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口本來是包紮好的,隻是因為剛剛劇烈的碰撞,很有可能已經重新撕裂。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紗布此刻早就滲出了血跡,混著幹涸的血色格外觸目驚心。


    這出血程度,要不是他今天穿的是黑色,估計早就被她發現了。


    黎冉皺眉,盯著那滲出紅色的紗布,薄唇輕抿,下意識地想要伸手觸碰。


    瑩白.粉潤的指尖還未落在那刺眼的鮮紅上,被驀地扣住了手腕。


    “別碰。”


    頭頂,男人的聲音極其低沉,莫名就聽出了幾分隱忍和緊張的意味。


    黎冉循聲抬眸,蹙著眉輕聲問,“疼?”


    女生琥珀棕的眼眸映著頭頂明亮的燈光,宛若湖水一般清澈見底,幹淨得一塵不染。


    就像這雙眼睛一樣,她的存在也是這個繁華喧囂的世界裏不容輕易觸碰的。


    她適合捧在手心,用溫暖去包繞和寵愛。而這些平靜生活背後的殺伐和殘酷,根本不需要知道。


    廉晟斂眸,嗓音清冷低沉,像是在克製隱藏著什麽,平靜出聲:


    “會弄髒你的手。”


    第20章 二十葉扁舟   我是認真的


    chapter20


    “會弄髒你的手。”


    似是沒有想到是這個答案, 黎冉的眼底滑過一絲波瀾。


    她抿著唇,被扣住手腕的指尖微動,輕輕掙脫開他並不怎麽用力的手, 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徑直觸碰到那濕潤的紗布。


    濕潤之上的殘留血液, 輕而易舉就染紅了她的指尖,襯得那雙手愈發得白皙。


    她的手幾不可見地顫抖著, 被掩下的眼眸眸光微閃。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 誰都沒有說話, 寂靜的走廊與外側人群洶湧的熱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即便黎謙從軍數十年,但黎冉從未接觸過如此嚴重的情況。她雖深知軍人之苦,卻也以為這個世界一定能夠善待他們這些偉大而又善良的人。


    然而事實永遠是殘酷的。


    “不去吃飯了。”


    她突然起身, 放下他衣擺的同時拉著他往安全通道走。


    廉晟不解:“去哪?”


    黎冉頭也不回,最後兩個字在空曠的消防通道內泛起回聲:


    “醫院。”


    ——


    陸軍軍醫大學第一附屬醫院——


    楊文秋難得得了空,接著昨晚的小夜之後回到辦公室內休息。這個點的急診總算恢複了往常應有的接診量,令她著實鬆了一口氣。


    厲琴電話打過來的時候她正在寫報告,聽著電話那端略顯疲憊的聲音, 楊文秋悠悠道,


    “你這骨科怎麽看起來幹的比我一急診的還累?”


    厲琴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握著手機靠著身後的椅背, “剛下一台手術, 年紀大了啊, 不經站了。”


    楊文秋無情地笑了兩聲:“夠了哈,好歹有個懂事的雨桐可以幫襯你, 我這人手還不夠呢。”


    提起張雨桐,她似是想起了什麽,轉而問道:


    “誒, 那天我和喬杉在院裏碰到老張,本來我還想幫別人介紹一下你家兒子的。結果老張說小晟有女朋友了?是雨桐?”


    聞言,厲琴突的睜開眼眸,眼底有明顯的錯愕,


    “什麽時候的事?”


    “就前幾天。”


    楊文秋如實回答,聽出電話那端的詫異,一聽就是個不知情的。


    她笑了笑,即便是隔著電話都能聽出那話語裏的揶揄,


    “敢情你還不知道啊。”


    厲琴是真不知道,但結合一下廉晟出任務的事情,估摸著是相親結束還沒來得及和她說。畢竟他平日裏也不是喜歡過多張揚自己日常生活的性子。


    思及此,她隻是斂了斂眸,鳳眼難得褪去嚴肅,含著淺淺的笑意,


    “其實現在知道也沒什麽差,應該不是雨桐,是他爸之前給他介紹的。”


    楊文秋挑眉,顯然沒有料到是這樣的一個轉折:“你們家司令介紹的?誰家的千金啊?”


    厲琴頓了一下,“你應該認識的,就是黎...”


    她話還沒說完,張雨桐突然敲門進來喊她,說是有個病人突發緊急情況。


    厲琴趕忙起身,丟下一句,“我這邊有點急事,下班再說。”便匆匆掛了電話。


    楊文秋雖然理解情況的緊急,但是話說到一半著實有點吊得慌。看著那端的忙音,她無奈地歎了一聲。


    li?


    李?


    那完了,她認識的姓李的可多了,這得猜到什麽時候。


    正糾結著,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從微敞的門縫間徐徐地探出一個小腦袋。


    “秋姨。”


    楊文秋循聲望去,猝不及防與女生那雙明亮的大眼睛四目相對。


    她有些愣愣地放下手中的筆,不確定地喚了一聲:“冉冉?”


    黎冉嘿嘿笑了一下,甜著嗓音問:“忙嗎?”


    楊文秋朝她招了招手,徐徐起身,


    “不忙啊,你在外邊杵著幹嘛,進來吧。”


    得到指令,黎冉也不猶豫,推開門直接走了進去。


    “怎麽突然過來了?又哪裏......”


    楊文秋正朝她走過去,邊走邊說。


    視線中,女生進來的時候,下意識看了眼身後,似乎輕聲說了句什麽,然後拉著那人往裏走著。


    看到那人,楊文秋的步伐一頓,聲音戛然而止,眼裏閃過一絲了然。


    哦對。


    還有:黎。


    黎冉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拉著廉晟淡聲道:


    “秋姨,他的傷口撕裂又出血了,麻煩你再給他重新處理一下吧。”


    楊文秋沒動,隻是看了眼她身側的廉晟。


    男人人高腿長,站姿筆挺。在看到她的時候,英俊的臉上並沒有什麽額外的表情。甚至還略微有些熟稔地輕輕挑眉,快到楊文秋差點沒有捕捉到。


    她眸光微閃,看向黎冉的笑容裏落了幾分意味深長,


    “男朋友?”


    黎冉愣了一下,明顯察覺到身側那道灼灼的視線。她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嗯”了一聲。


    話落,廉晟臉上的笑容漸深,垂眸細細打量著女生羞澀的小表情。


    黎冉抬眸看他,恰巧對上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神,登時就一個抬手擋住了他的眼睛。


    廉晟動了動眼睛,視線中那白嫩的掌心除了肉眼可見的細紋,還有一顆淺淺的小痣。由於靠得太近以至於一時都無法細看。


    黎冉純屬條件反射,擋住他的眼睛扭頭就和楊文秋解釋,


    “麻煩你了秋姨,他的傷口可能有點深,剛剛被撞了一下所以又出血了。”


    她說著,察覺到男人長長的睫毛隨著他眨眼的動作似有若無地掃過她的掌心,傳來酥酥麻麻的感覺。


    就像一片羽毛輕輕拂過,掠過的不僅是她的掌心,還有她的心髒。


    蜻蜓點水般,抓不住,卻留下點點漣漪泛濫。


    黎冉宛若燙手山芋般把手猛地一縮,在對上後者漆黑的眼睛時幹脆把他往前一推,眼不見為淨:


    “秋姨,你快點幫他處理一下吧。”


    ——


    掀開紗布的時候,楊文秋隱在口罩上的眼眸一沉,蹙起的眉毛明顯透著不愉悅。


    對上廉晟幽不見底的雙眼,她拿著手術剪毫不留情地挑破,


    “你這傷口,不是第一次裂開吧?”


    廉晟極淡地勾唇,那一聲“嗯”聽起來格外地雲淡風輕,仿佛事不關己般滿不在乎。


    聽到楊文秋的問題,黎冉也是蹙眉。她低垂著目光,撤去紗布,第一次看到了那道傷口。


    紅色的刀痕細長,被黑色的針線縫合。本該是那種電視上或者紀錄片裏也見過的模樣,卻因為此刻滲出的血液和炎症的紅腫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她隻看了一眼,心中就是一股涼意自腳底蔓延。


    說實話,原本隔著紗布的時候,她用自己僅限的知識想了一下大概會是什麽樣的傷口,卻始終沒有想過會是如此嚴重。


    她不敢想象在自己眼前的這個人不久前是經曆了一場多麽凶狠的戰鬥;也不敢想象他的身上可能還有其他比這更嚴重的傷;更不敢想象那這些傷口落在自己身上會是怎樣令人淒厲的疼痛。


    看著那拉著線的針沒入皮肉,穿出之後隱隱染上血色,她閉了閉眼睛,壓下心中的難受,突然有點想要知道他此刻會是什麽表情。


    是因為疼痛的蹙眉?


    還是對傷口熟視無睹的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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