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來的時候,他剛到這異世,還一窮二白,連肚子都吃不飽,如今再來,卻已經娶到心愛的女孩兒,也就要擁有自己的家了。


    不說這個——放在一個月之前,他可還在千年之後的醫院裏躺著呢,家財萬貫權柄滔天,卻死期將近,身邊卻連個知冷熱的能說話的人都沒有,誰能想到後麵的事?


    人生際遇之奇妙,當真是不可言說。


    這樣想來,此時窮歸窮,可身體康建,且有如花美眷……若要他說,便是前世家產再多十倍,要他與現在的生活換,他也是不願的。


    第27章


    最後按著族長給指的關係,他們在一條小胡同裏的書坊邊上租到個小院子,那處偏僻,因此房子要價不貴,一年隻需八兩銀子。謝良鈺爽快地交了錢,環顧四周——這一安定下來,他也準備開始潛心讀書了,在這個時代若想出頭,萬般艱難,以他的金手指和原身的條件,讀書倒還真是最根本又有成效的法子。


    此處環境清幽,隔壁還有書坊,倒很是適合他。


    謝虎一到了新家,馬上就撒歡兒地甩開丫子跑了,小不點兒這幾日吃得嘴油肚圓,正是最有精力的時候,又沒有大人那種離別鄉土的愁緒,瞅見什麽都新鮮,恨不能上房揭瓦。


    洛梅娘跟在謝良鈺身邊,輕輕眨著眼看他與中人商談,那從容擔當的樣子,臉上微微地紅了,臉上幸福的微笑怎麽都藏不住。


    這院子雖小,但幹淨整齊,院裏還栽了棵蘋果樹,總比從前謝家兩座茅草屋好了不知多少,待日後安頓下了,她可以接些針線活做著賺錢,院子裏還能自己種些蔬菜,養幾隻雞下蛋吃……讓相公安心讀書,考上一半功名,就可以去塾學教書,或者……自己回去求求姐姐,看能不能讓相公在衙裏尋個差什麽的,輕省又體麵。


    他倆好好的,過上一輩子。


    總之現在作為謝良鈺最大的新晉迷妹,她現在看著相公,還有相公所做的任何決定,總是覺著千好萬好的。


    梅娘心裏打著劈裏啪啦的小算盤,把自己想得臉都羞紅了,她倒是沒去想謝良鈺金榜提名什麽的,作為沒怎麽見過世麵的鄉下姑娘,她雖然相信自己的相公,卻仍不免覺得那種事情距離他們這樣的莊戶人家太遙遠。


    她方才的那些規劃,已經是窮盡想象力能夠想到最美好的未來了。


    謝良鈺瞥了旁邊露出幸福小女人表情的媳婦一眼,很想伸手刮刮她的鼻子,心裏也不覺癢癢的——怎麽講,成親當夜到現在,洛梅娘就差把“迷戀相公”幾個字寫在臉上了,謝良鈺再怎麽遲鈍,也感覺出了些不對頭。


    小姑娘這樣子,真是個本有心上人、卻被迫嫁給另一個人的可憐女孩兒該有的表現嗎?


    我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謝良鈺在那裏琢磨,梅娘卻已經手腳利索地把屋子裏進行了簡單的打掃——這房子交給他們之前是清理過的,隻需掃去些浮灰,展上鋪蓋便能住人。


    “相公,你看,還有什麽要收拾的嗎?”


    梅娘先在側房給謝虎弄好小窩,又在正房的大床上鋪上幹淨的被褥,她放下枕頭的時候臉就通紅,床上雖備了兩床被子,可……


    謝良鈺正心情複雜,突然進行,連忙上前幫手,結果洛梅娘正要後退,結結實實地撞進了他的胸膛,小姑娘常在山裏走,又常年練武,雖然年紀不大,可前凸後翹的,平時遮在寬大的衣服下頭還不顯,如今近距離一接觸,頓時……


    實在很有彈性。


    謝良鈺:“……”


    不帶這麽考驗意誌力的,原主身體弱了些,可也是個正常的男人,又沒毛病……這不是逼他在道德底線上瘋狂試探嗎?


    謝良鈺像被燙著一樣猛地退了一步,梅娘也小小驚呼了一聲,兩個人像在比賽臉紅,眼神兒都不知道該往哪兒放,這時候虎子興奮的聲音從外麵傳進來,頓時顯得寂靜的室內愈發尷尬了。


    “我我……”梅娘磕磕巴巴地偷看了謝良鈺一眼,手指攥緊衣角,“相……公,我們上街轉轉吧,家裏有、有些東西需要添置,我還想買……”


    謝良鈺條件反射地接上:“買買買!”


    “……”


    青年一摸兜,又露出些赧然,他主動打開自己負責背的比較大的那隻包裹,把那些抄滿字的紙拿了出來:“先去趟隔壁,看老板願不願買我的字。”


    洛梅娘偷偷一笑,又歪頭說:“你寫得那麽好,他肯定願意得很。”


    “那我們就快走吧,”小姑娘也是個急性子,當下就急著出門,“待會兒我也去街上轉轉,看有沒有縫補漿洗的活兒,能拿回家裏來做。”


    謝良鈺一愣。


    “梅娘,”他猶豫了一下,不知道什麽時候這句話居然變得這麽肉麻羞恥起來,“我、嗯……我是你的夫君,家裏的生計,你不用太操心。”


    “我會負責養你……和虎子的。”


    第28章


    誰養誰這糟心的問題暫且不提,兩人一出院子,就被滿地瘋跑的謝虎攔住了。


    “哥,哥!”小孩兒嗓門恁大,原本瘦瘦小小的樣子這兩天稍微圓潤了一點,看上去不那麽像一根生頂著個大腦袋的豆芽菜了,屬於孩子的活潑也更加在謝良鈺麵前顯露出來,“我能上隔壁去玩兒嗎!”


    這麽快就發展出小夥伴了?


    謝良鈺有些驚訝於這個弟弟的社交能力,他一扭頭,就看見自家門邊兒正扒著一個小腦袋,頭上梳著一個小抓揪,正偷偷摸摸地往這邊看。


    “去吧,記得回來吃晚飯。”謝良鈺很滿意小電燈泡能主動給自己找個去處,他正想跟梅娘二人世界培養培養感情,帶著個孩子,總感覺自己像個單親爸爸誘拐小姑娘似的。


    謝虎開心地點點頭,響亮地喊了句:“哥再見,嫂子再見!”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謝良鈺忍不住搖頭一笑,旁邊的洛梅娘偷偷瞧了他一眼,也掩口笑了起來。


    兩人隨後出了門,家裏也沒放什麽東西,因此並沒有費心落鎖,兩人並肩走著,路旁有早開的桂花探出枝丫,有些心急的花兒已經開了,隻是不多,因此香味淡淡湧動,著實沁人心脾。


    謝良鈺看似從容鎮定,可從自己家門口走到書坊門前幾步的距離,他卻都快有些同手同腳的僵硬了,梅娘就靠在他身邊,小姑娘比他矮不少,身體卻不知道好多少,在微涼的風裏散發著暖呼呼的溫度,還也飄來點淡淡的清爽香味兒。


    老處男心裏砰砰跳,想這也許就是家的味道。


    梅娘卻想得沒有相公那麽多,她心思單純,一點都不彎彎繞,在走進那間名為“清竹坊”的書館的時候,自然而然地抬手挽住了謝良鈺的手臂。


    青年頓時更僵硬了。


    可惜某人掩藏情緒的能力太強,以至於難得純情的心思根本沒被發現,清竹坊須發皆白的老板見他們進門,便微笑著迎上來,溫和地說:“兩位,要看些什麽?”


    這書店外麵看著不大,不過門臉雖小,進去縱深倒挺深,兩邊的書架上滿滿當當地擺著各種書籍,在狹窄的空間裏散發著一股淡淡的紙墨香氣。


    謝良鈺略略看了看書名,有些驚訝。


    這裏藏書的豐富程度倒出乎他的意料——他腦中自帶著卷帙浩繁的金手指,對這個世界的知識體係也已經有了些了解,自然知道其中一些書的價值,可它們就與普通的四書五經擺在一起,看上去沒有任何特別之處。


    有些名堂。


    謝良鈺見另一麵擺著些文房四寶,便也過去順便看了看,那些倒沒什麽稀奇——都是些文人常用的,從最便宜的貧寒學子,到稍寬裕些的商賈子弟,都能在這裏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


    當然,再高級的就沒有了。


    這大齊國對商人偏見不算太大,從商者家中子弟也能入仕,隻是名聲不大清貴罷了。


    除卻這些,書館中最多的還是各種謄抄本,版麵幹淨,裝訂樸素,但相應的賣價低廉,算是對寒士的照顧優惠。


    “老板,”謝良鈺從懷中取出一冊自己抄寫裝訂好的書,開門見山,“在下姓謝,是個讀書人。今日剛剛搬到隔壁,正用功準備明年科試,想做些抄寫補貼家用,不知您這裏是否需要?”


    旁邊的洛梅娘也露出甜甜的笑來,適時送上新攤好不久的薄餅——還是他們出門的時候,族長家裏不放心給帶的,到鎮上時還熱乎著,此時剛巧拿出來做人情。


    農家自己攤的餅賣相不算太精致,但自家人吃的,用料實在,再加上謝馮氏手藝不錯,一掀開籃子上的布巾,那餅上淡淡的麥香氣便一股腦湧出來,謝良鈺麵上不動,卻竟被勾得有些餓了。


    那老板看上去也微有些驚訝,不過他看麵前一男一女都麵相俊俏和善,顯是新婚不久的小夫妻,再加上今後就成了鄰居,便未拒絕,笑著把書稿和籃子都接了過來。


    “客氣了,客氣了,小相公瞧著便是人中龍鳳,日後若閑來無事,不妨常來陪陪我這老頭子啊。”


    洛梅娘驚喜地轉頭看了自己的夫君一眼——她聽出老板話裏的意思,是怕他們囊中羞澀買不起書本,邀請相公來此讀書呢!


    相公果然厲害!


    謝良鈺不知道自家小娘子已經對自己盲目崇拜了起來,他麵色不變,隻微笑著道了聲謝,並不多言,老板稍稍一愣,這才想起來翻開手中的書冊。


    他本沒抱太大希望,抄書也是有技巧的,字要規整,最宜用館閣體,行列不說,一撇一捺都要整齊,這後生如此年輕,便是再老成,還能比得過用了幾十年筆杆子、下過不知多少次試場的老書生嗎?


    可他定睛一看,卻忍不住睜大了眼睛。


    “這……”老者忍不住刷刷翻過幾頁,臉上驚異更甚,“這是你寫的?”


    “是,”謝良鈺輕輕點頭,“日前剛生一場大病,腕力有些綿軟,隻是今日家裏緊張,不得已來此以次充好,您見笑了。”


    梅娘急得連忙暗暗推了她一把——她不識幾個字,卻實在覺得相公的字是極好的,再說,就算是有點瑕疵,怎麽能這樣自己說自己“以次充好”呢?真是個書呆子!


    謝良鈺安撫地悄悄拍拍她的手背,一臉坦蕩。


    那老者果然笑了。


    “小友太客氣了,這字工整挺秀,雖中規中矩,卻掩不過行間風骨盈然,好字,好字!”他仔細看看那些字,確實發現字形字意雖美,可筆鋒轉折處確少了些力道——若謝良鈺不說,他未必瞧得出來,可謝良鈺這麽一提,非但沒讓他不滿,反倒讓他對這年輕人欣賞起來。


    胸懷坦蕩,不卑不亢,實在是君子之風!


    謝良鈺笑笑:“不敢當,這樣說來,您答應收下我的字了?”


    “當然!”老人家一口答應,隨即笑著拍拍腦袋,從身後書架上取下一本書來遞給他,“你抄的這冊《中庸》,我便收下了,這冊《中庸解義》,你回去抄誦三冊,合並一起,我予你二兩紋銀,可好?”


    洛梅娘忍不住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


    這、這讀書人這麽好賺錢的嗎?那可是二兩銀子!就算縣裏物價高,也夠他們一家三口寬鬆生活至少一個月的,相公隻寫幾個字,就賺到手了?


    也……太厲害了點吧!


    謝良鈺感受到小姑娘崇拜的目光,也忍不住心下歡喜,他從未有過這種因為旁人的一舉一動而牽動心緒的感覺,此刻忽然體味到,酸酸甜甜的,還挺讓人心動。


    對麵的老者看著兩個青年男女不自覺流露的小甜蜜,也忍不住捋著胡須笑起來。


    他方才就注意到了兩個人的不少小動作,卻當然並不在意——他這麽大年紀了,隻覺得這些沒什麽心機的年輕孩子們單純可愛,讓人見之可親。這後生還是個讀書人,觀此時表現,應也是有作為的,他若能一直謹記初心,倒是件好事。


    ——多年的老狐狸也看走了眼,被謝某人偶爾流露出的“純潔”騙到,卻不知眼前的小狐狸肚子快和自己一般黑,且心狠手黑性情涼薄,從來沒什麽不能舍棄。


    當然……那是穿越之前的事了,現在的謝良鈺,就像是那山上的冰川解了凍,早變得不像他自己了。


    謝良鈺和洛梅娘謝過老板,拿著八百文的定金從清竹坊出來,,謝良鈺輕車熟路地帶著小妻子去坊市采購,這附近還有家學館,學子們時常出來花幾個錢打打牙祭,很是熱鬧。


    謝良鈺是沒錢上這種社學讀書的,不過這種給沒有功名的人學習的地方所教也比較基礎,有金手指在,他並不稀罕。


    梅娘眼睛亮亮的,再次感覺自己果然嫁了個很有本事的男人,走路都走出了一股自豪感,謝良鈺便笑盈盈地墜在她身後,看著小姑娘像隻靈活的小鬆鼠一樣奔來跑去,在這個攤子上買些菜籽,又跑那個攤子上買幾隻雞仔,另外鍋碗瓢盆一應生活用品,都很快打理得緊緊有條,比他那次還快,到手價格卻低了不少。


    小謝相公暗自咋舌……購物和砍價,果然是女人天生的好本事。


    兩人很快買得大包小包,謝良鈺見梅娘額上都滲出了細汗,卻仍一點兒不累的樣子,無奈地搖搖頭,一把拉住她:“娘子莫急,天兒還早,先吃些東西吧。”


    女孩兒精神得很:“我不累,也不餓!”


    “可我餓了,也有些累,”謝良鈺一挑眉,半點沒有不好意思,“這日頭大得很,先歇歇吧。”


    梅娘聞言果然頓時一臉緊張,她可沒忘記相公“剛生過一場大病”呢,他是個身嬌體弱的讀書人,而且賺錢養家已經夠辛苦的了,怎麽能跟著自己在這大太陽下麵瞎跑呢。


    自己真是太粗心了!


    謝良鈺暗暗一笑,又找補了幾句,輕鬆讓小姑娘皺起的眉頭開心地舒展開,隨後向攤上老板招手要了兩碗餛飩,梅娘一大碗,他自己一小碗。


    ……這身體常年虛衰,又不好好飲食,胃口確實不大好。


    梅娘也了解他的飯量,並未覺得有什麽不對——她被眼前熱氣騰騰的餛飩吸引了注意力,鎮上的吃□□致得很,餛飩個個皮薄餡兒大,褶子被湯水煮得透明,湯底都熬成了奶白色,上麵還漂了一層細細的油花兒,再淋上一勺辣子,撒上翠綠的香菜蔥花,那真是色香味俱全,看著就讓人食欲大開。


    謝良鈺看她吃得香,小臉被熱氣和辣椒弄得紅撲撲的,也連帶著多了幾分食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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