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芸娘帶著女兒下山,越想越覺得不大對勁,可又說不出到底是哪不對勁。


    忽然就想起了先前聽到的,有關於霍鐵匠的傳言。說他院子的小娘子長得極為貌美,但卻整日戴著一個麵紗,沒人看到過她的樣貌。


    麵紗……


    芸娘想起在鎮上與侄女幾次的見麵,侄女也都是戴著麵紗。


    想起來的還有幾番詢問侄女的住處,她都不肯說究竟住在哪……


    思至此,似乎隱約有了些聯想,芸娘的表情沉了下來。


    到了去清水鎮和回村子的岔口,想都沒有想就往清水鎮的方向去了。


    芸娘去了繡坊。進了繡坊前邊的鋪子。


    劉掌櫃正在撥弄算盤,見有穿著著補丁衣服的婦人進來,皺了皺眉頭,給個眼色夥計,讓他把人趕走。


    夥計一上來,芸娘局促道:“夥計,我想向你詢問一個人,叫阿沅,先前在這做過女工的。”


    聽到阿沅這個名字,劉掌櫃撥著算盤的手一頓,喊住了正要開口趕人的夥計:“小王,你去整理一下貨架。”


    待夥計去整理貨架後,劉掌櫃看向那婦人:“你是阿沅的誰?”


    芸娘咽了咽口水,緊張道:“我是她姑……小姨。”


    嘖,原來是那小嬌娘的姑姑。


    先前何譽夫婦尋來,劉掌櫃就知道了阿沅根本不是什麽孤女,也沒有投靠什麽小姨,而是從家裏跑出來,然後投靠了姑姑。


    不想淌這麻煩,劉掌櫃直接道:“可她不是兩個月前就走了嗎,你怎在這個時候找來了?”


    知曉何譽夫婦來尋過了,所以芸娘也裝出一副不知阿沅去處的模樣。


    “我擔心她,所以我就想來問問先前與她同住一屋的女工,知不知道她去了哪裏。”


    劉掌櫃嗤笑了一聲:“你可能不知道,你家外甥女在這繡坊,和誰都合不來。”


    玉娘聞言一怔。


    但隨即回過神來,試探性的問:“那有沒有這麽一個可能,可能就是與她同寢的女工讓家中的人收留了她?”


    劉掌櫃又是一聲嗤笑,“那同寢的有一個是我侄女,一個家在偏僻的鄉下,一個都是借住在別人家的,怎可能收留得了你家外甥女?”


    芸娘聽到掌櫃的話,瞬間失了神。


    好半晌才愣愣的從鋪子中走了出來。


    阿沅對她說謊了,而那被霍鐵匠養在院中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家的侄女。


    意識到這點,芸娘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這都是怎麽一回事?


    芸娘也沒有第一時間去打鐵鋪去追問,也沒有再次上山,而是帶著女兒,心思重重的回陳家村。


    她得緩一緩神,理一理這些事情。


    芸娘回了陳家,一進門,陳老太太罵道:“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家中的活也不做,還天天往外跑,老陳家到底是做了什麽孽才娶了你這麽個不讓人省心的媳婦!”


    “你說說看你這兩個多月來,都去了多少趟鎮上了,比老婆子我一年都去得多!”


    婆婆的罵聲,芸娘也沒聽進去,而是沉默不語的進了廚房,開始做晚飯。


    陳老太太看著兒媳婦的背影,心裏一頓氣。


    許是怕兒媳這般勤快的往鎮上跑,會做出什麽對不起老陳家的事情,所以一把拉起了與媳婦一塊去了鎮上的大孫女,神神秘秘的進了屋子。


    大孫女是很她阿娘娘一塊出去的,定然是知道她阿娘去了哪的。


    威逼幾下,也不怕她不說真話。


    *


    阿沅第二日做完早課後,與師太告了假,約莫快到晌午的時候,才換回了先前的衣服,簡單弄了個發髻就出了門。


    午後,大家都要在庵中做課業,不會到後山的小竹亭,就是香客也早早的離開了。


    阿沅到小竹亭的時候,霍擎已經在亭子中坐著了。


    黑煞被拴在一旁的樹幹上,而霍擎腰板挺拔的坐在亭子。


    看著那英俊陽剛的側臉,阿沅的心又控製不住的亂跳了起來。


    大概是聽到了聲響,轉頭看過去,見是阿沅,從石椅上站了起來,定定的望向從小石徑走來的阿沅。


    換回了原來的衣裳,霍擎頓時覺得適應了許多。不然看到阿沅穿著那一身姑子服,再戴著一頂完全遮掩住秀發的姑子帽,他總有一種與菩薩搶人的罪惡感。


    亭子外的阿沅被看得不自在,忙斂了斂心神,頭低低的往小竹亭走過去。


    入了小竹亭,垂著眸問:“霍爺什麽時候來的?”


    大抵是先前見過一回了,所以阿沅這回沒有像上回那樣慌張了。


    霍擎一個時辰前就到了,卻是道:“剛到。”


    說著,他把桌麵上點心包打開,說道:“來的時候,買了些雲片糕,你試一下。”


    說著,拿了塊幾片粘成一塊的雲片糕遞給了阿沅。


    都送到自己的眼前了,阿沅也不好繼續推辭,隻好接了過來,輕聲說了聲,“謝謝。”


    輕咬了一口,軟糯香甜。


    阿沅吃了一口後,拘謹的坐了下來,不敢與霍擎對視,隻問:“霍爺想要與阿沅說什麽?”


    霍擎把其他幾包油紙包都都打開了。


    “買雲片糕的時候,見著有買栗子和蔥油餅,也順道都買了一份了。”


    聽到這話,阿沅這才注意到桌麵上擺了好幾樣的零嘴。


    看到這些吃食,阿沅怔了怔。


    明明都說過各過各的了,可霍爺卻是三番兩次的動搖她的心,她又不是鐵石心腸,怎麽可能一直都硬著。


    阿沅怕再來幾回,自己就會很不爭氣的改變了主意。


    所以放下了還未吃完的雲片糕,委婉的拒絕好意:“霍爺,你就是當我是半個妹子,也不用待我這麽好的。”


    這樣,讓人怪不好意思的同時,也容易動搖她好不容易堅定的心。


    霍擎聞言,也坐了下來,一雙黑眸緊盯著阿沅。因他的麵色常年冷峻慣了,所以旁人也難以琢磨他平時都在想什麽。


    霍擎的目光深邃,盯得阿沅耳朵偷偷的染上了緋色。


    半晌,霍擎才開口:“先前說要把你當成半個妹子的話,是我說了謊。”


    聽到霍擎承認自己說了謊。阿沅臉色一懵,杏眸中露出幾分傻氣。


    怎就是說謊的?先前霍爺那一臉正色的模樣,可完全不像是說謊的模樣的呀?


    霍擎如同看出了她的想法一般,解釋:“我若說謊,沒人能辨真假。”


    阿沅聞言,回過神來,很是不解:“霍爺為什麽要說謊?”


    霍擎也不急著回答她,而是把一旁的竹筒拿了過來,拔開,推到她的麵前。


    “許家娘子做的糖水,特讓我送來你給嚐一嚐。”


    阿沅現在隻想知道他為什麽要說謊,所以微微推開了竹筒,微微蹙眉嘀咕道:“我不喝,我就想知道霍爺當時為什麽要說謊?又為何要對我這麽好?”


    霍擎:“當初說謊,是為了讓你不要有念想。”


    阿沅聽了這話,一雙杏眸也黯淡了下來。


    隨之霍擎又道:“待你好,是不由自主,若是旁人,我不會如此。”


    聞言,原本黯淡下去的了一雙杏眸又多了幾分疑惑。


    說謊是讓她斷了念想。可待她好,卻是不由自主的,且也不是對誰都是如此,隻有待她才會這樣。


    霍爺這話她怎麽就聽不明白了呢?


    第44章 關係


    霍爺一時說是拒絕斷了她的念想, 這一下又說不由自主,矛盾得很。


    阿沅看著霍擎,一臉的茫然。


    所以, 這當初是為了什麽才要拒絕她?


    霍擎明白自己已經完全接納了阿沅, 信任了她,往後是絕不可能再這麽接受另外一個女子的。


    所以看出來了她的疑惑,直言道:“我先前拒絕你,確實是有原因的。”


    霍擎昨夜也想了一個晚上,若是他真的要娶了阿沅,那麽將來遲早會與何家正麵對上。久而久之, 有些事情也會瞞不住。


    與其等到那日,還不如現在與阿沅說清楚,至於她的選擇如何,待她知道後再說。


    “這個原因, 涉及到我的過往,我的過往有些長,你可願意聽聽?”


    阿沅先前走的那麽的決絕, 是因他寧願要娶別的女子也不要她。


    如今他卻說這事是有原因的,她怎可能不想聽?


    所以阿沅咬了咬唇瓣後,還是誠實的點了點頭。


    霍擎淡淡的開口說道:“我的阿娘在七八歲的時候就被買到了一戶人家當童養媳, 比那戶人家的兒子大一歲。原打算是等那戶人家的兒子滿十六歲再正式做夫妻的,可有一日,阿娘的公爹醉酒強迫了我阿娘。”


    聽到這, 阿沅驚愕的瞪大了一雙杏眸。


    隨即又想起了自己也差些被繼父玷汙的事情, 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一雙小手緊緊握成了拳頭。


    這世上怎就有這麽多的惡人!


    阿沅憤慨,可對麵的霍擎卻是麵色平靜, 似乎像是在說別人的事一樣。


    說到一半,他稍停,拿過桌麵的糖水,倒進了竹筒的蓋子中。


    倒了七分滿,推到了阿沅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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