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真正的自己掩飾的如此深,難道說,真正的你,比樓明傲還不堪?!”


    樓明傲定定的看著上桓輔,一種謊言被戳穿的恐懼襲上心頭,呼吸輕了又輕。


    “因為我想活下去……隻有真正的自己死了,才能活下去。”


    上桓輔的眼中閃過一絲疼痛,還是狠下心,猛抓住樓明傲的袖子道:“真的死了嗎?!夏明初是真的死了嗎?!”


    樓明傲猛吸了兩口冷氣,張口說不出一個字——


    “母親,您怎麽在這?!”


    皇覺寺外二十米之處站著師徒二人,司徒一看不懂這邊的架勢,懵懂的走上來,拉了樓明傲的袖子,“母親。”


    樓明傲恍惚回過身,看了司徒一和他身後的彥慕。彥慕本來看見她,情不自禁展出笑顏,隻見此刻樓明傲失魂落魄,笑意頓失,眼神一沉,深顯關切之意:“你沒事吧。”


    樓明傲忙從上桓輔手中扯出自己的袖子,對著彥慕一笑:“我從來都是沒事的。”


    “沒事就好。”彥慕點了頭,迅速抬眼看了眼神色不大正常的上桓輔,眼神中多了幾分防範。


    “母親,我和先生本是來皇覺寺請願的,母親怎會?”


    “我來找法慧。”樓明傲草草應付了,忙轉頭對上桓輔的目光,“麻煩你送司徒一回山莊了,我還有事,先行一步了。”


    幾乎不等反應,樓明傲已快步走開。彥慕的眼神隨著她的身影,一同消逝在街道巷角熙攘的人群中。樓明傲於人群中跌跌撞撞,滿眼人煙,好似在眼前化作了屏障,生生不讓自己喘息。


    沿街的棺材鋪的房簷上掛著描有“奠”字的白紗紙籠燈,她望著晃晃悠悠的燈籠愣愣出神,滿目隻剩一個


    “奠”字。


    “姑娘,要選棺材嗎?”


    樓明傲被棺材老板的召喚了過去,她無力地笑了笑,看了看鋪內一架架重漆厚底做工精良的棺材,隻道:“敢問老板,這棺材是給什麽人用的?”


    “要看姑娘為誰置備了,是為家裏的老人,還是?!”


    “為我自己。”


    “姑娘,我看你年紀輕輕,麵色不錯,何必討了這晦氣啊?!”


    樓明傲不可遏製的怒了,忙甩給老板一個眼色道:“笑話,我說給我自己買,該給你多少就多少,你何來那麽多勸言,又不是為你挑,你怕什麽晦氣!”


    “姑娘,你——”老板顯然是沒見過這般戾氣的女人,驚得說不出話。


    多少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樓明傲甩出一包銀子扔上去:“這棺材我先訂了,就不來取了,什麽時候看到有賣身葬父葬母的丫頭,老板你行行好,把我訂的那幾口棺材送上去全當你施德行善了。”


    店鋪外圍了三兩個人看熱鬧,不時地指指點點,樓明傲推開人群,舉步走了出去,身後是老板一聲聲的歎息:“滿臉晦氣還出門找茬,這年頭啊,小姑娘都要成怨門之婦了……”


    “是啊,是啊,看那小模樣還不錯,隻不過口裏說話簡直像放屁。”


    “別說了,人還沒走遠呢。”


    “也許真是遇到了什麽難事,排解不開呢。”


    樓明傲自店鋪而出越來越遠,老板和眾人聲聲嘀咕都被她拋在身後,止步於巷尾,抬頭看著陰霾的天空,果真不出半晌,天上落下了片片雪花,從零星稀疏的幾片,直到密密麻麻幾乎要遮住黑壓壓怎般看也不透徹的天空,雪落即化,停不住半刻,順著樓明傲的臉,化作雪水混著臉頰的淚水流入頸脖,是刺骨的冰涼。


    三兩成群的大漢正出了對麵的賭莊,讚歎著今日的手氣好,多贏了小幾兩銀子,正打算去酒莊喝酒,看見不遠處落寞而立的樓明傲,方近了兩步,其中一個胖漢笑的猥瑣:“小娘子,天冷了,不隨哥幾個酒家裏暖和暖和?!”


    樓明傲冷眉以對:“躲遠點!老娘求靜。”


    三人之中,較為文弱精明的男人正要發怒,一低頭看見她腰間的白玉翡翠,識貨色的明白這是稀有的好貨,再打眼看這女人衣香鬢影,錦緞輕紗,斷定是非富即貴的身家。色心之上,貪財之心遂起,忙近步擋了樓明傲的步子,“好言相勸”道:“天涯何處無知己?!今日有緣,酒樓一聚,何不快哉?!”


    樓明傲猛地扯下腰間的玉佩扔到三人腳下:“老娘值錢的就此了,要不要隨你們,吃酒**也足夠了。隻是恕不奉陪。”


    說著換了方向要走,被另一個攔下,隻見那人嬉皮笑臉道:“姑娘既然出手這麽大方,想必也是個暢快人,何不同我們弟兄幾個樂嗬樂嗬呢。”


    “滾!”樓明傲麵色平靜,出言極其清晰。


    三個大男人瞬間失色,胖男人再也忍不住,伸手指了她的腦門道:“臭婊子,腰裏有幾塊值錢的東西,就裝起金貴來了。不知道是什麽狗男人賞的吧,幹你們這一行的果真是看寶貝都不是寶貝了,什麽是寶貝,男人吧!爺們就是男人,要借你熱鬧熱鬧,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臭婊子,我上過比你矜持的,狗屁,那都是假的,但凡出手闊綽了就原形畢露,丫的看不起我們?!我看到了床上你就不這麽說了吧,到時求爺們都怕來不及呢!”


    樓明傲不怒反懶洋洋笑了,忽然止住,厲聲道:“我說了叫你們滾!”


    文弱的男人見架勢不妙,一手攥著玉佩,一手擋了胖男人勸道:“大哥我們走了,百花樓裏什麽樣的沒有,何必跟這麽個瘋婦計較。”


    三個男人讓出了道路,樓明傲一路笑一路走,笑累了就哭,哭累了再換著笑,直到自己也不知道走到了什麽地方,躲在了街頭巷角陰暗的角落裏靠著牆壁蹲下了身子,濕冷的牆壁滲入了骨髓,渾身已感覺不到冷了。日頭漸漸落下,本來就陰暗,此刻已看不清路邊的建築,隻聽小販們推著車回家的步履匆匆,樓明傲仿佛被遺忘了在世間的某個小角落裏。


    另一處跟隨了許久的男子終於淺步而出,褒衣博帶,俊如冠玉,氣宇不凡。立於女子身前,輕甩開袍子的一角,半蹲了身下去,一手捏著白玉翡翠的環佩,一手將環佩的絲繩玉線於女人的腰帶間打了個節。


    樓明傲怔怔的仰了目,唇邊淚不散。


    彥慕看著她此番狼狽,半帶輕笑半含心疼,言道:“都說玉是有靈性的,它既跟定了你亦會護你一生,怎可將帶了你靈氣的玉隨便棄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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