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自漢末三國之吳,曆經東晉,宋、齊、梁、陳,均以南京為首都。南京東北的鍾山,以其平地拔起,其上多紫色頁岩,遠望為紫金色,故又名紫金山。


    南京城垣廣闊,有秦淮河貫穿其問,故有「六朝金粉,秦淮畫舫」之美譽。城東北玄武門外有玄武池,湖水清澈,鍾山倒映,景色優美。城東郊棲霞山多楓葉,城南牛首山有桃花,故有「春牛首,秋棲霞」之說,便於春賞桃花,秋觀楓葉。


    仲夏之時,「雙飛園」內草木蒼翠,後花園裏綠竹叢叢,隨風搖曳,看似柔弱,實則堅韌;綠竹下栽植數株茶花,為這滿園的蒼翠憑添幾分活潑氣息。


    古盈夢沿著園中小徑漫步,這「雙飛園」是江湖上頗負盛名之神劍門門主顏碧海每年必造訪之地。但今年他老人家偕同妻子至「天山」訪友,平常這莊院都托予隔壁何姓人家代為看管。


    她在綠竹下的茶花樹旁一顆大石上坐下,凝眸朱紅花朵,片刻便出了神……


    三年多前,她被顏門主的首席弟子江孟軒從大運河上救起,醒來後卻腦中一片空白,想不起為何落水,更連自己的姓名都忘了。於是,江孟軒便帶她返回師門,請來精通醫術的師叔醫治她,但他師叔也僅能醫治她的外傷,對於失憶之症也無能為力,隻能靜待她自己慢慢想起。但唯一可確定的是,她已為人妻、為人母。為了方便稱呼,江孟軒便代之取名為古盈夢。


    另外,俠義心腸的江孟軒,亦曾派人至救起她的地點打探,想替她尋得親人,然而探知的結果卻令他們震驚。


    原來當晚有艘客船遭水盜打劫,乘客死傷過半,失蹤之人也不在少數,且大多是年輕姑娘;更有人是一家全數遭劫。而忘了自己究竟是誰的她,自然更記不起她的親人是誰,也無法確定丈夫、子女是否與她同船,更不知他們的生死。


    古盈夢悠悠歎了口氣。雖然「神劍門」的人待她很好,但她這樣平白地受人照顧,心裏總是過意不去;至今她對自己及親人的記憶仍是空白一片。


    思畢,她不由得又歎了口氣,將目光投向緊鄰何家的後花園。與「雙飛園」後花園的幽靜相比,何家花園顯得花團錦蔟、-紫嫣紅。一時,她的目光被一塘初綻的蓮花吸引,遂不由自主朝它走去。


    古盈夢站在一矮樹叢邊,凝眸細賞那蓮花。


    忽然間,塘邊的荷葉下探出一張小臉,一張粉嫩似小仙子的小小臉龐。


    古盈夢乍見不由微微吃驚,霎時腦中一個意念飛快閃過……是小小蓮花仙子嗎?待再細看:心中又是一震,這小女孩竟……竟與自己長得恁般相像!


    柳筱茵正在何爺爺家後花園的蓮池邊,尋找一朵開得最漂亮的蓮花。她打算找到之後再請素心把它剪下送給爹爹;可是當她繞到蓮塘這一側時,卻看見一個身著藕色衣衫的女子,站在矮樹牆邊,凝眸看向這裏。


    最教小茵兒驚訝的是,她的相貌竟是如此熟悉,就像……爹爹掛在睡房裏的娘親畫像!


    柳筱茵不覺小嘴微張,心疑自己是在夢中,不覺抬起小手用力捏了捏自己的小臉蛋。


    會痛耶!可見她不是在作夢。


    她回頭看了一眼,即毫不猶豫向前疾奔,伸手揪住了那女子衣裙。


    古盈夢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不知她為何突然跑來揪住自己,難道是把她當成了偷花的雅賊嗎?


    「對不起!我隻是來看看花而已,並不是要偷花。」


    柳筱茵仰視著她搖頭,又轉首看向屋子的方向,心急為什麽沒人來。她擔心自己人小力氣小,會讓這酷似娘親的女子逃了;不管是誰都好,她希望有人來幫她確認,她是不是自己的親娘。


    古盈夢與小女孩四目相對時,心底深處似乎有一種特別的感應,這種奇妙的感覺說,不上來是什麽,卻是一種超乎尋常的親切感。


    柳筱茵小手死命緊揪著女子衣裙,心裏更急了。她怕等一下自己力竭就抓不住她了。


    古盈夢垂眸低視,見小女孩雙手揪得緊緊的,漂亮的小臉蛋脹紅,不禁綻開了一抹有趣的笑容,柔聲說:


    「孩子,-不用那麽緊張,我不會跑掉的。」


    她倏地仰起小臉,天真地問:「真的嗎?!」


    古盈夢點頭。


    她不禁微鬆手,但旋即又抓緊。


    「我要等人來!」語畢抿緊小嘴,一副決不輕易妥協的模樣。


    古盈夢覺得這小女孩是既可愛又有趣,暗忖自己沒做什麽,何須怕她家人尋來興師問罪。見她因過度用力,額上冒出小小的汗珠,她一陣沒由來的心疼,遂掏出絹帕替她拭去汗珠。


    這個阿姨好溫柔喔,會不會真是自己的……


    「茵兒,-在哪裏?」


    是爹爹的喚聲!她連忙高聲應答:「爹爹,我在這裏!」


    柳慕雲循聲尋來,待看見那女子時,不由得渾身一震,心口一熱、眼眶泛潮,更差點脫口喚出愛妻之名。


    柳筱茵看見了柳慕雲,小手卻仍緊揪住古盈夢的衣裙,轉首急聲道:「爹爹!她是不是……是不是……」


    柳慕雲回過神來,待看見那酷似愛妻的女子,雖是朱唇含笑,卻以一種十分陌生的眼神看著自己。他心裏當下明了,她並非自己失蹤多年的愛妻,否則她理當認得自己。


    柳筱茵見爹搖頭,仰首又凝眸看了古盈夢一眼,小小秀眉緊顰,淚水霎時在眼眶裏打轉。她抿緊小嘴,慢慢地鬆開小手,垂手佇立片刻,突然一個轉身奔回柳慕雲身邊。


    柳慕雲蹲下身接住飛奔而來的愛女,並將她擁在胸前。父女連心,他了解女兒此刻的心情和感受。


    她緊緊地摟著柳慕雲頸項,小小淚珠兒顆顆直落。


    「她真的不是嗎?」


    柳慕雲隻得強忍著內心痛楚,微笑著安慰女兒:「不是的,她隻是個長得很像娘親的阿姨而已。」


    柳筱茵知道爹爹不會騙她,卻忍不住再轉首看了她一眼,緊抿了嘴忍住不哭,卻忍不住心裏的無限失望。


    柳慕雲心疼憐惜地抬手拭去女兒的淚水,卻隻能將再度勾起的傷痛淚水往肚裏吞。


    小女孩回頭的那一眼,小小的眼眶蓄滿了晶瑩淚水,看得古盈夢心口沒由來一陣擰痛,一種心疼不舍的感覺瞬間溢滿了心房。


    「別哭了,奶奶要帶我們去『靈穀寺』上香祈福。」柳慕雲拿出手巾拭淨女兒臉上的淚水,柔柔一笑。「我們先去向阿姨道歉吧!」


    柳筱茵吸吸鼻子,點點頭。


    柳慕雲牽著女兒的小手走向古盈夢,綻開一抹淺淺的迷人笑容。


    「對不起,小女認錯人了;若有冒犯姑娘之處,在下代小女向姑娘賠不是。」語畢微欠身行禮,接著轉眸看了女兒一眼。


    柳筱茵會意,亦跟著向古盈夢輕聲道歉。「阿姨,對不起!」


    古盈夢微笑輕答:「沒關係的。」語畢,微抬眼眸不自主與柳慕雲四目相接。


    四目相接中,古盈夢看見那黑白分明的瞳眸裏,有著濃得化不開的憂傷;而他的眼神竟讓她有種熟悉的感覺,更讓她平靜無波的心潮,無由地蕩起圈圈漣漪,激起她內心深處一股奇異的情愫……


    柳慕雲隻怕再多注視她片刻,便會不由自主陷入一種不切實際的幻境中;更怕他會情難自禁做出失態之舉。在深深凝視了她一眼後,便轉身牽著愛女的小手打算離開。


    突然,柳筱茵掙脫了他的手,轉身跑回古盈夢麵前,仰首問:


    「阿姨,-明天可不可以來陪我玩?」


    不知足何原因,古盈夢連想都不想地就應允。「好!明天什麽時候?」


    「這個時候!」


    古盈夢微笑點頭。


    柳筱茵見她應允,高興地轉身跑回柳慕雲身邊,露出欣喜的甜笑。


    柳慕雲本想責備女兒的唐突,但聽見她一口答應下來,隻能暗暗歎氣,轉首對古盈夢露出歉然笑意。


    古盈夢佇立原地,呆呆目送著那父女身影消失在小徑上;心中竟沒由來感到一陣不舍與失落;心裏有著一股莫名的強烈渴望……她想抱抱那個可愛又酷似自己的小女孩,她想和那俊美無儔的白衣書生多說幾句話,甚至多看他一眼也好。


    遠處,一個身著錦衣儒衫,相貌英挺、氣質儒雅的男子正在花園小徑上漫步。


    江孟軒瞥見古盈夢對著何家後花園發呆,不禁轉向她走來。


    「盈夢,-在看什麽?」


    古盈夢倏地回神,轉首看見是他,不由微露驚訝神色,一陣心虛。


    「不……沒什麽……」


    江孟軒見她嬌顏垂掛著兩行清淚,不由上前兩步急聲問道:「-怎麽了?為什麽掉眼淚?」


    聞言古盈夢比他更驚駭,本能地抬手抹頰,不知自己為何會流淚,又為何而流淚,隻得說:「大概是風吹沙的關係。」


    江孟軒左右掃視了一眼,不見有任何異狀,待見鄰家莊院的荷塘,綻放著粉嫩蓮花,不覺讚道:「何伯父家的蓮花開得真是漂亮!」


    此時,稍遠處的綠竹蔭下,佇立著一個年約十六、七歲的女子。此女身著淡綠勁裝,將其健美姣好的身材展露無遺,柳眉大眼、瓊鼻朱唇、白皙膚色,嬌柔中帶著不遑多讓的豪邁之氣。


    顏翎玉嘟高了小嘴,雙頰微鼓,杏眼瞪視著前方一雙儷影。


    翌日,古盈夢梳妝整齊,整個人因為要與柳筱茵見麵而顯得神采飛揚,私心裏還渴望著能再見到那個俊書生。


    她見時間已差不多便離開房間,穿過回廊往後花園走去。遠遠地,她便看見何家後花園荷塘邊,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柳慕雲坐在荷塘邊石頭上,看著愛女抱著何伯父贈與的白色小狐狸犬,神情雀躍地遠眺著鄰家後花園。


    柳慕雲不自覺地笑了笑,轉眸凝視塘裏一朵迎風搖曳的蓮花。


    昨晚他徹夜未眠,一合眼便見著愛妻晴姐的身影,往事更如在目前曆曆如繪。


    這時,柳筱茵突然興奮地大叫——


    「阿姨來了!阿姨來了!」語畢即朝鄰家花園飛奔而去。


    柳慕雲聞言亦轉首看去,沒想到她竟如約前來陪伴愛女,不覺對她心生感激。


    古盈夢見小茵兒一身嫣粉衣裝,懷裏還抱著一隻小狐狸犬,綻著天真甜美的笑靨,那可愛討喜的模樣,猶如一個小仙子純真無瑕。待她來到身前,遂十分自然地將她一把接個正著擁進懷裏,這一瞬間,似有道奇異的感覺竄進她心房。


    柳慕雲隻是靜靜地看著兩人。愛女在未解人事前即失去了親娘,她會這麽期盼並要求那姑娘來陪伴她玩耍,應是想要得到那麽一點點的母愛吧!


    片刻,柳筱茵獻寶似地將小狐狸犬送至她麵前。


    「阿姨,這是何爺爺送我的小狗狗,-好可愛,對下對?!」


    古盈夢微笑點頭,抬手輕撫著眼前的小狐狸犬。


    一會,柳筱茵便將小狐狸犬放至地麵,因為何家叔叔交代,不可將狗狗一直抱在懷裏,應常常放-至地麵走動才是。她放下小狗,伸手拉著古盈夢的手往回走。


    「阿姨,我們走!到爹爹那邊去!」


    古盈夢心兒驟然一跳,抬眸迅速覷了他一眼,嬌顏亦浮上一抹淡淡嫣紅。


    柳慕雲見她走來,忙站起身微笑歉然道:「小女若對姑娘造成了困擾,在下甚感抱歉。」


    古盈夢嬌顏更顯酡紅,既想直視那雙泛著深濃憂鬱的迷人黑眸,卻又不意識地想閃避,因此隻能微垂雙眸,微笑道:「不會的,因為我也很喜歡……」她倏然停止,這時,她才想起她根本不知道小女孩叫什麽名字。


    聰慧過人且善體人意的小茵兒,立刻接口說:「阿姨,我叫柳筱茵!大家都叫我茵兒!」


    這孩子真是聰慧無比呢!古盈夢不覺對她綻開一抹疼愛的笑容。


    柳筱茵看看柳慕雲,又看看古盈夢,遂提議道:「阿姨,陪茵兒玩捉鬼遊戲好不好?!」


    古盈夢聞言一愣:心裏不免遲疑,都這麽一大把年紀了,還適合玩這個嗎?但見她小小眸中有著深深的祈求,她不忍斷然拒絕,遂點頭應好。


    柳慕雲見她微露為難神情,眼眸不覺浮現一絲責備,聽見她點頭應允,忙說:「姑娘不必理會小女的頑皮性子。」


    柳筱茵被爹爹的眼神一瞪,忙躲到古盈夢身後尋求保護。


    古盈夢見狀忙說:「你別怪茵兒,是我自己答應要陪她玩的,她想玩什麽我當然都奉陪。」語畢,她轉身蹲下笑問:「我們要怎麽開始?」


    柳筱茵覷了爹爹一眼,見他沒生氣才說:「我當鬼,阿姨來捉我!」語畢便從懷中掏出一條絹帕,準備要蒙上古盈夢的眼睛。


    柳慕雲見狀隻能暗歎口氣。女兒雖是乖巧,但也有她機靈頑皮的一麵。


    柳筱茵幫古盈夢蒙好了眼睛,轉身逃開並開始拍手叫喚。


    「阿姨,我在這裏!來捉我呀!」


    古盈夢被蒙了眼後即陷入一片黑暗,隻能依靠聽覺來捉那可愛的小女孩。


    精力旺盛的小茵兒東奔西跑、前躍後跳,古盈夢轉了幾圈後,已開始感到有些頭暈,不辨方向了,不禁開口求饒:「茵兒,別跑那麽快!阿姨捉不到。」


    此時,小茵兒正好站到爹爹麵前,小眼咕嚕嚕一轉,一個頑皮的主意掠過心頭。「阿姨,我在這裏!在這裏呀!」


    古盈夢聽那呼喚聲就近在身前,遂毫不猶豫踏前一步,張臂一抱,入耳卻是一聲短促的男聲輕呼……


    她頓時明白抱上誰了,是茵兒那俊美無儔的爹爹;雖然蒙眼的絹帕未拉下,但她已是腮紅耳熱了,耳畔更傳來一陣稚嫩的嬌笑聲。


    原本靜立一旁,含笑注視二人的柳慕雲,根本未料到站在身前的愛女,會突然一溜煙轉到他身後:待他瞥見張臂撲來的古盈夢時,想躲開也來不及了。


    古盈夢立刻扯掉蒙眼的絹帕,待見一張嫣紅俊顏近在眼前時,心跳驟然加快,美眸更不自主定在他俊美的臉龐上。


    這一瞬間,柳慕雲似乎掉進了一個奇異的幻境裏。


    眼前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他朝思暮想、思思念念的愛妻晴姐,那一顰一笑都與晴姐一般無二,他一個情不自禁就要低頭吻上那嬌豔欲滴的紅唇……


    古盈夢的魂兒已被那深邃的黑眸所迷惑,眼裏、心裏都是眼前這俊美男子的身影;她心裏毫無閃躲的意識,隻是愣愣地看著逐漸逼近的臉龐。


    突然,一個嬌嫩的嗓音教兩人倏地回神。


    「爹爹被阿姨捉到了!換爹爹來捉我們了!」


    兩人倏地驚醒旋即分開,神情俱是靦腆地看著對方。


    柳慕雲暗責自己失態,差點就做出唐突佳人的舉動,忙收攝心神,打住心中那幾乎無以遏止的想望和難以自抑的情感。


    古盈夢也暗暗自責。為何不能及時阻止他;不但如此:心裏似乎更有種莫名的期待……


    柳慕雲微笑著從古盈夢手中取過絹帕,蒙上自己的雙眼,笑說:「我要開始捉-們了!」


    古盈夢與茵兒相視一笑,便開始左閃右躲,連小狐狸犬也汪汪叫地在一旁湊熱鬧。


    稍遠處,顏翎玉可把方才兩人相抱的一幕瞧得一清二楚。


    她一直都暗暗癡戀著師兄,也看出師兄似對古盈夢有情,這對她來說是一大威脅;雖是如此,但古盈夢似對師兄無意。這三年多來,兩人始終以禮相待。


    此次,師兄代爹爹受邀至何家莊-彌月喜酒,還特地帶了古盈夢同行,目的就是想讓終日鬱鬱寡歡的古盈夢散散心,沒想到才一天工夫,她就勾搭上何家的客人,甚至還和人家摟摟抱抱的,真是不要臉!


    她不覺冷哼一聲,轉身離開。


    她一定要將這件事說給師兄聽,讓他知道古盈夢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此時,一雙隱在樹叢後的黑眸,亦將三人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


    何家後花園的樹叢後也靜立著一個人,專注地看著三人,眼眶含著瑩然淚光……如果愛女還活著,那將是多真實的和樂景象啊!餘惠君抬袖輕輕拭去淚水:心裏有著無限的感慨和遺憾。


    房裏,江孟軒在燈下看書。這時,房外傳來了兩聲叩門聲響。


    「請進。」


    顏翎玉推開門走了進來,看了師兄一眼,轉身朝門外探了探,然後把門關上。


    「師兄,我偷偷告訴你一件事喔!」


    江孟軒看了她一眼,淡然道:「什麽事?」


    「我今天看到那個古盈夢跑到何老伯家的後花園,和一個年輕小夥子摟摟抱抱的;還差點嘴對嘴親了起來耶,真是不要臉!」


    顏翎玉略去部分事實,甚至添油加醋的。


    江孟軒早預知她想說的是這檔子事,遂冷淡地應了句。「是這樣子嗎?」


    顏翎玉見師兄如此冷淡,不禁大感不解。


    照理說,師兄應會醋勁大發,然後氣衝衝地跑去質問古盈夢,接著就開始討厭她、疏遠她,最後甚至舍棄她,屆時師兄就非她莫屬了。


    「她這樣的行為已是不守婦道……」


    江孟軒轉首看著師妹,笑笑說:「老實說來,我們跟她非親帶故的,救她、收留她的本意是助人。若說她的親人或夫婿還活著,則另當別論;假若她的親人都已亡故,難道她一個弱女子,就必須孤苦伶仃一生,無權再覓得可托付終身的良人嗎?」


    「可是你不是很……」話未完她又連忙住口。


    如果現在點明師兄對她有意思的話,搞不好師兄會就此大方承認,然後兩人共效於飛,那她豈不是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她心念一轉,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笑嘻嘻地附和說:「師兄說得沒錯!盈夢姐姐當然可以再找個愛她的男人,好好照顧她的後半生。何老伯家那個客人,是既年輕又俊美,還有他那個女兒,與盈夢姐姐長得那麽像,看過的人一定會認為她們是母女的!」


    這一點著實令江孟軒生疑。雖然他隻是從遠處偷偷看過那小女孩,但心中也產生了這樣的聯想。


    那對父女會不會就是盈夢失散多年的親人;但令他不解的是,若是,對方理應前來詢問才是。


    這時,顏翎玉腦中則轉著一個念頭。


    她想著,不如趁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把古盈夢推給另一個男人;這樣一來,師兄就是她一個人的了,這真是個好主意!


    「那真是太好了!師兄,我們就來努力湊合他們兩人吧!」


    江孟軒不由暗暗歎氣。


    真拿這個凡事不經大腦的師妹沒辦法。她似乎沒想過,對方的妻子也許不讚成這事;若如此,讓盈夢跟著那書生也定然不會幸福的。假使對方的妻子同意與她共事一夫,盈夢又願意的話,湊合他們成就人間一對佳偶倒也無妨;但難就難在,若哪天盈夢的親人尋上門來,到時又該怎麽處理。


    因此,他並未立即讚同師妹的提議,隻是淡淡地說:「這一切都還得看盈夢的意思。」


    霎時,顏翎玉的滿腔熱心教他的話澆熄了大半,她朱唇微抿道:「這樣啊!」但心念一轉,她腦中又冒出個主意——幹脆趁半夜時,把古盈夢用棉被包一包,丟進那個書生房裏,然後找人去捉奸,逼他要負責。嗯,這個主意好像挺理想的!


    想到得意之處,顏翎玉忍不住咧嘴傻笑。


    江孟軒見狀即知師妹心裏正盤算著鬼主意,不,正確說來是蠢主意才對!


    為此,江孟軒隻得開口說:「-這幾天都在玩,沒有好好練功,還記得當初答應讓-同行的條件是什麽嗎?」


    經師兄提醒,顏翎玉這才想起好像和他有這麽個約定,遂起身說:「我知道了啦!人家這就回房去練功。」


    江孟軒送她至門外,正欲退回房間時,眼眸卻不經意瞥見回廊盡頭倚欄望明月的倩影。他靜待師妹回房之後,遂轉身回房取件披風,走出房間朝那抹倩影行去。


    雖然夜已深沉,但古盈夢卻無法成眠。白天的景象於此時在腦海裏一一掠過。


    尤其是那書生的俊顏,似乎已深深刻在她心版上,抹也抹不去,想忘也忘不了。


    她曾經有個奇想,想他們會不會就是她失散的丈夫和女兒;因為不但茵兒與她有種特殊的心靈感應,就連那書生,在心靈上似乎也有著某種程度的契合。因為,隻要一個眼神、一個微笑,好似就能彼此意會對方的意思。


    但她隨即心念又一轉。若是,他們早該與自己相認了才是啊。思及至此,她不覺悠悠歎了口氣。


    「夜深露重,-應該多加件衣服才不會受寒。」隨著話落,肩上已搭上了件披風。


    古盈夢一轉首即迎上一張漾著溫柔笑意的俊顏。


    江孟軒上前一步與她並立,抬眸看著高掛天際的一輪明月,銀白月光灑落大地,予人一種清冷明淨的感覺。


    「今晚的月色很美。」


    「是啊!」古盈夢隻能低語附和,更暗暗感到心虛。


    她並非是個癡傻之人,江公子雖將他那似有若無的情意隱藏得很好,但她多少還是感受到了。


    古盈夢不免暗暗自責。若撇開親人是否還活在世上的事不談,她該傾心報答的對象應是對她有著救命之恩,且無條件照顧她這麽久的救命恩人——江孟軒才是。


    她自知沒資格求什麽名分,因此便暗暗決定,甘心以奴婢的身分伺候他一輩子;她不該再將一顆心放在那僅僅相識兩天的俊書生身上。


    江孟軒轉眸瞥見她秀眉微顰,眸中隱現愁意。他心裏比誰都明白,她對自己隻有感激之情沒有愛意;也因為如此,他隻能冷靜、理智地緊緊壓抑那心中的愛戀,更時時提醒著自己,總有一天她會回到親人身邊,他不該為了一己私情而忘了當初救人的單純初衷。


    兩人對月默然良久,江孟軒才轉首微笑道:「夜深了,-也該回房歇息了。」


    古盈夢螓首微點,轉身蓮步輕移,回到自己房間。


    江孟軒目送她回房後,又默然佇立片刻才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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