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蓁眼神如冰,蕭譽卻沒有絲毫自覺。


    輕輕的幾道湯勺聲再次傳來,穆蓁偏過了頭,起身走了出去,“喝完,陛下早些回去吧。”


    腳步聲漸遠。


    直到徹底消失,蕭譽才擱下了手裏的湯勺,喉嚨艱難的咽下,那湯水入喉,又苦又澀,細細麻麻的的疼痛從喉嚨一直侵入到五髒六腑。


    那雙握住湯勺的手,青筋乍現。


    半晌,湯勺落入碗中。


    蕭譽的慢慢地抬起頭來,一雙黑眸已染了一層紅。


    “穆蓁,對不起。”


    他不會走。


    也走不了。


    這輩子,他離不開她。


    就算她不願見他,不想看到他,他也不會走。


    從帶著前世的記憶,睜眼醒來,他便知道,他這輩子該走一條什麽樣的路。


    他來找了她。


    從南陳到北涼,他將她當年那條來南陳走過的路重新走了一回。


    她途徑的客棧。


    每一處落腳之地,他都去過。


    前世他站在城門之前,隻看到了那張期盼的臉,聽她說起一路趕來的所見所聞,並未在意。


    而當他坐在她曾同他說過的那張客棧桌案上,看著她當初看過的同樣的風景。


    才慢慢地開始體會到了她當初的心境。


    她初來,有過憧憬。


    帶著對他的希望,和對他們之間那段感情的期盼,去了南陳。


    然而,結果並非如她意。


    就如她後來對他所說的那句一樣,“蕭譽,我會難受,當初我滿心歡喜地跑來南陳,心頭所想的,並不是這樣的日子。”


    前世他從一開始就錯了。


    他想給她的,和她想要的,並不相同。


    她要的簡單。


    他給的複雜。


    待他明白過來時,而那原本回頭就能簡單得到的感情,卻成了一世之痛,變的錯綜複雜。


    前世她能那般來待他。


    重活一世,換成他,他也該當如此。


    第28章 還完了,陛下就走吧。……


    穆蓁從後院出來, 便回了屋,坐在塌邊翻了一陣賬目,秋蘭才進來輕聲道, “陛下走了。”


    周智的那灌湯,兩人誰也沒動。


    這會全涼了, 秋蘭讓周智撤了回去,又重新替穆蓁備了膳食,“殿下, 先用膳吧。”穆蓁將碗筷擺好,瞅了一眼穆蓁的臉色, 見其麵色平靜,秋蘭才終於鬆了口氣。


    今日蕭帝一過來,她就在擔心殿下。


    誰也沒有料到,南陳一個皇帝,會跟來洛中。


    若說之前蕭帝來京城, 還不知其目的是什麽,如今來了洛中,便也一切明了了。


    蕭帝怕是為了殿下而來。


    秋蘭雖不比阿鎖在穆蓁身邊呆的久,但也有了四五個年頭, 也算是親眼見證過殿下和蕭帝之間的感情。


    以往是殿下滿心滿眼的喜歡蕭帝, 追著他跑前跑後, 如今也不知道出了何事, 殿下不追了,蕭帝卻又回過頭來, 追著殿下。


    她瞧得出來,蕭帝是喜歡殿下。


    秋蘭還記得那夜在長寧殿,趙大人送殿下回來, 被蕭帝撞了個正著,蕭帝的臉色黑的能滴出墨來,語氣也是冰涼之極。


    後來殿下一人神色黯然,坐在屋裏坐了好久。


    那日是趙大人,這回是周智和楊皓。


    秋蘭原本還擔心那蕭帝又惹了殿下不高興,如今一瞧,見其麵色並沒異常,倒像是沒見過蕭帝一般,便安下了心。


    **


    天色剛黑不久,燈火通明的侯府前,突地一陣馬蹄聲傳來,沒過一陣,寧朗便進來稟報,“殿下,洛中來了人。”


    洛中被韓將軍攻下後,往日侯府手底下的人一個不剩。


    如今除了把守城門的北涼駐兵,城中還未有官員管製。


    穆蓁起初還以為是父皇新派來的太守,等寧朗將人帶到了跟前,穆蓁才見來人竟是兄長身邊的明德,不由一愣,“明公公怎麽來了?”


    明德進來行禮,“奴才參見殿下。”


    “起。”


    見穆蓁一身朝氣地立在那,臉上沒有半點憔悴之色,明德不由長舒了一口氣,起身便將一封手諭交給了穆蓁,“自從公主殿下走後,太子殿下便沒有一日安心過,這回派了老奴來,是讓老奴帶殿下一同回京城。”


    那日韓將軍走之前,也試探地問過她。


    穆蓁拒絕了。


    如今韓將軍人才剛到京城,明德竟然又來了。


    那手諭上也並無過多的言辭,隻寫了四個字:穆蓁,速歸。


    穆蓁能理解兄長此時的心情。


    從小到大,她都是被兄長捧在手心裏,如今她突然來了洛中,比起自己,更不放心的是兄長。


    “洛中已被平反,這回北涼喘過了這口氣,之後便也不會再有如此劫難,太子殿下讓公主先回,這洛中,自會有人來接替。”


    穆蓁將那手諭放在了桌上,“兄長有合適的人選?”


    明德便沒瞞著,“洛中日後會交給二殿下。”


    穆蓁沒說話。


    這一世她雖同穆淮康的關係,有所緩解,但前世那等傳言,定也不是空穴來風。


    兄長身子弱,難保不會讓人去打他的主意。


    尤其是王貴妃。


    隻要穆淮康一回洛中,王貴妃的事兒便會一樁接著一樁。


    回京城,封親王。


    這些她能預見得到,兄長也能預見得到,他寧願冒著這份危險,將穆淮康接回來,也要讓她回京城,穆蓁怎會不明白。


    穆蓁將那手諭交還給了明德,“本宮在這,挺好。”


    明德一愣,還未來得及勸,便聽穆蓁道,“若讓二殿下回來接手洛中,西關口便無人把守,這些年蠻夷不斷前來騷擾不說,大魏免不得還會生出奸計,且洛中一堆的傷殘百姓,依二殿下的性子,必定也是留不成,本宮活了十七年,在父皇和兄長的庇佑下長大,有皇宮裏的高牆綠瓦遮風擋雨,從不知人生疾苦,如今見過了一場北涼的瘡痍,怎能再心安理得的坐在皇宮內的軟塌上,看著北涼的百姓一個個死在這。”


    穆蓁說完,明德愣在了那。


    他也算是看著這位主子長大的,自小刁蠻任性,要什麽便是什麽,陛下和殿下也是事事都由著她,長大後,便活脫脫地養成了一個嬌蠻公主。


    除了玩兒自己的,哪裏會去想家國大事。


    當初公主來東宮拿了太子的令牌,他心裏就有些意外了,如今再聽完這番話,一時竟有了老淚縱橫的感觸。


    阮皇後在天有靈,也該瞑目了。


    “公主能有此想法,太子殿下必定會欣慰,隻是這洛中並非公主想的那般容易,要想重新恢複成往日模樣,少說也得十來年,公主如今已到了婚配的年齡,待公主回宮,早日完婚......”


    駙馬爺都已經選好了,就等著她回去。


    洛中不著急,總會緩過來氣。


    可她的終身大事,不能耽擱。


    明德該勸的都勸了,穆蓁卻沒聽進去,最後讓明德給太子穆淮宇帶一句話,“公公回去告訴兄長,給穆蓁三年的時間,三年之後,無論洛中是個什麽樣,穆蓁必會回京成親。”


    明德愣住。


    三年,三年後殿下可就滿滿二十了,誰能等得住。


    “殿下......”


    “公公一路趕來定也累了,先下去歇息吧。”穆蓁不等明德再開口,便趕了人。


    第二日等明德再來,卻不見穆蓁的身影。


    府邸侍衛告訴他,“殿下每日這時候,都在城中營帳。”


    明德便找去了營帳。


    洛中戰後已過了七八日,營帳內依舊人滿為患。


    明德站在那營帳之外,隻看見一道紅豔豔的身影立在那,身上的朝氣,猶如一道光亮,照在那一團陰霾之中。


    她所立之處,便是一道希望。


    給人活下去的希望。


    明德的腳步頓在那,沒再上前。


    過了半晌,才輕輕地對身後的侍衛道,“咱們回吧,公主殿下不會走。”


    明德想起了陛下曾經寵溺過她的那句話,“北涼可不隻是隻有他太子和二皇子,還有朕的公主。”


    那話放在如今,雖表達的意思完全不一樣,明德卻同樣想說一句,“北涼不隻有太子和二皇子,還有長寧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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