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林惡狠狠道:“你以為陛下是你們雲州那位公主嗎?她才不是貪戀美色之人。再說了,就算論起容貌,兩人比起來,還是我們殿下更為俊朗。”


    莊彥如今最惱別人提起長平,便有心讓他不痛快,道:“那要依你這麽說,陛下愛著的是君後,那為何隻與衛貴君誕育子嗣?”


    這一向是蕭璟的痛處,也是玉林的,他失了鎮定,斥莊彥一聲,“你到底是哪邊的,在胡說些什麽?”


    玉林話音一落,見前麵三人回過頭來,衛淵清的視線落在莊彥身上,方才他從樹上下來,衛淵清便已經留意到他,隻是沒有機會詢問。“臣侍替君後執掌六宮,卻不知這位小公子是何人?”


    莊彥的真實身份實在不便講明,蕭璟擔心衛淵清會拿此事借題發揮,便道:“這是本宮在大相國寺遇到的一位公子,頗為投緣,陛下便允他入宮相陪,阿彥,快來見過貴君。”


    莊彥這兩日倒是學了不少禮數,同衛淵清正正經經地行了禮,衛淵清輕聲道:“方才見這位彥公子身手不凡,不知是從何處學得的武藝?”


    莊彥正要開口,可又想到蕭璟之前的囑咐,便又將話咽了回去,還是長寧隨聲道了句:“天色不早了,朕還有些奏章沒有批完。”


    蕭璟知道長寧是替他解圍,道:“自然還是政務要緊,貴君說呢?”


    衛淵清也隻能罷休,兩人恭送長寧離去。蕭璟轉身便要走,衛淵清卻將他喚住,“前些日子陛下已經替黎奴選好了太傅,臣侍這兩日怕是沒有閑暇去君後宮中請安了。”


    蕭璟道:“貴君身上責任重,還是將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吧,請安之事,本宮不會在意,其餘卿侍也不必來了,本宮如今一心禮佛,喜歡清淨些。”


    “臣侍記下了。”衛淵清又看向莊彥,“方才詢問彥公子並無別意,隻是覺得彥公子的性情倒是有些像一個人,他的身手也極好,身量也如公子一般,本宮才一時恍惚了。”


    蕭璟頓時變了臉色,他緊緊盯著衛淵清。


    莊彥不明所以,“是誰?”


    衛淵清笑著搖了搖頭,“沒什麽。”


    衛淵清這話倒是攪得莊彥疑竇叢生,他回了立政殿之後一直琢磨此事,可卻又不知該問誰,更讓他疑惑的是蕭璟那時的臉色。


    莊彥便纏著玉林,一直揪著這事不放,玉林將他推到一邊,“你死了這個心吧,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莊彥冷笑一聲,道:“好啊,既然你不說,那我便去問你主子。”


    玉林一把拉住他,“你可真讓人心煩,我說還不成。”


    莊彥抱臂聽他說道:“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人,你和那人哪裏有什麽相像之處,這話不過是衛貴君用來離間你和殿下罷了。總之那人已經病逝了,你啊,也不要再提起這件事。”


    這話說的莊彥更是一頭霧水,“為什麽這個人能離間我和君後?”


    玉林被磨得徹底沒了耐性,道:“好,那我告訴你,這個人就是宮中已逝的榮君,陛下先前的寵君,最先奪的便是衛貴君的寵。衛貴君自己都恨他,那些話就隻是為了給殿下添堵罷了。”


    莊彥聽他說完,倒是沒再對“榮君”之事問個不停,隻是幽幽地道了句:“宮裏的男人可真多。”


    他話說完不久,賢君便登門拜訪,玉林前去通傳一聲,蕭璟本不想見,可賢君卻堅持要見蕭璟一麵,他也無法,隻得讓賢君進來。


    宋子非這些時日過得不算差,他在長寧那裏求得“尚方寶劍”,衛淵清也不再拿他出氣,隻是他也不敢去挑釁衛淵清了,宋子非告誡自己,對付這個人,唯有一字箴言,“躲。”


    宋子非見了蕭璟便涕淚交加,如同久別重逢的親人一般,“殿下可算是平安歸來了,這些時日臣侍擔心得用不下飯,睡不著覺,整日在佛前替殿下祈福,願您逢凶化吉,遇難成祥。”


    玉林湊到蕭璟耳邊,“這段時日賢君確實常來詢問您的安危。”


    蕭璟不管他究竟有何目的,見他這副模樣,也隻能說一句,“你有心了。”


    “臣侍的苦不算什麽,前番還想求陛下也允我去大相國寺誦經,可惜陛下沒能應了。”


    蕭璟無奈道:“總不能這六宮君卿皆去出家不可?”


    賢君睜大了眼,“殿下您這話倒是與陛下如出一轍。”


    蕭璟想到長寧說這話時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第122章 替身   賢君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您就……


    賢君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您就真的不打算再爭什麽了?”


    蕭璟臉上並無失意之色, 當然也沒了鬥誌,宋子非甚至覺得他如今倒是有些樂安天命,無憂無怖。


    蕭璟輕輕抿了口茶, “有什麽可爭的呢?有些時候不爭反而過得更逍遙自在。你雖不算得寵,但陛下這麽多年可薄待過你?”


    宋子非搖了搖頭, 長寧不止沒有苛待過他, 反而對他頗為縱容, 隻要他不惹出大禍來, 長寧也都不與他計較。她非奢靡無度的君主,但後宮中男子卻都錦衣玉食,一應用度除了先帝祭辰那月也從未削減過。


    蕭璟輕輕笑了笑, “陛下願意給他的,本宮阻止不了。同樣,陛下對本宮的情意, 他也奈何不得。”


    從前人人都說宮中的衛貴君淡然從容, 不慕榮華,說蕭家嫡子野心勃勃, 可誰又了解他們心中真實的欲望。


    蕭璟如今在眾人麵前不再隱藏他對長寧的情意,也敢直陳長寧對他的偏愛。當然, 即便他不說,旁人也能察覺出長寧的想法。


    宋子非似懂非懂地點點頭,蕭璟道:“本宮一會兒還要去紫宸殿,你若無事, 便先退下吧。”


    可誰知宋子非竟從袖中掏出一張藥方來, 頗為神秘,呈到蕭璟麵前,“這是臣侍讓家人尋得的一份古方, 可治男子之疾。臣侍已經沒什麽指望了,可您如今和陛下伉儷情深,若無子嗣豈不遺憾,這方子您且收下,這是臣侍一番心意。這麽多年來,您對臣侍的恩惠,臣侍無以報答,隻能……”


    宋子非仍舊自顧自的說著,絲毫沒有察覺蕭璟黑下來的臉色,他努力抑製自己想將宋子非趕出去的衝動,深吸一口氣,“東西放下吧。你可以走了。”


    到了晚間,長寧來了立政殿,見蕭璟正靠在榻上專心致誌地看書,她將榻前的燭燈挑亮一些,蕭璟有心事,這才察覺她過來,長寧坐在榻沿上,伸手將他的書抽過來,“在看什麽?”


    蕭璟拉過她的手,“晚膳可用了?”


    長寧笑了笑,“有佩蘭看著,哪一餐也沒落下過。還以為你今日會去紫宸殿,沒想到這麽沉得住氣,倒是讓朕好等。”


    蕭璟想到被宋子非擾亂的心思,氣便不打一處來,長寧見他眉頭蹙著,問道:“誰又惹你生氣了?”她想了想,問道:“難道是阿彥?”


    這聲阿彥頓時讓蕭璟心中醋意翻湧,“阿彥?陛下何時同他這般親昵了?”


    長寧心道:真是個醋夫。


    “那日不是你自己喚他阿彥嗎?我不過是隨了你,怎麽倒來怪我。”長寧將他的手丟開,作勢站起身來,蕭璟伸手將她一拉,小心護住長寧的後背,讓她坐在了自己腿上。


    蕭璟悶聲道:“那日衛淵清說他像榮君。”


    長寧愣了一會兒,才明白蕭璟口中的“他”是誰,長寧收起玩笑的心思,正色道:“淵清怎麽會這麽想?阿跡就是阿跡,沒有人能像他。”


    衛淵清這挑撥的話,竟在長寧這裏毫無分量,蕭璟心中百感交集,他今日會向長寧開口,便是因為他還是在乎的。而衛淵清身在局外,比他看得明白,衛淵清知道長寧不會對莊彥動心,而他自己竟糾結幾日。甚至連長寧初見莊彥的眼神,他都細細回想過。


    莊彥身上的確有薛跡那份桀驁的性情,但薛跡的桀驁,源於他對許多事的不在意,而莊彥卻是因為懵懂,他們的確是不一樣的。


    長寧見他沉默不語,以為是自己方才的話觸到了他的傷心處,道:“阿跡在我心中永遠都有一席之地,可故人已逝,如流水不複。我不會在別的男子身上尋他的影子,即便是有一樣的麵容,相似的性情,可我們過去經曆的那些無法重回。”長寧抬眸凝視著他的雙眼,“如今我最想做的,便是憐取眼前人。”


    蕭璟抱緊她,他可以不在乎那些身外之物,但卻沒辦法在感情中不患得患失,因為在乎,所以衛淵清的話才會成為攻心的一把箭。


    ————————————————————


    玉林發覺近來莊彥常跑到立政殿屋脊上眺望遠方,若非那些侍衛知道他是蕭璟帶回來的人,隻怕早已將他當刺客拿下。天色暗了,莊彥從屋脊上下來,玉林在他身後拍了他肩膀一記,莊彥反手將他脖頸扣住,玉林險些喘不過氣來,莊彥見是他,這才將手鬆開。


    “你鬼鬼祟祟做什麽?”


    玉林咳了幾聲,臉色漲紅,“我鬼鬼祟祟?我方才已經喚了你一聲,誰知道你在想什麽。”


    莊彥臉色一紅,道:“我還以為是刺客。”


    玉林嘲諷道:“這是宮裏,若是每日都有刺客,隻怕宮中無人存活了。”


    莊彥以往都會反駁一番,可今日卻十分消沉,玉林碰了碰他的胳膊,“你到底在想什麽?”


    莊彥歎了口氣,“我聽說陛下要派兵攻打雲州了。”


    玉林不解道:“你還在擔心你那個公主?她可是要殺你!”


    莊彥憂愁道:“我不是在擔心她,可自從公主七年前被圈禁,我便隨著孫大人她們在雲州生活。你難道不明白嗎?我隻是不想雲州的百姓受苦。”


    玉林對雲州沒有什麽感情,甚至因為長平劫走了蕭璟,他對那裏還生出些厭倦,但莊彥的憂愁他也能理解一些,可國事哪裏是他能管得了的,隻能勸一句,“陛下是明君,自然也不希望雲州百姓受苦。”


    長寧下旨任楊毓為主將,帶兵攻打雲州,隻是長平聯合起周邊郡縣一同抵抗,楊毓寫了奏折稟報此事,長寧召了木雲硯與衛姚進宮商議。


    木雲硯道:“臣之前去雲州時,便已經得到了這等消息,隻是沒想到那幾個刺史真的敢和朝廷和陛下作對,與逆黨為伍。”


    長寧緩緩道:“既有雲州不受朝廷旨意,周圍郡縣自然也依法效仿。不過長平應也許諾了那幾名刺史一些好處,不然她們如何也不敢跟著起事。”


    衛姚道:“楊將軍用兵如神,臣倒覺得那些人不足為懼。”


    木雲硯卻不這麽看,“離雲州最近的便是錦城,那幾位刺史雖依附於長平公主,但其下的郡守卻未必同她們一條心。若是楊將軍一味強攻,那些人沒了退路,勢必也會殊死抵抗。”


    衛姚卻道:“木大人的顧慮未免太多了些,若是不極力鎮壓,日後起事者隻怕無法斷絕,”


    木雲硯同長寧道:“陛下,縱觀古今,起事者眾矣,但究其根本實乃民不聊生,才不得不反抗,陛下要做盛世明君,須以仁德治天下。長平公主惑亂人心,無君臣之禮,陛下師出有名,自然不在此列。但此刻卻也絕不能將那些人逼上絕路,甚至還可以昭顯您的胸襟,讓她們陷入內鬥之中。”


    衛姚還要再說什麽,長寧卻道:“便依木愛卿之意,你為朕擬旨,此事務必要快!”


    衛姚並未立刻離宮,在宮門處同一名宮侍說了幾句話。


    那人將話傳給了衛淵清,他揮揮手讓人退下,瑞祥道:“是衛大人讓人傳信?”


    衛淵清沒有否認,“長姐一向要強,如今在陛下麵前比不得木雲硯,心中自然不平。”衛淵清伸手揉了揉眉心,“隻一層外戚的身份,便成了陛下心中的忌諱。她雖從未在我麵前說過,可我這段時日幫著處理朝政,所思所謀皆站在她的位置上,對衛家,也多了一些擔憂。”


    衛淵清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他若是長寧,也不希望衛家成為第二個蕭家,更何況還有黎奴,父族太過強盛,未必是好事。


    瑞祥急道:“那該如何是好,蕭家那般強盛,最後都遭了難,甚至差點連累了中宮的地位。衛家若是被陛下猜疑,是會連累您和太女的。”


    “黎奴畢竟是我和她的女兒,她不會這麽做。不過我還是要寫信告誡長姐,隱忍克製些,莫要太過張揚,結交朋黨,踩了陛下的底線。”


    瑞祥脫口而出道:“若陛下這一胎是女兒呢?那豈不是……”


    衛淵清慢慢閉上雙眼,若君權加強,沒有了外戚的皇女會不會更得她的寵愛?所有人都以為那是他的女兒,可他心裏再明白不過,那是蕭璟的孩子。對長寧而言,黎奴是她的親生骨肉,那未降世的孩子也是,誰又能保證她將來不會換一個儲君呢?


    衛淵清長歎一口氣,“那或許便是我的命吧。”


    不然又能如何呢?傷害長寧這種事,他是絕對不會做的,也根本做不來。自從蕭璟回來,她感情上越發傾於蕭璟,縱然他有六宮之權,也是無可奈何。


    第123章 雨霽   和長平這一戰足足打了兩個多月才……


    和長平這一戰足足打了兩個多月才停歇, 木雲硯用計離間,錦城郡守為求自保殺了刺史,帶兵投了朝廷, 其餘郡縣長官也都沒了鬥誌,又值秋收時節, 戰火一起, 無人忙於耕收之事, 百姓受苦, 也漸漸失了民心。


    長平大勢已去,雲州被圍,城中兵士死傷慘重。


    楊毓帶兵在城外紮營, 布署明日攻城之事,一名兵士在帳外稟報,稱有人要求見。


    楊毓思慮片刻, 道:“把人帶進來吧。”


    來者是一名中年女子, 看似文弱,可入軍將營中卻毫不膽怯。


    “你是何人?”


    那女子拱手道:“拜見將軍, 我乃長平公主府中門客孫嵐,有事要同將軍商議。”


    楊毓聞言臉色一變, 揮手讓帳中其餘人退了出去,她仔細打量著孫嵐,“你膽子倒是不小,知不知道, 就憑你方才那句話, 本將軍就可以立刻斬殺了你。”


    孫嵐淡淡一笑,“我來並非是要給將軍添麻煩,而是為了幫將軍一把。”


    楊毓側眸看向她, “此話怎講?”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當時錯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傾城歡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傾城歡並收藏當時錯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