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今年過年是一月底,許瀠心和封睿去兒科跟神外交轉科條時剛好碰上他們抽簽,場麵比買刮刮彩還激動人心。


    封睿和許瀠心聞言立刻抬頭看一眼林澤,好家夥,遠哥這是在內涵他老大吧?!


    林澤被噎了一下,回過神來罵了句:“滾!你的班也是我抽來的,你直接罵我手臭不就得了,拐彎抹角有意思麽?!”


    葉遠翻個白眼,“那還真是有意思。”


    林澤瞪眼,“你懂什麽,年輕人要多吃苦,以後才有機會享福,看看我們洪主任,幹了三十年急診,前十幾年沒一年回家過年的。”


    “那要是我以後能當主任,也行啊!”葉遠哼了聲。


    “你怎麽知道你不會是未來的主任呢?”林澤耐心的勸解道,“做人要有夢想,不然跟鹹魚有什麽區別呢?”


    葉遠翻了個白眼,問道:“承認自己手臭和爛命,就這麽難嗎?”


    林澤一噎,不吭聲了,葉遠見他偃旗息鼓,立刻轉頭對封睿和許瀠心道:“看著吧,年三十和年初四值班我們肯定沒啥好事,就澤哥這個被夜班之神詛咒過的爛命人設,嗬嗬嗬。”


    林澤:“……”感覺受到了人身攻擊:)


    但其實對於封睿和許瀠心來講,不能回家過年的遺憾其實沒有那麽強烈,大概是因為還年輕或者離家近可以下次回去,也可能是因為他們陪伴著彼此。


    況且年假一結束,他們就要離開急診,回去各自的科室了,兒科和神外,差著十幾層樓的距離呢。


    年三十這天隻有他們四個守著辦公室和急診內科門診,嚴格來說,和平時周末值班區別是不大的,該做的事還是那些。


    盡管葉遠已經預測過過年值班肯定不太平,但實際上,包括他和林澤在內,所有人都期待著“萬一”,畢竟國人四大寬容定律,人都死了、來都來了、他還是個孩子和大過年的,說不定老天爺會看在大過年的份上寬容一下呢?


    但是反過來想,大過年的要是能來急診的,多數都是捱到實在等不及年後門診了,沒一個好擺平的。


    於是就在這樣的忐忑中,他們開啟了除夕夜的急診副本。


    辦公室裏還挺暖和,桌上除了各種空白單和打廢的病曆紙,還有下午院領導來探望慰問在崗職工時送的水果和糖果餅幹,護士那邊還送了一包瓜子,襯著門上貼的福字,倒也算喜慶。


    吃晚飯的時候,封睿說待會兒要用手機看聯歡晚會,葉遠笑道:“沒想到你過節這麽有儀式感哈?”


    “我是為了看我媽。”他應了聲,夾了一塊魚肉。


    葉遠和林澤都愣了愣,他們不清楚封睿的家庭背景,也就不知道薑眉芸是誰,以為封睿是在開玩笑。


    剛要笑呢,就聽許瀠心很認真地問了句:“阿姨今年是要上春晚嗎?哪個節目啊?”


    封睿說了幾個人名,笑道:“是他們一起表演的組曲。”


    許瀠心哦了聲,又問:“那今晚隻有叔叔一個人過節咯,還是說實驗室過年也不休息?”


    “我爸昨天就去京市了,明天和我媽一起回來。”封睿解釋道,“在怎麽當周扒皮,也不至於過年也不給放假。”


    許瀠心又哦哦兩聲,低頭秀氣地啃著自己碗裏的雞腿,葉遠和林澤兩個聽著他們的對話,覺得有點不對勁。


    “師妹,你們這說得跟真的一樣……真的假的啊?”


    許瀠心抬起頭,眼神有點茫然,“……當然是真的啊,師兄的媽媽很出名的,經常上電視。”


    葉遠聞言看向封睿,將信將疑地盯著他看,封睿一動,他就立刻道:“別動!讓我仔細看看,到底像哪個女明星!”


    封睿:“……”如果我有罪,可以讓法律來懲罰我,而不是讓我年三十要值班不說還要被逗比師兄如此折磨:)


    林澤倒不像葉遠那樣逗比,而是好奇地問許瀠心:“你見過封睿的媽媽了?”


    這倆人已經到見家長的地步了?


    許瀠心沒聽出來他話裏的潛台詞,點點頭應道:“是啊,阿姨來過我們醫院探病,見過兩次。”


    說著她又強調道:“師兄沒有說錯,他媽媽真的是要上春晚的,我給你找照片看看,說不定你也知道她呢。”


    林澤應了聲好啊,看她打開手機,以為她會在相冊裏找張照片給自己看,結果卻看見她打開了手機瀏覽器,搜索起人名來。


    嗯?擁有個人的百度百科嗎這是???


    在他震驚的目光裏,許瀠心搜索出了薑眉芸在網絡上的個人簡介,遞給林澤,“喏,這就是封師兄的媽媽,他爸爸應該也有的,你要看嗎?”


    林澤:“……”好家夥,富二代讀醫不算,還要繼續讀博士,看來對醫學是真愛。


    “怎麽沒聽你說過啊?”葉遠奇怪得問道。


    “你們又沒問,再說了,我爸媽的名氣是我爸媽的,我掛在嘴邊多奇怪。”仿佛看出他的想法,封睿側頭說了句,語氣淡淡,不見多少歡喜。


    許瀠心聽了,多少有點明白他的別扭,不願意被“xxx的兒子”壓在腦門上的人不要太多。


    “現在才七點多,節目還沒開始,師兄要不要給叔叔阿姨打個電話提前拜年?”她笑著岔開話題問道。


    封睿猶豫了一下,搖搖頭,“算了吧,明天他們就回來了。”


    既然他這樣說了,許瀠心也沒繼續堅持,哦了聲轉頭聽林澤說起他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女兒來,說是哥哥對她特別好,好到想拿繩子拴在褲腰帶上,然後家裏給他弄了條麻繩,綁在小嬰兒的推車上,讓他每天拖著出去曬太陽,經過多日努力,終於成為小區一景。


    聽完忍不住笑出聲來,封睿看過來,隻見她臉上的笑容明亮到好像那晚在度假村的湖邊看見的絢爛煙火。


    剛要搭話,就聽見手機響,是薑眉芸打來的視頻電話。


    她的背景應該是在化妝間,一身紅色的長裙,臉上妝容整齊,笑著問封睿:“兒砸,聽你爸說過年還值班?”


    封睿應了聲:“是啊,爸爸跟你在一起麽?”


    薑眉芸的鏡頭轉了一下,封睿看見他爸正在旁邊剝栗子的身影。


    “瀠心在不在,快讓我跟她拜個年。”


    “瀠心,我媽叫你。”封睿扭頭叫了聲許瀠心,招招手。


    許瀠心忙湊過來,靦腆地衝鏡頭笑笑,“叔叔阿姨新年好。”


    “新年好新年好。”薑眉芸笑嗬嗬的,問道,“瀠心看過節目單沒有,有很多明星在這裏哦,你有沒有喜歡的偶像在啊,阿姨可以幫你要個合照和親筆簽名。”


    “……呃、沒有,謝謝阿姨。”許瀠心愣了一下,搖搖頭道謝。


    薑眉芸哦了聲,又道:“過兩天讓封睿帶你上家來吃飯啊,我給你們帶點心回去!”


    許瀠心乖巧地應好,薑眉芸見狀便更高興了,等掛了電話,待會兒要同台演出的同伴問她剛才是和誰打電話這麽開心,她想也沒想就應道:“我未來兒媳婦啊!”


    化妝間裏道賀聲一片,封雲集看著她,猶豫了兩下,沒有戳穿她的美夢。


    就你兒子這速度,還未來兒媳婦呢,哈哈哈:)


    春節聯歡晚會向來喜慶,熱場的歌舞聲剛響起,許瀠心都還沒認清這個節目都上了那些明星,就聽護士來道:“林醫生,有病人在診室等你們。”


    連忙將視頻關了,起身跟著林澤出去。


    和辦公室不一樣,診室有些濕冷,他們進門就看見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女病人和一個小女孩等在裏麵。


    封睿連忙打開空調,林澤坐下開始了解病情,許瀠心從護士站拿來電子血壓計。


    第72章 明年我們還會不會一起看煙……


    病人是外地口音, 據說是在外地工作,但以前是在容城上大學,今年剛好是畢業三十周年, 同學們就趁春節假期組織聚會, 她是帶著侄女一起來玩的。


    結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水土不服,早上剛下飛機,晚上就進醫院。


    因為疼痛的影響,她坐在椅子上一直彎著腰,用手掌使勁按著腹部的某個部位,似乎那樣能減輕疼痛。


    問了情況後, 林澤示意她躺到一邊的檢查床上,觸診過腹部之後,認為是闌尾炎,“不過還需要拍個片子明確診斷。”


    說著讓許瀠心開了張腹部彩超的檢查單, 讓她去做檢查。


    去做檢查之前要先繳費,可是患者身邊的家屬隻有小女孩一個,而據說小女孩隻有九歲。


    “醫生, 能不能……你們幫我交一下?我實在痛得不行了……”她蜷縮在檢查床上,艱難地說完這句話,又□□起來。


    林澤歎口氣, 道:“這樣吧,你把錢給孩子,我讓我們醫生帶她去交。”


    反正現在病人也少, 幫個忙也不費勁。


    等許瀠心帶著小姑娘去繳費, 封睿去借來輪椅,幫忙推著病人去做了檢查,然後又帶小女孩一起去拿了檢查報告。


    回到診室後, 將報告遞給林澤,“報的闌尾炎。”


    確診之後,林澤和病人說明情況,然後問她:“想做手術一勞永逸,還是保守治療?”


    “……現在做手術,那不是過年幾天都在醫院了?”病人猶豫著問道。


    林澤點點頭,“是啊,但那有什麽辦法,誰讓你病了呢?”


    對方沉默了一下,然後問:“能不能保守治療啊,打針吃藥都行,我不想大過年的還住院……”


    這多不吉利。


    林澤聞言點點頭,“那行,你考慮清楚了就行,不過今晚別走啊,在留觀室待著,明天沒事了再回去。”


    說完之後將她們留給留觀室的同事看著,帶著許瀠心和封睿又施施然地回了辦公室。


    可是剛坐下沒多久,監護室那邊就打電話過來說有個胃癌昏迷的患者不好了,讓他們去看看。


    “血氧現在是89,出現呼吸困難!”


    “馬上過來。”


    掛了電話,衝大家夥兒招呼一句,“走吧,監護室搶救。”


    這個患者在下午查房的時候,就已經發現出現了終末期現象,也跟家屬談過,問是不是要出院回去,家屬的意思是留在醫院。


    “我爸肯定好不了了的,我們也知道他的情況,就是想在醫院,這樣多少能減輕點痛苦。”


    所以當時林澤隻叮囑了他們注意這個患者的呼吸,能熬多久就看天意了。


    可是沒想到這還不到大年初一,就出情況了。


    幾個人迅速趕到監護室,和護士立馬忙碌起來,“吸氧量加大一點,吸痰。”


    “澤哥,給尼可刹米?”


    “給啊,腎上腺素也給,我們還有沒有西地蘭?”


    接著又要胸外按壓,幾個人輪流上去,吭哧吭哧的累出一身汗,林澤叫許瀠心:“去把心肺複蘇機拖過來。”


    許瀠心應了聲,剛從監護室出來,就被等在外麵的患者家屬一把抓住。


    她聽到患者的兒女很冷靜地對她說:“醫生,就不會來的話,就不用麻煩了。”


    “是啊,實在不行,就讓他安靜的走吧。”


    許瀠心微微一愣,忙轉身又走回監護室,將林澤叫了出來。


    一百五十塊一次的心肺複蘇機,今晚終究沒有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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