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僅此而已。


    旁的,她沒興趣多了解。


    她道:“隻昨晚夜宴說過話,並不了解。”


    “能讓你主動說話,此人不凡。”太後顯然是聽到了風聲,眼睛放光道:“哀家那日遠遠瞧過,好個神采奕奕的郎君。”


    謝辰手一頓,斂下訝異,淡淡地說:“嗯,還算可以。”


    心裏想,齊畫師還頂著暑氣,在樹蔭下給她畫景呢。


    這不太妥當吧。


    “哀家老了,隻是看看。”太後似是看出來謝辰的想法,同她解釋道:“曆任國師不成親也不生子,隻收徒弟。可哀家不信,他們是和尚不成,不近女色嗎?”


    “娘娘的意思是?”


    太後給了她一個眼神:“哀家可以為四姑娘牽線搭橋啊。”


    謝辰在那瞬間,以為蒙焰柔魂穿了太後。她們在拖人下水上,顯然“英雄所見略同”。


    “不,不必了。”謝辰尷尬道:“國師乃通靈之人,更需潔身自好。謝辰亦沒有旁的想法,多謝您美意。”


    太後就知道她會這樣講,笑問:“你有意中人了?”


    謝辰默了默,才道:“沒有。”


    “沒有?沒有你上回可不該是那個反應。”


    太後繼續語出驚人:“四姑娘,你瞧瞧外頭這夏日光景,正是讓人快哉的時節,及時行樂。”


    跟藺長星在一塊,她是挺樂的,旁人若知曉,必然樂不出來。


    猜到她多半又是在拿自己打趣,謝辰正頭疼,便聽息雲急匆匆進來,“太後娘娘,齊畫師讓陛下給堵住了。”


    太後聞言,緩緩收了笑意,從容不迫地朝謝辰道:“走吧,一起瞧瞧熱鬧去。”


    齊枝沅還在方才的湖邊,隻是此刻正筆直地跪在太陽底下,近午時分,汗水如雨似的往下流。


    他麵上看不出情緒,隻是恭謙冷靜地微微垂頭。


    淳康帝一張張翻著他的畫作,說話倒也平和,“齊愛卿畫技不凡。”


    “雕蟲小技,不敢入陛下的眼。”


    淳康帝正欲說話,見太後居然這麽快來了,起身道:“請母後的安。”


    “齊枝沅奉哀家之命來此作畫,是不是不懂規矩,冒犯了龍顏?”


    “母後言重,齊愛卿為將畫作完,遲了片刻向朕行禮。朕還沒說什麽,他就請罪跪著去了,是個規矩之人。”


    淳康帝仁厚道:“說來是朕趕得不巧,碰著關鍵的收尾幾筆。高如豐,去讓齊愛卿起來。”


    “慢著,規矩之人不該如此。”太後喊住傳話的內侍,臉上笑意不減:“此乃以下犯上的不敬之罪,陛下別因他是我宮裏的人而從輕處置,該罰則罰。”


    淳康帝笑道:“母後哪裏的話,九旬山不比宮中,不必太多規矩。”


    “不在宮裏,陛下也是皇帝。”太後道:“陛下看在哀家麵上不發落,哀家卻不能讓陛下失顏。”


    她輕描淡寫地道:“就打三十大板,長長記性吧。”


    這話一出,謝辰立刻蹙眉去看齊枝沅,卻見他頭都沒抬,仍是一副聽候發落的模樣。


    幾筆的功夫,行禮遲也遲不了多久。他自個兒已經請罪,以陛下的脾氣,絕不會嚴厲處之。


    太後今日不來,才是上策。既然來了,說兩句客氣話便罷了,怎麽偏要罰他。


    謝辰看淳康帝臉上也有些疑惑,但太後發了話,底下人隻有照做的份。


    於是當庭仗責三十。


    淳康帝咳了兩聲,高如豐朝行刑人遞了個眼神,那靠手上功夫吃飯的兩人當即會意。


    二十板子下去,齊枝沅臉唇蒼白,渾身大汗,已無方才的淡定。


    太後卻隻是拿著他的畫比對湖景,目露讚賞之色。她瞥了眼齊枝沅,那模樣完全不像挨了重打的,慵懶問:“怎麽打得這樣輕,都沒吃飯嗎?”


    高如豐看了淳康帝眼,又過去傳話,行刑人立即加了力氣。


    齊枝沅喊叫出聲,嚐到深入骨髓的鈍痛,他狠狠咬住手腕,麵色猙獰地挺著。


    已經被汗模糊的眼睛,茫然無措地看向太後,很快便收回去。


    謝辰不忍再看下去,背過身讓自己想點別的。


    藺長星。


    在幹什麽呢?


    看書,還是也在四處瞎逛。


    淳康帝道:“朕今早收到薑大將軍的折子,北邊近半年來安穩,商路繁榮,薑家功不可沒。想來,也該給他晉晉爵位了。”


    太後作為薑家女,聽完麵露喜色,卻並不同意晉爵,“薑家能為陛下分憂,是為臣之幸。”


    但淳康帝顯然主意已定。


    三十板子打完,齊枝沅已經暈了過去。太後仍在看畫,麵上沒什麽觸動。


    淳康帝趕緊道:“送回去,再讓太醫去一趟。”


    太後喚來謝辰:“走吧,四姑娘說這湖邊風光不錯,你再陪哀家走走。”


    謝辰向淳康帝屈膝告退,扶住太後離開時,才知道這樣不動聲色的談笑之下,她的手都在抖,滿手心的汗。


    原來還是不忍心的。


    方才謝辰想通了太後的用意,卻仍覺得太過狠心了些。


    太後勉強扯了扯嘴角道:“不是四姑娘告訴哀家的嘛,要為他好。”


    話雖如此,但謝辰自問,同樣的情況下,她決計做不到這個地步。


    無言圍著湖邊走了一圈,太後終於精疲力竭地回去了。


    謝辰回了攬鳳閣,午後小睡過,素織進來,貼耳道:“姑娘,世子傳話,讓您今晚出去一趟。”


    說著給了謝辰一張折得工工整整的圖稿,謝辰打開,是她居處附近的地圖。


    大到湖泊、曲廊,小到一屋一木,他的畫工可謂精湛到了極點。


    圖上不僅為她用朱筆標了見麵地點和路線,還注明了她應該何時出發,以及侍衛的換班時間。


    原來一上午在忙這個,虧她還以為他會讀書。


    在不務正業上倒是翹楚。


    地圖旁有行蠅頭小字,素織認真地替她讀出來:“記得,別梳妝。”


    謝辰:“……”


    他見她到底想幹什麽的?


    第29章 狐狸   明明是我勾引你的


    素織完全忽視謝辰莫名其妙的黑臉, 從字麵意思理解,苦口婆心地勸說:“世子爺真體貼, 怕姑娘為見他梳妝打扮太費事,特地交代從簡呢。您瞧,他連姑娘不梳妝時的模樣都喜歡,可見是真心實意的。”


    真心實意……嗬嗬,他若有這樣的好心腸,她就燒香拜佛了。


    正值盛夏午後,滿庭日光懶散, 蟬鳴聲自樹上傳入耳,聒噪成了常例。


    攬風閣取攬風之意,窗子大而低,全打開後,從外頭樹蔭下濾過的涼風爭相往屋裏灌。


    窗外遠處是個芙蕖池, 此時花紅荷碧, 迎風舒展身姿。池邊係著隻舟楫, 靜待人得閑時揺它進藕花深處。


    近處的榴花正豔,撞破窗欞, 留下一角火色來。


    謝辰端過案上的梅子湯, 將青玉碗裏的碎冰攪得啷當響, 不忍破壞素織的天真,“所以?”


    “所以姑娘必須得去啊!”素織往她榻邊一擠, 沒人時說話更直白:“在宴京麻煩便算了, 好不容易有此良機, 您就放縱放縱吧,不能浪費了啊。得去!”


    關係剛定下來,估摸著還沒好好說過幾次話呢, 姑娘可別再冷冷淡淡,把人給誤了。


    謝辰被她的話噎住,怎麽回都不是,隻好低頭喝了兩勺梅子湯,酸甜沁口。


    她看著案上的圖紙,問道:“他的話跟圖,是怎麽傳來的?”


    素織忙回道:“世子的侍從木耘偷偷來傳的話,您放心,做得隱蔽。”


    謝辰皺眉沉思,不知這木耘的底細,他的隨從都跟他不久,不知有幾個忠心的。轉念想到藺長星愛說傻話,但不是真傻子,應該不會魯莽行事落下把柄。


    入夜後,行宮裏盞盞宮燈掌起,流螢伴著月色,照得人心明晃晃。


    人聲初定下,白日喧鬧的地方,此時隻聽見蟲鳴聲和四處侍衛巡邏的齊整腳步聲。


    傾藻齋裏的太醫剛走,息雲姑姑就回太後房中傳話:“齊畫師醒過來後把藥喝下了,現在人清醒了許多。”


    太後已卸了釵環,隻穿著單薄寢衣,這使她看著不像是雍容華貴的太後娘娘,隻是個姿色豔麗的婦人。


    她不厭其煩地翻著齊枝沅的畫作,淡淡地“嗯”了聲。


    息雲看她沒有動作,不解地問:“您不去看看畫師大人嗎?”


    “是他問起哀家了嗎?”太後霎時抬起頭,看到息雲的臉色當即明白那絕無可能,眼裏的光澤黯淡下去,“罷,過兩日哀家再去看他吧。你讓他好好養著,別落了病根。”


    息雲擔憂道:“娘娘,您這是何必呢?畫師大人不是不明理的人,就算他心裏真有怨,您更該早點去說清楚。”


    “說什麽?”太後笑了一下,看著息雲:“說皇帝已經盯上他,今天這番苦肉計,隻是為了讓皇帝知道哀家素來心狠,從不對任何麵首上心?”


    這個詞一出,息雲立即跪了下去,“太後娘娘,您別……”


    太後兀自往下說:“你猜,他聽了會不會謝哀家的庇佑?”


    不會的。


    齊枝沅不會的,他一定會順勢退開,他已經不隻一次兩次地請求出宮了。


    她本不該帶他來行宮,可他說想出宮看看,說宮裏沒有他想畫的景色,她就帶他來了。


    苦肉計她早就想好了,蠢是蠢了一點,可對陛下而言,這就夠了。


    陛下若信她,自然最好,齊枝沅在宮裏會自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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