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癌啊……”蔣敏珠聞言歎了口氣,“那是要去看看,這個病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


    原本因為家裏即將入住新成員而歡快起來的氣氛,在這短短兩句話之後變得有些沉悶下來。


    過了半晌倆人才對視著歎了口氣,不約而同地轉換話題,繼續說起要給貓準備的東西來。


    甚至提出要買窗紗回來將防盜網圍上一圈,“這樣就能在陽台放貓爬架給它們玩,又不用怕它們會掉下去了。”


    倆人說著這樣的瑣事,夜漸漸就深了。


    第二天一早,許瀠心早早就起來,像蔣敏珠平時那樣,煮好了小米粥,又蒸了一包核桃包,準備上幾樣榨菜絲和腐乳這樣的小菜,然後才去敲她的門。


    剛吃完早飯,封睿的電話就過來了,“瀠心,起來了麽?我在你們樓下等你,準備好了就下來?”


    第28章 你少把她拖下水!


    聽說封睿已經來了, 許瀠心連忙道:“我好了,馬上就下來!”


    封睿不知道她是真的已經可以出門了,隻以為她是怕讓人久等, 畢竟按照她的性格是很可能會這樣的。


    便忙回答道:“你不用這麽著急, 慢慢來,我也歇會兒。”


    許瀠心便問:“你是還要回你那邊麽?”


    封睿語氣頓了頓,應了聲是。


    “哦,那行吧,我一會兒再下去。”許瀠心應道,呼了口氣, 封睿聽起來就覺得她像是鬆了口氣似的。


    不由得失笑,就說嘛,怎麽可能這麽快就好了。


    其實許瀠心隻是被喝得太快的冰咖啡涼了一下,可既然暫時還不用下去, 她便可以慢慢喝了。


    冷萃咖啡原液醇厚的成熟水果和太妃糖巧克力香味中夾雜著微苦,許瀠心喝了半杯,覺得味道不錯, 回頭跟蔣敏珠說了句喝完了可以繼續補貨,然後又想起了什麽,忙跑到了陽台去。


    樓下空蕩蕩的, 沒有人的身影,也沒有車停在周圍,想來封睿回了他那邊後還沒出來。


    想到這裏, 她便又回了屋裏。


    封睿早就想到她可能會在陽台上看向樓下, 怕她發現自己沒說實話,掛了電話便離開她那棟樓的樓下往小區別的地方走去。


    他想起了許瀠心昨晚發的照片,好像是在籃球場附近拍的, 便向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見到那一家子。


    走過籃球場邊的灌木叢,他忽然發現樹叢裏傳來一陣動靜,隨著什麽東西跑過的聲音,灌木叢晃動起來。


    他嚇了一跳,立刻轉頭看過去,心想不會是老鼠吧?


    可是定睛一看,就見樹叢裏先後身出兩個小腦殼來,一個黑黢黢的,一個黑白花像西瓜頭的,眼睛都是黃綠色圓溜溜的,又大又亮。


    看起來應該是許瀠心昨晚拍到的那一家子中的兩隻小朋友。


    封睿心裏一喜,下意識就向它們的方向走了兩步。


    可惜他忘了自己天生貓嫌狗厭的體質。


    剛走了一步,就聽見一聲低沉的“嗚——”傳來,循聲望去,便見意之白貓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兩隻小貓身邊,鑽出了樹叢之外,脊背弓得高高的,尾巴向天直直豎起,全身的毛都炸起來,藍色的眼睛閃爍著凶光,像是隨時都能撲上來一樣。


    封睿瞬間便從小貓的美貌中回過神來,訕訕地往後退了兩步。


    白貓見他知難而退,便又張大嘴巴叫了一聲:“喵——”


    尖利的牙齒在陽光下閃過寒光,聲音從喉嚨裏衝出,像是在對他發出警告。


    封睿苦笑不已,隻好再看一眼萌萌的兩隻小貓,然後轉身離開,他有點怕再呆下去母貓會暴起傷人。


    他沿原路剛返回到許瀠心樓下,就接到她的電話,問:“師兄你出門了嗎?”


    女孩子甜軟的聲音像清晨時飲下的那杯蜜水,沁人心脾,驅散了他剛才被小貓嫌棄的難過,嗯了聲,“下來吧,我在你樓下。”


    “師姐!我出去啦!”許瀠心掛斷電話後對著蔣敏珠房間的方向喊了句,背上小書包就出門了。


    封睿沒有等多久,便看見樓道口跑出來一個穿著鏽紅色背帶裙的身影,許瀠心頭頂上的紅色蝴蝶結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鮮亮。


    他忽然意識到,好像從認識她以來,她就經常戴著蝴蝶結,大小不同、材質不同但顏色相同的紅蝴蝶結,竟然成了人群中平淡普通的她唯一一抹特殊的亮色。


    封睿忽然間覺得有點心疼,說不上來是什麽原因,也說不清楚到底心疼些什麽。


    許瀠心在走出樓道口的那一刻刻意放慢了腳步,借以掩飾她急切的心情,等走到他麵前了,才用和平時一樣平靜的聲音問他:“師兄,你吃早飯了麽?”


    “吃了。”他應了聲,然後伸手撥了一下她頭頂的蝴蝶結,“別動,有點歪了。”


    許瀠心愣了愣,訥訥地哦了聲,僵著身子一動不動,倒不是真聽話,而是不敢動。


    封睿離她太近了,近到她甚至能分辨出他身上的沐浴露香氣裏肯定含有薄荷草的成分,那種味道在他靠過來的那一刻迅速將她籠罩住,團團包圍著,像一張大網。


    而她就是那條被網住的魚,弱小,可憐,又無助,卻又心甘情願被束縛其中。


    她能感覺到自己胸腔之下跳動節律猛然增快的心髒在發出呐喊。


    啊!這就是我喜歡的人!!!


    “好了,走吧。”封睿將她頭上的蝴蝶結擺正,縮回手後故作鎮定地說道。


    許瀠心仰起頭朝他笑笑,“謝謝師兄。”


    說完就飛快地垂下頭去,沒有看見封睿隨後逐漸變紅的耳尖。


    其實許瀠心的蝴蝶結根本沒歪,封睿就是鬼使神差地已經伸了手又必須找個理由,才說她蝴蝶結歪了而已,見小師妹對自己深信不疑,他反倒在心裏唾棄起自己來。


    但他終究什麽都沒說,隻低聲嗯了一下,和許瀠心一起向小區門口走去。


    “車停在外麵,進來不是太好停車。”


    “嗯。”


    許瀠心一邊應聲,一邊低頭看著腳下的水泥路麵,路上遇見擋路的小石子,她便用鞋尖輕輕一踢,石子立刻就滾向路邊,掉進下水道裏。


    “你昨晚拍的貓,是在這裏拍的?”見她像是有點無聊,封睿沒話找話地問道。


    許瀠心聞聲抬起頭來,左右看看,然後嗯了聲,指著旁邊的灌木叢,“就在那裏,是敏珠姐先發現的。”


    頓了頓,她忽然又高興起來,“我馬上就要有貓了,敏珠姐答應收養兩隻小奶牛呢。”


    封睿愣了一下,仿佛沒想到會這樣,“……那、貓媽媽怎麽辦?”


    “血液科的陳醫生想要收養貓媽媽,說好了今天就來接它。”許瀠心應道,告訴他陳醫生想要一隻貓陪陪老人。


    封睿聞言點點頭,嗯了聲,又忍不住有點羨慕似的道:“我從小到大都沒有抱過小貓小狗,連摸都沒怎麽摸過。”


    許瀠心忽然聽見這麽一句,愣了愣,有點不敢相信,“……為什麽,是怕被它們咬麽?”


    封睿搖搖頭,“不是,是天生不招它們喜歡,不管它們多親人,隻要我一靠近,它們就會跑了。”


    許瀠心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原因,呃了聲,忍不住有點可憐的看著他,“這樣啊,真可惜……”


    頓了頓,她又說了句:“我從小就很吸引小貓小狗哦,它們看見我都會來蹭蹭,因為我會給它們好吃的,就算隻有一根火腿腸,也會都給它們,師兄你要不要試試?”


    封睿聞言扭頭看她一眼,然後沉默了下來。


    直到走出了小區門口,到了車旁,他才忽然開口應道:“隻有一根火腿腸的話,一定會出現在我的泡麵裏。”


    許瀠心:“……”我懷疑你是因為太摳才被它們嫌棄的。


    封睿伸手拉開副駕駛的門,朝她示意了一下,許瀠心便想也沒想地坐了進去,等坐進車裏以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坐的是副駕駛,這個位置,是她能隨便坐的嗎?


    封睿完全不知道她的想法,關上車門後先將裝餅幹的盒子遞給她,“我媽讓我給你帶的。”


    許瀠心愣了一下,伸手接過餅幹盒,嘴唇動了動,“……阿姨又……這多不好啊?”


    “有什麽好不好的,反正我媽喜歡做,又隻有我爸吃,每次都吃不掉,要分給她學生。”封睿應道,又看一眼她微微出神的模樣,歎了口氣,伸手拽過她的安全帶。


    他歪著脖子探過身子來,一邊替她扣上安全帶,一邊嗔怪道:“安全帶都不係,你是不是存心想讓我把十二分都扣完啊?”


    許瀠心被他的動作嚇得連呼吸都輕了,臉孔漲紅起來,整個人像是想往後縮又不敢,緊張到手臂上的絨毛都在輕顫。


    封睿似乎並沒有發現她的窘迫,替她扣好安全帶便立刻直起腰離開,沒有多停留哪怕一刻,看起來十分正常。


    “……謝謝師兄。”他聽見許瀠心小聲地說了一句。


    即便已經這麽囧,恨不得馬上跳車遁走,也還是要很有禮貌,封睿心裏既無奈又好笑,甚至不由得對素未謀麵的許家父母好奇起來。


    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教出這樣一個有趣又可愛的女孩來?


    “嗯。”


    他若無其事地應了聲,然後啟動車子。


    按照封睿原本的計劃,先接了許瀠心,然後在去腫瘤醫院的路上接上季茗茗,最後和同學還有師兄師姐在醫院匯合。


    “等你半天了,這太陽曬得人心煩。”季茗茗一邊吐槽一邊收起小花傘,矮身坐進了後座。


    許瀠心在看到季茗茗的那一刻,心裏忽然升起一股心虛來。


    那種感覺,就好像她偷了別人的東西一樣。


    至於偷了什麽,或許是她坐著的副駕駛座,或許是她懷裏的餅幹盒,又或許是和封睿獨處的這段路途——她不知道為什麽會固執地這樣認為,或許是季茗茗足夠漂亮且優秀,足以與封睿合襯。而她又覺得,封睿值得最好的。


    我們在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免不了會自卑,害怕自己不夠好,配不上那個人。


    許瀠心是這樣,封睿也是這樣。


    她垂了垂眼,心裏覺得有點抱歉,但還是努力地讓自己看起來和平時一般無二,轉身將懷裏的餅幹盒遞給季茗茗,“師姐,你要吃餅幹嗎?師兄的媽媽做的。”


    她想說自己吃過,味道很好,但又怕季茗茗誤會,索性將這句咽了回去。


    許瀠心裝得太好了,季茗茗根本沒有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驚訝地說了聲是嗎,就接過她遞過來的餅幹盒,打開來看了一下,哇聲道:“hellokitty的,好可愛!”


    她拿了兩塊,又合上蓋子,還給許瀠心,笑嘻嘻地道:“很適合瀠心啊,可可愛愛的。”


    許瀠心愣了愣,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於是便隻抿唇笑了笑。


    倒是封睿好像察覺到了什麽,但那種感覺又不是很清晰,加上他需要專心開車,也就暫時將這件事忽略過去了。


    早上十點半左右,封睿的車子在腫瘤醫院對麵的停車場停下,三人步行穿過斑馬線,看到醫院對麵站著幾個人,許瀠心認出來,都是從前就麵熟而且叫得上名字的。


    隻是對方不認識她,還要封睿和季茗茗做介紹,不過也沒什麽心思多寒暄,畢竟不是來聚會的,打個招呼就進去了。


    找到陳老師所在的病房,照顧他的護工告訴大家他剛睡了,“昨晚上難受了一夜,吃了止痛藥都沒用,折騰到剛才才好點了,這會兒難得能睡著呢。”


    聽護工這麽一說,大家也不願意打擾他,隻在門口向裏麵張望了一下,看一眼他也就罷了。


    許瀠心是最後看到陳老師的,印象中他是個很儒雅的中年人,比同齡人要年輕很多,可如今卻已經在疾病折磨下兩鬢花白,臉頰凹陷,憔悴不堪。


    疾病已經將他的精神氣全部都吸走了,許瀠心看著忍不住眼睛一酸,連忙移開了眼,走到一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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