝求情了。


    楚妗目光涼涼的落在王清荷,緩緩搖了搖頭,忽然有些悲哀自己的生母是一個如此蠢笨的人。


    栽了這麽大一個跟頭,竟然還會相信柳嬤嬤的話,她替仇人養了十四年的女兒,錦衣玉食的供著,如今真相都揭開,放在了她的眼前,她竟然還選擇無視。


    楚懷璟像是對她的決定絲毫不意外,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母親曾經說我冷血無情,如今怎麽還指望著我顧及情分呢?”


    王清荷向來美豔的臉此刻灰白一片,當初她以為是他的過失,對他很是苛責,如今楚懷璟這般雲淡風輕地說出當初她對他的辱罵,她竟覺得心如刀割。


    “璟兒,我,我當年不知道真相,對你說的話都不是真心的,我,我如今後悔萬分,那些話你忘了吧……”王清荷眼底露出痛色,美目含淚,她皺著眉,帶了一絲哀求。


    楚懷璟眼底有些恍惚,璟兒……


    這個帶著慈愛的呼喚他已經許久未曾聽過了,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謾罵。


    他曾經望著母親憎恨的目光,也想過,自己可能真的是冷血無情吧,否則怎麽會麵對母親的謾罵,心底越來越波瀾不驚呢?


    甚至麵對咒罵,居然好好的活了下來,冷心冷情地活了下來。


    楚懷璟收回目光,涼涼的瞥了一眼王清荷,“您的悔過我並不在意了。今日無論是誰求情,我都不會改變主意。”


    王清荷腦子裏有些亂糟糟,她張了張唇,卻發現自己在楚懷璟的目光下說不出話來。


    柳嬤嬤聽說楚懷璟並不打算放過楚靜姝,她驚恐地抬起頭,尖聲喊道:“不可以!世子您不能處置大小姐!她與清河世子定了親,她是未來的寧王妃,您沒有權力殺她!”


    她喊完,飛快地爬起來,踉蹌地跑到老夫人跟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攥著老夫人的衣袖,哀聲道:“老夫人,您不能不管啊!大小姐是皇家三媒六聘定下的世子妃,下個月便要嫁入皇家啊!婚期已定 ,聖旨已下,禮部也已經準備好了,若是大小姐出了差池,到時候定國公府如何能承受得住天子的怒火啊!”


    老夫人一愣,眼底閃過猶豫。


    是啊,若是以前,真相大白之後,無論楚靜姝有沒有罪,他們都會將她趕出定國公府,或者隨便找個莊子將她關起來。可是如今她的身份不僅僅是府裏的大小姐,還是受旨親封的世子妃,是皇家人。


    老夫人頓了頓拐杖,苦口婆心地說道:“璟哥兒,難道你真的要為了自己的私心而置楚家幾百人的性命於不顧嗎?你做上大理寺卿的位置不易,難道真的要為了出這一口氣,而賭上自己的仕途嗎?”


    楚懷璟沉默不語,老夫人見他主意不改,氣急,她目露怒色,抬起手中的拐杖,想要一棍子敲醒他,罵道:“不肖子孫!你對得起楚家列祖列宗嗎?你這是要毀了老祖宗的基業啊!”


    楚妗眼疾手快地拉過楚懷璟,她眼神澄澈,眉眼彎彎,笑得溫暖而純稚。


    楚妗握著他的手,溫聲道:“哥哥,夠了。楚靜姝身份不同往日,不是能夠隨意處置的,我們將鄧耀祖與柳嬤嬤處置了就足夠了。你不應該為了我得罪她,我並不在意他們,哥哥你的仕途才是最重要的。”


    楚懷璟不應該為了她毀了自己的仕途,況且定國公府幾百口人是無辜的。


    楚靜姝……隻是暫時放過她而已,以後便交給她來對付。


    畢竟,她是身份更為尊貴的太子妃,不是嗎?


    楚懷璟手一僵,眉峰皺起,手背上的小手溫熱,帶了莫名的溫暖。


    他輕輕撥開她的手,妥協下來。


    鄧耀祖與柳嬤嬤以為自己有了楚靜姝的庇護,可以逃過一劫,卻見楚懷璟手微揚,提劍砍下了兩人的手。


    鄧耀祖與柳嬤嬤慘叫一聲,昏厥過去。


    老夫人心頭一跳,被眼前血腥的畫麵嚇住,若不是鄧嬤嬤扶住了她,她定要跌倒在地。


    “這不過是利息罷了!”他笑了笑,朝著一旁的侍衛道:“幫他們請大夫止血,屆時送入大理寺!”


    一刀殺了,未免太便宜他們了。


    大理寺……


    有進無出。


    老夫人一聽,徹底昏了過去。


    楚靜姝捂著唇跌坐在地,驚恐的看著不遠處兩條鮮血淋漓的手臂。


    場麵兵荒馬亂,眾人攙扶著老夫人下了山,擁擠的小院子一瞬間又空曠下來。


    王清荷臉色慘白,自打看了供詞便精神恍惚,望著楚懷璟與楚妗欲言又止,但是見他們兄妹二人臉上冰冷的神情,終是訕訕地說不出話來,步伐緩慢地下了山。


    這般一番折騰,天空露出了一抹灰白,天光微曦,竟是緩緩要天亮了。


    楚妗坐在草地上,撐著腦袋,靜靜的望著遠處的魚肚白,心情霎時開朗起來,她側著頭,黑白分明的眼裏閃著光,低聲道:“哥哥,謝謝你。”


    好在你十四年來並沒有放棄過尋找我,盡管飽受痛苦,仍舊未曾放棄。


    楚懷璟低著頭,神色漸緩,清冷如月的臉上徐徐綻出一抹笑,霎時如冰雪消融。


    隻是那抹笑還未收起,楚懷璟便軟軟往地上倒去。


    楚妗一驚,眼疾手快地想要接著他。


    可是她一整夜經過了這般驚心動魄的變故,早已精疲力竭,站起身的時候,竟是腿腳發軟,也要往一旁倒去。


    驀地,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冷香,她的腰間也多了一隻有力的大掌,輕柔地將她摟入懷中。


    楚妗一愣,連忙看向一旁,楚懷璟也被長劍穩穩地接住。


    “怎的這般不小心……”


    略帶啞意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她鼻間驀然湧上一股酸意,委屈得不能自已。


    第90章


    顧沉宴隻覺手背滴下幾點淚水, 明明是溫熱的,卻如同岩漿般滾燙,他手指微顫, 仿佛被淚水燙到了一般。


    他小心翼翼地握著楚妗的肩頭, 將她轉過身子, 指腹拭去她臉頰上的淚痕,動作輕柔得仿佛她是稀世的珍寶, 低聲哄道:“別哭了……”


    楚妗卻覺得那絲委屈越發濃重, 眼淚噗簌噗簌地往下掉。


    顧沉宴無奈的歎了口氣, 溫聲道:“有沒有受傷?”


    楚妗輕輕地抽泣了一聲, 搖了搖頭。


    顧沉宴輕舒一口氣, 他接到密報說是清風院失火,心神巨顫, 顧不得其他,快馬加鞭趕到了白馬寺。


    如今見楚妗完好無損,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


    楚妗咬了咬唇,有些尷尬, 自己竟然哭得稀裏嘩啦。


    自己方才死裏逃生,害怕哥哥擔心一直強撐著,不知為何一見到顧沉宴,就仿佛自己的盔甲被卸下, 露出柔軟的內心。


    顧沉宴見她終於止住了淚,揶揄道:“不哭了?”


    楚妗幾不可見地點點頭。


    她像是想到了什麽,忽然從顧沉宴懷裏跳出來, 道:“哥哥!哥哥暈倒了!”


    顧沉宴好笑的看著她終於記起了楚懷璟,溫聲道:“我讓長劍將他帶下山了,我見他隻是昏厥過去而已,應該無甚大礙。”


    楚妗放下心來,她對顧沉宴莫名信任,他說楚懷璟無礙,那就是沒問題了。


    楚妗眼底濕漉漉,眼睫上還帶著淚意,她抬起頭,小聲問道:“殿下你不是在京城嗎?”


    楚妗心底騰升一些期冀,難道顧沉宴是特意為了她而來的嗎?


    顧沉宴喉結微動,眼神定定地看向楚妗的水眸,聲音裏帶了一絲誠摯,“我聽聞清風院失火,心下擔心,這才出現在這裏。”


    楚妗耳尖微紅,含羞帶怯地望了一眼顧沉宴,整個人像是掉入了蜜罐中,咕嚕咕嚕冒著泡。


    顧沉宴輕笑了一聲,聲音裏夾雜著清晨微寒的露水,格外撩人。


    顧沉宴領著楚妗繞過小山坡,徒行大概一柱香的功夫,來到了另一處精致的院子。


    院子門口守了許多侍衛,戒備森嚴。庭院很是精致,院子裏種了一株合歡樹,枝繁葉茂,亭亭如蓋。樹幹上吊了一隻簡易的秋千架,似乎過了很長的歲月,木板上的清漆也脫落了許多。


    楚妗抬頭看了一眼頭頂,棲霞小築。字跡秀美工整,似是女子所寫。


    楚妗抿了抿唇,剛才那絲竊喜像是被冷水澆熄,心裏隱隱有些難受。


    她嘴角的笑意緩緩收了起來,狀似不經意的問道:“這個院子以前住的是女子嗎?這名字取的很是好聽呢!”


    顧沉宴神色有些恍惚,黑眸望著院子,沉默不語,像是透過院子在懷念著誰。


    楚妗手指緊了緊,悶悶不樂的垂下了眼。


    這還是第一次,她在顧沉宴身邊,他卻對她視若無睹。


    “那個女子長得定然是姿容絕色吧?”楚妗不死心,小聲問道。


    “嗯。”顧沉宴輕聲應道。


    楚妗咬了咬唇,問女子樣貌倒是聽得清清楚楚!


    顧沉宴提步往院內走去,侍衛見了二人,恭聲朝著兩人行禮。


    顧沉宴繞過秋千架,去了右邊的廂房,楚妗垂著腦袋跟在他身後。


    長劍持劍候在門外,見了兩人,恭聲道:“方才大夫已經來過了,說是楚世子幼年對火有陰影,昨夜受了刺激,這才導致心神不穩,昏迷過去,但是如今解了心結,是以並無大礙。”


    楚妗聞言,輕舒了一口氣,感激的朝著長劍笑道:“多謝你了,你救了哥哥兩次,我都不知道如何報答你。”


    長劍憨厚的摸了摸鼻子,嘴角露出一抹笑,剛打算說話,就覺得脊背發涼,他笑意一僵,偏過頭就看到顧沉宴似笑非笑地望著他。


    長劍心下一跳,連忙擺手道:“屬下是聽命於太子殿下,二小姐不應該衝屬下道謝啊!楚世子將罪犯交給了屬下,那裏還等著屬下處理,便先行告退了!”


    說完,他便腳下生風地跑開了,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感覺。


    楚妗覷了一眼顧沉宴,見他好整以暇地望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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