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去給祖母請安,祖母屋兒裏來了客,說是廣安侯府的長輩。”按理說阿寶應該還得管廣安侯夫人叫一聲舅祖母,可是想想廣安侯夫人擠兌她大伯娘的樣子,阿寶就不肯叫了。


    她也不能替範氏告狀,不然薑國公這樣暴跳如雷的性子,若為了兒媳出頭,那傳出去算什麽事兒啊。


    阿寶想想廣安侯夫人那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德行,恐廣安侯夫人說出難聽的話壞了範氏的名聲,就決定隻告自己的狀,回頭偷偷再跟祖父說她大伯娘的委屈。


    她鼓起了包子臉,對沉下了臉的薑國公說道,“我才想進去請安,就聽見她說我是個掃把星。出了門兒遇見了三姐姐,三姐姐也好些抱怨,說我掃把星,衝撞了祖母的安康,連累得她還得服侍祖母,哎呀,別提三姐姐多挨累啦。”她歎了一口氣,對薑國公好奇地問道,“祖父,我聽說府裏都說我是個小掃把星,是真的麽?”


    對麵,傳來蜀王世子一聲冷笑。


    薑國公臉色鐵青。


    他剛剛回了京都,這些天忙著前朝的事,忙著進宮麵君,疏於後宅,竟然還不知道府裏還有人敢說這樣可惡的話。


    且還叫阿寶聽到了耳朵裏。


    “這下作女人,竟然還敢來我家!”他出身草莽,起於微末,本就不是世族出身,自然學不來文雅容忍,聽見阿寶受了這樣大的委屈,霍然起身,殺氣騰騰地說道,“我不是從不許廣安侯府的人登門麽?好啊,我在邊關出生入死,腦袋掛在馬鞍上,他們在後頭就敢把我的話當耳邊風,還來毀阿寶的名聲!”


    衝撞祖母,晦氣得祖母生病,是個掃把星,就算薑國公在後宅事上一向粗糙,也知道這樣的話傳出去了,對阿寶絕對不是好話。


    萬萬沒想到自己離開國公府十幾年,國公府竟然連他的話都敢不不放在眼裏。


    他千叮萬囑好好照顧孫女,國公府裏竟然還能鬧出這樣的事,


    薑國公氣極,一把把軟綿綿靠著自己肩膀的阿寶扛起來,一邊對正起身冷眼旁觀的蜀王世子大聲說道,“世子,今日我有一些家事要處置。今日世子登門,我……”


    “婦人口舌陰毒,詆毀無辜胖……”蕭閔英俊的臉上帶著幾分淡漠,頓了頓,慢慢地說道,“詆毀無辜孩童,卑劣無恥。這等毒婦,該拔了她的舌頭,以儆效尤。”


    這麽凶殘的麽?


    阿寶看著這一言不合就要拔人舌頭的凶殘世子,驚呆了。


    她打小兒信奉與人為善,就沒有那麽凶殘了。


    “祖父別生氣,”她抖了抖胖嘟嘟的小身子,小手給自家老當益壯的祖父順氣,乖巧地說道,“為了旁人生氣,親者痛仇者快……別拔舌頭啦,沒舌頭多可憐,多疼啊。馬馬虎虎,打斷腿算了……”


    第4章


    在胖團善良的目光下,薑國公不由一歎。


    “我這個孫女兒,打小兒心地良善,卻不知人心險惡,時常令我與她父親母親憂心。”他隻覺得自己的孫女兒是這世上最善良的姑娘,看看……被人欺負了都不舍得要人命的。


    見蕭閔在一旁微微頷首,帶著幾分不讚同地看著心地善良的阿寶,薑國公想到自家那些糟心的家事,越發歎息說道,“這京都……我也不怕世子笑話國公府的家事。我多年未歸家中,這家裏頭婦人任性妄為,瞞著我也不知做了多少的事,待我知道的時候,都已經阻攔不能。”


    這話薑國公是當真有感而發。


    他在邊關出生入死,疏於萬裏之外的家中,因此家中的事有些的確讓他知道了格外震怒。


    就比如薑貴妃進宮這件事。


    親閨女進了宮,薑國公這當爹竟然是最後一個知道,知道的時候驚怒交加,差點沒在邊關氣死。


    他著實想不到自己遠在邊關,在京都的妻子與女兒竟然就瞞著自己做了這麽無恥的事。


    如今京都裏裏外外都嚷嚷著皇後恐怕會被陛下給廢了。


    薑貴妃這時候赫赫揚揚,誌得意滿地進了宮,這不管知道不知道的,提到這件事都帶著幾分意味深長,都覺得這是薑國公想要當老國丈呢。


    天可憐見。


    皇帝陛下前一個老國丈的腦袋還在午門掛著呢。


    說是皇帝的老嶽父,可這聽起來就很高危的一職業。


    薑國公哪裏敢爭這個先。


    且他本就手握重兵,先皇在世與他君臣相得,格外寵幸信任,由著他在關外手握重兵一力扶持。


    按說,邊關重將每隔幾年都會換防,免得天高皇帝遠,在軍中坐大。


    可先皇卻命他在邊關一待就是十幾年,這是何等信任。


    可是如今新君登基,他從前與新君關係隻不過是尋常,如今於新朝卻手握重兵心裏本來就帶著幾分小心忐忑,生怕行事踏錯半步,引得整個家門都被牽連。


    薑貴妃這時候進宮又哪裏算得上是好事?


    說起來,他本給女兒相中了一戶人家,因疼愛獨女的緣故,薑國公本想給閨女挑一個人口簡單,家中和睦的人家,好叫被妻子寵愛得嬌縱任性的女兒日後嫁了人也過得簡單舒坦些。


    誰知道薑貴妃母女竟然自己不樂意,趕著他的家書到了京都,商量都沒有和他商量,薑貴妃就進了宮……宮中再好,皇帝再寵愛,那也是嬪妃無數,三宮六院美色三千,難道一個貴妃的名號,當真就比得上一夫一妻的歲月?


    薑國公說起家中的糟心事便忍不住搓自己的老臉。


    如今,他百口莫辯。說薑貴妃進宮沒有他是意思在,也不會有人相信的。


    雖然有在蜀王世子麵前剖白,等蜀王世子回去跟皇帝去去疑問,免得新君也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想給自己當老嶽父,可因為家事上的勞心也泰半是真心。


    “國公既然有事,來日我再來請教國公。來日方長。”蕭閔見薑國公忙著回去收拾不省心的後宅,也不在意,隻是皺了皺眉,看向躲在薑國公懷裏乖巧地哄著祖父不要生氣的胖團。


    小小一顆的小家夥兒軟綿綿,一雙眼睛烏溜溜的,一笑露出雪白的小門牙,看起來無憂無慮。


    她明明受到了這樣大的惡意與詆毀,可是眼睛卻依舊明亮,也並沒有陰鬱,更沒有傷心難過,這樣沒心沒肺整日瞧著快樂的小家夥兒,瞧著也讓人心裏柔軟。雖然他一向厭惡蜀王府中的那幾個矯揉造作的異母妹,更厭惡女子的那些諸般心機,卻並不討厭這個小家夥剛剛撅著小屁股告狀的樣子。


    隻是想到自家蜀王府,蕭閔的眼底閃過片刻陰鬱。


    當聽到阿寶被家中女眷詆毀,他就忍不住想到當年,自己是怎樣在王府被女眷陷害,王府都住不得,如喪家之犬一般逃入了京都。


    女人……


    “若國公下不去手,來日我可以替國公動手。”他突然沉著臉說道。


    “下,下不去什麽手?”薑國公覺得自己跟這些京都皇族說話那麽累呢?


    蕭閔抿緊了嘴角,眼底閃過一抹冰冷的殺機。


    “阿寶不可受委屈。”他冷淡地說道。


    雖然不知薑國公府裏又是為了何故去詆毀一個小小的無辜孩子,不過左右不過都是那些後宅女子傾軋貪婪的手段。


    看到年幼無力反抗的阿寶,蕭閔恍惚著仿佛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當年的他無人為他出頭,可如今,他也不是當年那個無力的孩童了。


    他的臉色陰鬱,薑國公愣了愣,下意識地摸了摸阿寶的小腦袋。


    “世子放心,不打斷了她的腿,當老子沒吃飯不成!”他罵罵咧咧,卷著袖子送走了沒再說話的蜀王世子,氣勢洶洶扛著阿寶直奔後院。


    他又高大又強壯,虎背熊腰,身上還帶著經年沙場上沉澱下來的殺伐之氣,遠遠地大步流星過來仿佛是要殺人,國公府裏的下人再沒有人敢上前請安的,紛紛躲避,眼瞅著自家國公爺衝進了上房,聲音如同雷鳴一樣震耳欲聾。


    外麵的下人都聽到了薑國公的大聲嚷嚷,瞧著薑國公一腳踹開了上房的簾子大步進門的薑國公夫人也被這殺氣騰騰的模樣唬了一跳,忙起身問道,“不是說蜀王世子來了麽?國公爺怎麽這般快就回了?”


    她同樣是五旬上下,雖保養得好,雍容端莊,可也發鬢霜白,眼下病著,帶著幾分虛弱,在胡子拉碴虎目圓瞪,凶神惡煞的薑國公麵前,格外單薄可憐。


    薑國公的目光掃過她,也不回應她,隻死死看向她的身邊訕訕起身,賠笑上前的廣安侯夫人。


    廣安侯夫人看著一臉凶惡的薑國公,在心裏罵了一聲粗鄙,臉上卻堆著笑忙上前說道,“原來是妹夫回來了。多年不見,妹夫真是雄風不減,老當益壯。”


    她陪著笑,完全沒有剛剛在上房裏的高談闊論,誌得意滿,薑國公卻懶得和她周全,隻抱著歪著小腦袋對自家大伯娘眨眼睛的阿寶,盯著廣安侯夫人不客氣地問道,“誰準你來我家的?!”


    這話格外不客氣,廣安侯夫人臉上掛不住,隻是想到如今薑國公在新君麵前仿佛也要被重用,自家還得靠著薑國公府的時候多些,隻能勉強地笑著說道,“妹夫這話奇怪,都是姻親……”


    “誰是你妹夫,誰是你姻親。一個小妾的娘家,也敢在老子的麵前充姻親?”薑國公打斷了她的話,大聲說道。


    他的聲音大得很,這樣羞辱廣安侯夫人,廣安侯夫人一想想這樣不給臉的話恐怕國公府的下人全都聽得一清二楚,頓時眼前一黑。


    這野蠻人……


    “妹夫……”廣安侯夫人氣得渾身突突直跳。


    “當年我就跟你們說過,老子沒有沒臉沒皮,上杆子送女兒給我兒子當小妾的親戚。當初我怎麽說的來著?你們廣安侯府與狗不能入府。怎麽著,我在邊關久了,你們就忘了這府裏是誰當家,自己飄起來了是吧?”


    這話也叫薑國公夫人顏麵掃地,她本就虛弱,顫抖著咳嗽了幾聲,氣得渾身直哆嗦地看著自己的丈夫,沙啞地問道,“國公爺這是在說我?說我不配當家,說我不該當家麽?”


    薑國公鎮守邊關,她在國公府裏自然說一不二,十幾年順風順水。


    如今丈夫才回來,就給了她這麽一句話,這叫她如何在國公府立足?


    且他們都年歲不小了,孫子都快要成親了,人要臉樹要皮,丈夫怎麽能當著這麽多的晚輩這樣不給她麵子。


    因出身廣安侯府,薑國公夫人也是名門貴女出身,自然受不得這樣的折辱,哪怕如今已經頭昏眼花,可也一定要跟丈夫爭辯個明明白白。


    薑國公覺得自己的確得跟老妻說個明白。


    “你還挺有自知之明。我自然說的是你。”他見薑國公夫人不敢置信地抬頭看著自己,便不耐煩地哼了一聲,大步先走到上首坐下,這才對轉身顫巍巍瞪著自己的老妻說道,“當年信任你,臨走的時候我把國公府交給你,看看你都幹了什麽!”


    他沉默了一下,雖然心思粗糙,也知道不能拿阿寶說事兒,不然頂撞忤逆祖母這話可不好聽,便沉著臉說道,“我才送了蜀王世子出門,大門口就聽見下人嘴裏說些可惡的話。說阿寶是個掃把星……你就是這麽給老子管的家?一群奴才就敢說主子的是非?奴才爬到主子的頭上來張狂?反了天了!我看你這家當得不好,反正你也病著,且還老了,以後國公府就給老大媳婦管著,你頤養天年吧!”


    他轉頭就對守在上房門外的幾個下人喝道,“給我把那幾個嘴裏嚼過主子舌根的都捆了,算上這個,”他指了指捂著心口一臉驚恐的廣安侯夫人說道,“詆毀我的孫女,都給老子打斷腿。”


    他威風凜凜,如虎嘯山林。


    阿寶扭了扭小身子,躲在自家祖父的懷裏,捂著小胖臉嘴角抽搐了一下。


    老了……


    頤養天年……


    有點紮心。


    第5章


    隻是如阿寶這樣還能悠閑地心疼她家老祖母的內心傷痛的人,除了她再也沒有了。


    上房中鴉雀無聲,人人自危。


    薑國公剛剛回了國公府沒兩天,就這般震怒,又是訓斥了老妻,又是指著要把廣安侯夫人給打斷腿,這誰不在心中噤若寒蟬呢?


    就連本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鐵青的薑國公夫人,本想和薑國公爭執,隻是看見了薑國公那鐵青凶狠的臉,心裏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想到了曾經薑國公在家中發火兒的駭人。


    說起來,薑國公雖然出身軍伍,五大三粗也沒讀過多少書,粗豪得很,卻也不是輕易會在妻兒麵前動怒耍威風,或者指著妻子非打即罵的人。他性子雖然粗魯,可是打從薑國公夫人嫁過來也隻見過他兩三次的震怒罷了。


    雖然薑國公震怒的時候少,可是一旦震怒就是暴雨雷霆,絕對不會客氣。


    他從不對妻子動手,不過那副凶惡的樣子,卻是叫出身世族 ,見慣了和氣優雅人物的薑國公夫人所不能承受的。


    哪怕知道丈夫不會對自己動粗,可看著他此刻這番模樣,薑國公夫人心尖兒微微發抖,到底閉了閉眼,坐在一旁扶著一個丫鬟不說話了。


    她不說話了,廣安侯夫人頓時慌張了起來。


    看著薑國公瞪著一雙虎目看過來,身上的氣勢逼人,仿佛隨時都要殺人,廣安侯夫人哪裏還有剛剛的得意,又唯恐自己受了薑國公的欺淩,急忙叫著說道,“妹夫,你怎樣血口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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