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步卿在為煥兒做複查,樓明傲衝進來的時候,溫步卿嚇得忙去收拾藥箱,陪著笑邊退身邊道:“你們慢慢聊,我先撤。”


    樓明傲一手扶門,擋住溫步卿的退路:“我喂我兒子吃靈芝,輪不到你說三道四。你拿你的看診費,我買我的靈芝,我用你的銀子了?”


    溫步卿緩緩收了笑,這般認真的樓明傲,他也是第一次遇到。


    “我不會救不為自己活著的人。你如此花費精力養他...是為了自己吧。隻他是為你活著嗎?他活著的意義不是隻有你了嗎?”溫步卿不屑的笑笑,他總是能洞穿他人的心思,無論是司徒遠,還是眼前這個奇怪的女人。樓明傲討厭這種被洞穿的感覺,她為什麽要領回那個半死不活的孩子?真的是為了墨兒嗎?為了年幼時有著相同境遇的樓明傲?!還是為了自己的賢妻良母,更或隻是找個人陪自己一起寂寞的活著。看著一個活著比自己還痛的人,就會好受嗎?是,樓明傲不就是這樣的想法嗎?她才不是什麽母愛泛濫的人,她有過孩子,不過她都不知道那孩子長什麽樣,不知道那個嬰孩會不會在宮廷中苟存下來,更不知道他現在是死是活。


    她自私,自私到看著司徒墨在自己眼前的痛苦的活著,以忘記那個被遺落在深宮之中的生命。是,她從第一眼看到司徒墨就知道,那個眼神,自己不會忘記。夏明初彌留在生死之際,那個和上官逸交歡於屏風後,叫霍靜的女人。不會忘記闔眼的一瞬,屏風後露出的那抹眼神。


    司徒墨的母親不是私奔出走,而是入宮為妃。命運開了天大的玩笑,夏明初的兒子落在霍靜手中,霍靜兒子的生死又握在自己手中。所以...她當然要“養好”這個兒子。


    溫步卿由樓明傲肩頭而過,聲音清冷:“那孩子與其活著被你利用,不如死了。”


    “死,很寂寞。”


    是,很寂寞。魂魄飄蕩在宮城的上空,無處可歸,沒有腳,不能停。看著皇宮之中最荒淫的一幕,隻一座屏風之隔,便是隔開了生死,一側是魚水交歡,一側是寂靜的死亡。上官逸用這種方式懲罰自己,活著受盡折磨,死前亦要目睹他對自己的嘲諷。


    溫步卿遠去的步子頓了頓,再回頭仿佛看見的不是倚門而立的樓明傲,而是一縷落寞的清魂。


    屋內清冷了許多,煥兒偏頭看著一側,並不對上樓明傲的注視。樓明傲轉到煥兒的一側坐了下來,自己給自己倒了茶,拋出一個眼神:“你留在這裏多久了?”


    “五年。”


    是啊,那個人嫁給司徒遠恰恰也是五年。


    樓明傲點點頭:“你是她的丫頭?還是他的?”


    她指的是霍靜,他便是上官逸。


    煥兒跪倒在地,話語雖含糊,大意還是能聽出來:“主子入宮後,奴婢本是一並要走的。隻是想到小少爺頑疾在身,奴婢就留了下來。爾後被分至東院,伺候主母。”


    “那些被割舌的人,你都認識吧。”


    “那些……都是皇宮裏派來的丫頭。”


    “都是來監視山莊的?!”


    煥兒頭垂得更低:“奴婢不敢猜。”


    “你是不敢猜,因為你敢做。引我收養司徒墨,或者一並監視我?”


    “奴婢不敢。奴婢一心隻撲在少爺身上,奴婢不敢想其他。”


    樓明傲彎下身子,仔細端詳著煥兒:“真是奇了,那個割舌的怪物到底是哪一撥的人呢?!”不等回答,樓明傲推了門迎風而出,她喜歡這種感覺,那種黑暗深處另有寂寞的生存。那個人在暗處,她在明處,那個人比自己隱藏的好,因為沒有出頭的資本。可她樓明傲有自保的手段。也許那個人並不想做她的對手,也許他們真的沒有什麽利益交集,他們甚至可以相安無事的各司其職,隻要樓明傲不好奇不多事。於是,這一次,樓明傲決定點到為止,在她還不是萬分好奇的時候,在那個人沒有影響到自己的狀況下,她可以繼續裝無知。隻是她不問不代表她不知道,她不動不代表她不會應付。


    那個人或許隻是維持山莊的一些秩序,或許他看不下去了,或許他不允許那種不合規矩的存在。所以他出手,他割舌隻是一種警告,是對把山莊當作自家後花園的“人們”的“回敬”。


    “主母,玄惜夫人把大少爺接到了玄惜院,自此收養了大少爺。”非兒匆忙趕至,來不及喘氣忙道。


    樓明傲笑了笑:“她也想養兒防老?!算她有眼光。”


    “主母真不去搶回來?”


    “丟人!”樓明傲瞥了一眼,披上非兒遞上來的袍子,“丟人的事我不幹。”


    非兒心中暗道,主母什麽時候開始講道理明規矩了,換是之前一定大鬧玄惜院把自己的東西奪回來。


    “不搶兒子。”樓明傲突然笑笑,拉著袍子的領口一緊,“我們搶男人!”


    “主母這是去哪?已經是上膳的時間了。”


    “回屋補覺——”


    回憶長堤——京城


    雪白的梔子,粉紅的櫻花,盈盈碎碎地開了大片。


    天空漸漸明朗,霧散後,太陽落入坤寧宮的明殿。


    榻上的女子已經沒有了呼吸,她無比安靜的躺在榻上,沉沉的睡了過去。


    地上跪倒了一群宮人,低聲啜泣著。


    “皇後娘娘仙逝——”


    悲廖聲音在東宮殿外久久的回蕩不散。


    很快有浩浩蕩蕩的隊伍邁入了東宮殿,


    “初兒,初兒,我的初兒……”撕心裂肺的呼喚後,一身華服錦衣的宰相夫人已經踉蹌著跌倒在榻邊,顫抖著擁起沉睡的女子,她的臉上不是淚水,而是震驚下的不肯相信。


    宰相一身疲憊的看著蕭條的大殿,他手裏緊緊攥著的木藤椅把發出“吱吱”的聲音。


    宮女轉身齊齊跪了下去,“皇後走時很平穩……”


    宰相緩緩閉了雙眼,手一揮,“都散了吧。”


    說罷,轉身要走,他顫抖的手和腿,突然大力一推椅子,“咚”地向前跌在地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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