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子何意?”葉蓉輕吸一口氣,才轉過臉,笑著看他。


    在屋裏歇了這麽久,風寒好了不少,至少那雙眼不是那麽暗了。


    顧華庭這時卻不盯著她,蹲在葉佩雯身邊,捏著她的下巴抬了起來。


    葉佩雯自幼處在深閨之中,何時被別的男子這樣對待過,登時嚇傻了,呆呆地看著他,目光交織之間,顧華庭指腹擦掉她臉上彎曲滾落的淚珠,啟唇微微一笑,“你那容不下她,我這西院可多的是空閑的院子。姑娘如果不嫌棄,我這屋子更寬敞,容得下你。”


    在場的人具是一驚,越往後麵的話細聽是一語雙關,越是浪蕩無恥,葉佩雯不知是哭是氣,一張臉青白交加,最後轉為羞惱,驀地升起一股子熱意。


    顧華庭仿佛還沒意識到自己話中的不妥,收緊捏著她的手指,問她,“不知姑娘可否願意?”


    葉佩雯羞得都要哭出來了,她一時手足無措,不知怎麽是好,眼睛求助地看向葉蓉。


    葉蓉也不知道顧華庭這是要做什麽,他想做的事,自己怎麽攔得住?


    安氏還跪在一旁,也想不明白,不過就是來打個秋風,怎麽突然變就這樣。但葉蓉是個姨娘,在家中地位低,顧華庭卻是顧府半個掌家人,權勢地位哪裏是葉蓉這個姨娘能比的,靠葉蓉自然不如靠著這個公子要牢靠。


    她心裏盤算,慢慢爬過去,求著顧華庭,“公子,小女尚未出閣,您這一舉怕是不合規矩啊。”


    她的意思,他做出如此不合規矩的舉動,葉佩雯清白不保,就順勢讓顧華庭娶了葉佩雯。顧家家大業大,有了這座靠山,不愁日後了。


    顧華庭瞥了她一眼,目光幽幽,帶著嘲諷,這一眼嚇得安氏連忙垂頭,不敢再出聲。


    “六郎,人家姑娘還是個清白的身子,你這麽做豈不是辱了人家。”劉氏自持在家裏是長輩,又在人前顧華庭好歹給她幾分麵子,哪知他壓根都沒看她一眼。


    “你還沒嫁人?”他問道。


    葉佩雯摸不清他的意思,小心地點了點頭。


    顧華庭似是可惜的“嗯”了一聲,倏然放下手起身,隨手拿出帕子擦了擦摸過她的手指,葉佩雯見他這一舉動,臉色白上一分。


    “可惜了,我偏喜歡嫁過人的,溫柔知趣。就比如”他說這話時又轉了身,正巧對著葉蓉,臉上露出笑意,“十姨娘…”他頓住,葉蓉呼吸一滯,四周什麽聲音都聽不見,心跳驟然加快,像是在火上炙烤一般焦灼,她揪緊帕子,臉上神色淡淡,仿若沒有聽到。


    顧華庭緩緩啟聲,“十姨娘的這個表妹怎麽比十姨娘的膽子還小。”


    他輕佻地笑,似是忘記方才的話,又道,“就比如勾欄院的姑娘,不哭不鬧得乖巧。”


    他說完,又瞥了葉蓉一眼,那女人卻是連眼神都沒給他。隨後拂袖揚聲大笑出了院子,和劉氏招呼都沒打。


    劉氏當著外人的麵不好發作,麵色難看之極。


    今晨一大早顧華庭來到了東院,說是來看看他的叔父。還沒動身,門外安氏母女就進了正堂,隨之葉蓉也過來。顧華庭倒不提去看老太爺的事,在這看起了熱鬧。還在下人麵前給她臉色,劉氏被鳳芮服侍著喝下了半盞茶,才稍稍平息怒氣。


    被顧華庭這麽一鬧,地上的兩人就顯得分外尷尬。


    安氏這次說什麽都要留下,忙爬到葉蓉身側,連聲哀求。


    為人小輩,不論是有沒有親緣關係,葉蓉都是受不住她行這等大禮。一時頭重,她無奈地向前走了幾步,到劉氏麵前站定,跪了下來,“奴婢知道夫人仁善,奴婢受夫人收留才能有幸侍奉老太爺和夫人左右,自知再無臉麵來求夫人,可夫人能否看在奴婢真心侍奉,不曾懈怠的份上,收留安氏母女,若能所願,奴婢心裏甚是感激。”


    安氏和葉佩雯相望一眼,露出笑,安氏對此自是滿意。


    劉氏看著跪在地上的三人,府上多了兩個人不會礙著什麽事,而且看來西院那個六郎還對她的表妹有幾分意思。


    葉蓉與顧華庭私下的事,劉氏確實不知道。顧南溪匆匆而走,劉氏再三挽留不住,就隨他,左右這個兒子是不喜這個家。


    入府之時,劉氏見到葉蓉的容貌不為之一驚。西院的六郎就是一個風流浪蕩的,要是不為著衝喜,劉氏還願意賣他一個麵子,把葉蓉給他做妾,也為了在他那插個人,方便為她的南溪鋪路。


    劉氏不是沒有懷疑過葉蓉和顧華庭的關係,但卻從未抓住過兩人的真事,不過都是捕風捉影。所以才有了那夜和葉蓉的話。今日她的表妹進府,和她長的十分相像,劉氏心裏有了算計,做主把人留了下來。


    安氏母女被安置在雲芷院,雲芷院隔著芳華院不遠,院中不如其他的院子寬敞,小丫鬟們打掃半日,才把這許久沒人住的院子收拾出來。


    安氏坐在靠窗的榻上,手邊擺著一張憑幾,安氏飲下一盞茶,沒好氣道“這顧府上也是狗眼看人低的奴才,茶都涼了,也不知道給主人換一盞。”她說得理直氣壯,全然忘了,自己是寄人籬下,有求於人。


    葉佩雯勸她,“母親你少說兩句吧,要不是表姐收留咱們,女兒現在說不定就在那個勾欄瓦舍裏待著,您也不能在這安心喝茶不是?”


    “行了!”安氏不認同,“什麽她的功勞,還不都是因為那個顧六公子。她一進來那番話哪一句是要留下咱們。哦,那個六公子來了,說心悅你,她就是想巴結他,才把咱們留下來,誰求誰且等日後瞧著吧!”


    安氏沒嫁入葉家之前就是一個鄉野婦人,因年輕時姿容貌美,被葉佩雯的父親娶進門為妻,卻沒甚大家主母的風度。葉佩雯自生下來被放到祖母處教養,是以氣度和安氏大相徑庭。祖母亡後,她才回到安氏身邊。


    “母親…”葉佩雯想到昨日那個無禮的顧六公子,羞惱地別過臉,“母親別再說了,她是府中高貴的六公子,怎麽會…”葉佩雯後麵的話沒說,安氏也明白她的意思。


    安氏兩眼一轉,道“雯兒和母親說說,你覺得那個六公子如何?”


    越說越羞,葉佩雯倒底還是一個閨閣姑娘,多談男子的事總讓她抹不開臉。


    “我女兒花容月貌,風姿綽約,又精通女紅,於琴棋書畫都有涉獵,試問有哪個男兒郎能抵抗過雯兒。母親看,那顧六公子就是對你心生愛慕,昨日才會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說那種話。現在咱們拘在顧府的後院,不知能留多久,那個顧六公子母親打聽過了,至今還沒娶妻,就是風流些,可哪個男人不是風流的。隻要你嫁過去,牢牢抓住他的心,還怕什麽!”


    “可是,母親…”葉佩雯想到那日顧華庭的眼神,總覺得他一直看的是表姐,透漏出一股怪異,“表姐她…”


    “你表姐這輩子就這樣了,當了顧老太爺的小妾,還想著能身子幹淨不成。”安氏想到葉蓉那張和自家女兒相似的臉,“顧六公子一看就是個心高氣傲的,哪會看上別人的妾室,何況這個妾室還是他叔父的女人!”


    葉佩雯被安氏的話帶著,覺出幾分道理,可總覺得那日顧華庭看葉蓉的眼神,讓她感覺怪怪的。


    被安氏牽著,葉佩雯開始打起了顧華庭的心思。自家曾經商多年,葉佩雯耳融目染,從父親那裏知道顧家的掌權人東院的顧南溪,西院的顧華庭,顧南溪常年出海,居無定時。而顧華庭在江南上結交達官顯貴,下聯絡各地商戶,可謂是顯赫一時,當上西院的夫人,也不用伺候公婆,當真是好的。


    。


    第27章 探秋風


    曾在閨閣中不是沒有媒人踏上葉家的門檻提親,但葉佩雯沒有一個瞧得上眼,或許是她心高氣傲,她是葉家獨女,要嫁的郎君必是容姿風度過人。今日一見顧六公子,她才知何為公子驚華。


    安氏想的簡單,無非是顧華庭豪富一時,有顧家庇護,日後不必再顛沛流離,又可過上從前主母的日子。


    白日的事讓葉蓉很不安心,躺在北北床上盯著床頭的琉璃盞,有白色的月光投在上麵,溫柔靜美。


    她起身披上外衫,繞過屏風,坐到案後,掌了一盞昏黃的燈,在光下打開一卷佛經抄了起來。


    外麵的窗子吱呀一聲響動。葉蓉的筆尖頓住,黑色的墨水滴在絹紙上,暈染一片。


    “這麽晚了,蓉兒還沒睡?”


    他許久沒來,葉蓉甚至都以為是那次激怒了他。顧家天之驕子顧華庭何時被女人這麽戲弄嫌棄過,沒殺了徐涼白或許已經是他大發慈悲。


    好像又回到從前,他從小窗進來,不驚擾別人,卻是與她在暗中隱隱有私。


    徐涼白的事他與她都沒再提起。


    那張字條告訴葉蓉,他還活著,隻盼著他能離開徐州,永遠不要再回來。這偌大的顧府,就是一個吃人的牢籠。她是顧華庭手中的禁臠,反抗不得。是她想得簡單了,想逃出哪裏這麽容易?連顧家東院的二爺顧南溪現在都不知所蹤,被他逼迫得離開了徐州。


    顧華庭像是一頭嗅覺靈敏的孤狼,稍有風吹草動,都能被他得知。


    “為什麽要留下他們?”他問。


    葉蓉眼睛一動,看他,“您不是喜歡表妹嗎?”


    如果她要是說為了親人,顧華庭定然不信,她這麽說,顧華庭信了幾分。


    她性子說好聽點是溫順,說不好聽了就是冷淡不知情.事,在府裏安守本分,老老實實,唯一多做出格惹人眼的事都是和他有關。


    譬如偷偷去買避子藥,譬如指使三姨娘開戲有意接近婉秀,譬如故意落水引得他的堂叔相救,再譬如盤算著和她的舊情人離開顧府


    第28章 逃生路(三章合一)……


    院中靜謐, 天上掛著一輪圓月,明靜皎潔,月華灑落而下, 忽地有烏雲翻湧, 遮住那方寸月光。徐州城皆是沉寂之時,顧府這方小院的屋子卻依舊閃爍著亮火, 時又有女郎人聲嗚咽,抽抽泣泣。從案上到她的妝台, 燭光明滅昏黃,卻也掩不住幹淨的水鏡裏映出的兩人交疊身影。


    顧華庭說不清心裏哪來的鬱氣, 想到她背著他做的這些小手腳心裏就騰得升起一團火。


    數日前,他知她病著, 聽說入夜還在伺候著顧老爺子, 隻想著去東院為她解圍。她倒好,竟升起了輕生的念頭,她就厭惡他至此?故那夜他與堂叔下棋, 心浮氣躁,專心不了。


    還沒有哪個女人能牽亂他的心,這讓他升起些許的惶恐, 所以,隔了許久, 他都不去見她,也許,過幾日他忘了就好, 可後來他便夢見了她,夢見與她歡.好的滋味。等大夢醒來,隻剩無盡的寂寥。


    他母親的忌日, 在勾欄院酒醉後,眼前歌姬舞動,他第一個想起的人卻是她。母親生前,希望他功成名就,兒孫滿堂,可他遭奸人所害,功名沒了,還累得成了京城罪人,仕途無路。


    至於兒孫滿堂,更是可笑。他後院養了一堆姬妾,沒有一個是真心待他。就連那個口口聲聲說心悅他的婉秀,貪慕的還不是他所能給的舊日浮華。唯有葉蓉,這個溫柔嫻靜的女人,就像是一把刀,剖開他的胸膛,慢慢紮進他的心裏,他卻是如何都不能承認。


    做孤魂野鬼慣了,有了那點子情意就像是一把溫柔刀,一不小心就能了斷他的命。所以他隻敢借著酒醉的檔口,帶她上了那座小閣樓,也算是了卻他母親的心願,帶他的妻子去閣樓見她。隻是,就那一次,以後他都不會再去。


    也是那一夜,他才開始慢慢想待她好,誰知卻又等到她的青梅竹馬出現,她還意圖聽從顧南溪的話,逃出顧府。他手裏有顧南溪想要的商路,以它作餌,他這個表麵看似風光霽月的堂叔,也不得不低頭。


    葉蓉是他的人,誰也別想從他手裏搶走。除非有一天他倦了,厭了,記不起她是誰,才會念在許久的情分,放她出府。否則,便是他死,她也要一起陪著他入地獄。


    許久未見,他克製不住,卻又不知為何,拉不下臉麵再來親自找她。聽聞她要去伺候那老不死的,所以他起早便去了東院主屋讓他厭惡至極的地方。


    見到她又不知滿足,便借著那不知打哪來她的表妹,戲弄她。人是被他戲弄到了,可再看那張淡漠的臉,頓時失了興致。看她還不如看勾欄院裏的花娘,他後院的妾室,至少她們都知道,該如何盡心對他,也不會變著法的想從他身邊逃走。


    這女人怎麽就這麽不知好歹!


    天亮之時方才結束,葉蓉闔著眼,不再管身側的人,沉沉睡去。


    顧華庭起身,穿了扔在案上的衣衫,係好腰帶,又走回到床邊看她。


    她睡得不安穩,口中像是在輕聲呢喃,他附耳聽去,聽到她說的是“王八蛋。”


    “嗬!”顧華庭笑出聲,這句話沒別人,定是在罵他無疑了。


    翌日天明,曦蕊來過一次,昨日她陪著葉蓉去了正堂,遇到西院六公子,不知道夜裏六公子會不會為難姨娘,她不敢直入,怕擾了屋裏,就在外麵輕聲敲門,“姨娘,您醒了嗎?”


    往常這時候姨娘都是醒著的,今日聽不到裏麵的動靜,曦蕊心下存疑,要再喚一聲,麵前的門打開,看到裏麵的人果然如她所料。曦蕊定定神,平靜地福身,“公子,奴婢該為姨娘梳妝了。”


    顧華庭眼神淡漠攝人,似是被她打攪不悅,冷聲道“她還睡著,晌午再用。”


    曦蕊不敢不從,轉身離開,腳步越來越快。直到回了耳房,身後靠著門沿,才呼出一口氣,撫了撫胸口,六公子攝人的眼神讓她倍感恐懼,真不知道姨娘是怎麽受著的。


    葉蓉醒時,日頭正中,屋裏悶熱,身上粘膩不舒服。她將將坐起,被子從肩頭滑落,露出一片雪白。


    “醒了?”


    顧華庭隔著屏風走近,葉蓉慌忙拉過被子蓋在身上,遮住斑斑點點,雙眼警惕地看他,遭到這人無情的嘲笑,“遮什麽遮,你哪塊肉我沒見過?”


    “你怎麽還沒走?”葉蓉出聲問他,這一開口,才知道嗓子又幹又啞,像是被烈火灼燒,無比難受。


    顧華庭眼睛動了動。順手給她倒了一杯水,坐到床頭也沒讓她接,直接給她喂到嘴邊。葉蓉看向他,睫毛顫顫,就著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了進去,緩解喉中的幹裂。


    他目光垂落,盯在她雪白的肩頭上,逐漸變暗,又盯著她被水漬染得紅潤的唇上,頓覺自己喉嚨也很是幹渴。他似是半真半假道,“我如果走了,誰在這給你喂水?”


    葉蓉口中喝水,咕嚕一聲,小聲爭辯,“春香,曦蕊也可以的。”


    聽此,顧華庭輕嘶一下,不滿意她的回嘴,從她手裏拿走剩下的半杯水,自己對著她的唇印喝了下去。浸潤掉無明中又升起的欲.火。


    葉蓉還渴,眼巴巴地看著這個混蛋把她的水喝淨,還對著她晃了晃空的杯子。又想到徐涼白下落不明和他昨夜的胡作非為,多日積壓的情緒轟然而下,心生微惱,賭氣地躺在床裏,被子嚴嚴實實地蒙住頭頂。


    顧華庭看她一連貫的動作,摸了摸鼻子,一直以來,她都是乖巧溫順的。看她生氣也是難得。放下手中的空杯,穿過被子沒蓋嚴實的縫隙,慢慢勾到了她身前。


    倏的,被子裏麵的人露出頭,女郎神情厭倦,眸中含珠,一張通紅的小臉氣呼呼地對著他,“煩請六公子將您的手拿開。”


    顧華庭不如她意,調笑道“從哪拿開,你倒是說清楚!”


    葉蓉一時不知這人的臉皮怎麽養出來的,厚如城牆,掌下力度加大,她麵色一變,撕下平常溫順的外衣,咬著牙衝他喊道“顧華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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