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國師該不會是看上自家姑娘了吧,想得美,世子可比他好多了。


    再說了,命格司裏能有什麽好人。他們害得自家姑娘終身不得嫁人,現在倒來討好,誰理他啊?


    衛靖抱刀而立,麵色嚴肅,表示一定要跟在身邊。


    既然躲不過去,謝辰倒不以為然:“走吧,看看國師大人有何指教。”


    謝辰這是頭一回到國師府,她從正門進,心想,隻怕不用半天,城裏宮裏的人就都知道這件事了。


    她由仆人領著往內走,左右打量,問道:“府上怎的這般雅靜?”


    那仆人年紀輕,五官端正,儀態極好,不卑不亢地躬身道:“四姑娘有所不知,國師大人最喜靜中通靈。府中家仆屈指可數,都各司其職,自然無人喧嘩。”


    所以這麽大宅子,是座空宅,隻為了通靈……謝辰微不可見地勾了勾唇角。


    到了內廳,還沒想明白陸千載葫蘆裏賣得什麽樣,就見著個她沒想到的人。


    那人懶洋洋的坐在軟墊上,如在自己家一般自在,招手喊她:“姐姐,快來教我贏他這一局。”


    謝辰:“……”


    第39章 師父   一輩子都做四姑娘的手下敗將……


    屋簷下掛了銀鈴, 今日風微,久久才聽得一聲脆響延綿。


    左右皆是叢木竹林, 花枝雜與於其中,一路進來像是出了宴京,僻靜中聽得鳥鳴巧聞馥鬱。


    廳中闊大且采光極好,家具甚少,字畫、古玩、擺件通通沒有。四麵隻有木架子,上頭整整齊齊壘著書卷竹簡。桌椅簾幕一概不見,絳色木地板上連毯子都沒鋪。


    正中處設了席, 陸千載與藺長星坐在那下棋,說不清的清爽出塵。


    謝辰想起初見陸千載時,她立於街邊,觀他聲勢浩大地坐於高處,錦衣寶飾, 還當會是個俗不可耐之人。


    眼下與那日的排場全然不同, 轉念一想, 或是陸千載這樣的“得道高人”,有意在環境與陳設上與人不同。


    近日他替陛下觀星象, 據言三年之內九州無災無戰, 又料定陛下年末前必得兩位小皇子。


    他既然敢替命格司放出這話, 必是已有十成把握,否則等妃嬪臨產後謊言便破了, 他會立即失去在禦前的寵信。


    如今陛下正高興, 金銀綢緞流水似的賞進國師府, 可眼下全然瞧不出來,想是都被他堆去了庫房。


    嗯,視金錢如糞土的國師。


    可信度增添許多。


    謝辰站在門口, 打量一遍後,無言地看藺長星須臾,眉梢微動。


    他輕咳兩聲,老老實實地起身走到謝辰身邊,朝她齜牙露出燦爛的傻笑,伸手扶她進去。


    餘光中沒有忽略陸千載極力強忍的笑。笑什麽笑,沒見過疼媳婦的!


    謝辰側身避開藺長星,自顧自到棋盤前跪坐下來,低頭看那方寸之間局勢焦灼,淡聲道:“幫不了,你已經輸了。”


    陸千載朗笑,抬頭略含抱歉道:“世子爺,又承讓了。”


    他這話意味深長,謝辰聽出來了,詫異地問藺長星,“局局都輸?”


    又菜又愛玩。


    藺長星臉上掛不住,摸了摸鼻子,挨著她坐下,憤懣道:“此人棋路陰狠,最愛暗設陷阱讓人防不勝防,我這種心思純善之人哪裏是他對手啊。”


    “……”謝辰提醒道:“心思純良之人從不這樣說自己。”


    藺長星委屈狀糾結:“說了就不純良嗎?我不純良嗎?”


    謝辰:“……”


    他們倆旁若無人地對視,一個故意賣乖耍賴,一個不動聲色地寵溺,陸千載靜默地笑眯眯看著。


    謝辰轉過頭,不鹹不淡地看向陸千載,嘴上仍是對藺長星道:“輸給通天命斷乾坤的國師大人,也不算辱沒了你。”


    這話裏不乏諷刺,陸千載絲毫不在意,笑容依舊地一點頭:“愧不敢當。”


    藺長星瞪他,把棋盒端到她麵前,“姐姐,你跟他下一局,別讓他多得意。”


    “還要下棋?”謝辰冷嗤一聲,冰涼涼道:“我坐下這麽久了,你還沒想好怎麽跟我解釋你為何會在此嗎?”


    藺長星瞬間斂了笑,又把棋盒推開。


    陸千載見縫插針地說風涼話:“世子爺,你勝負心太重了,怎麽連四姑娘不高興都沒看出來呢。”


    滾!


    藺長星無聲賞他一個字,轉而跟謝辰解釋:“的確是我與國師大人商量好的,今日請你過來。”


    “你若想見我,犯不著勞煩國師大人。”謝辰看著他。


    她不想聽他說這個,她要知道的是,他何時跟陸千載搞到一起去了。


    在行宮時,不還看人家不痛快,要跟人家比相貌,這就下上棋了?


    藺長星瞥陸千載一眼,壓根不打算留情麵,哄好姐姐最重要。


    於是說實話道:“說來話長,還得從南州說起。我在南州時身無分文,說是把錢都捐了,你知道捐給誰了嗎?”


    謝辰麵無表情地看著陸千載,不好意思,這裏總共就三個人,而陸千載剛好也去過南州。


    “就是他!”藺長星痛心疾首道:“那時候他還不是國師,行走江湖,光是從我這裏就騙去了不少財物。”


    謝辰終於動容,說得卻是:“所以你與國師大人結識已久,卻在我麵前裝模作樣?”


    藺長星看似簡單純良,背後藏了多少秘密,謝辰越來越看不透。


    她話說得重,藺長星趕忙擺手解釋自己不是故意的。


    “四姑娘誤會了。”陸千載笑然然道:“我與世子幾麵之緣罷了,不算結識,他對在下並不了解,否則也不會說出‘騙’這樣不雅又傷感情的字。”


    謝辰尖銳地指出道:“國師大人並不缺錢。”


    言下之意,你這種人從哪得不到銀子,還問藺長星這種小孩子要,不是騙又是什麽。


    “天下之大,繁華如宴京,又怎能明白民生疾苦呢。扶貧救難豈是一人的家私能辦到的,我令世子相助,是為贈他行善積福的機遇。”


    陸千載說到這裏搖了搖頭,憐憫道:“世子爺從前大力支持,否則不會次次傾囊相助。可惜自從得知我成為國師後,便不肯再信我,也不知是福是禍啊。”


    藺長星手在棋案上一拍:“你別神神叨叨地嚇人,是我信不信的事情嗎?你在何處扶貧救難?你若不讓我親眼看見,誰知你把銀子花去了哪裏。”


    “二位若是真心行善,隻為證實,我自然會帶二位去看。”


    陸千載終於說到正題:“隻是,真心與否,要拿出誠意來。”


    藺長星翻了個白眼,對謝辰說:“你瞧他什麽德行!姐姐,不是我有意隱瞞你,是這人心黑得很,他接近你就是為財。你最好看清他的臉麵,咱們這就走。”


    他說完要拉她,謝辰不動,隻溫聲道:“國師大人若為了他人方愛財,特來接近謝辰,謝辰願意相助。隻是我不信口中語,眼見才為實,不能輕易就送銀子,倒成了行賄。”


    陸千載一提錢,方才的仙人之姿消失無影,像個常談判的商人:“好說,你先說你能出多少。”


    藺長星戳戳謝辰的腰窩,示意她別衝動,掉進坑裏。


    謝辰朱唇輕啟:“一萬兩。”


    陸千載眼睛瞬時亮得像太陽,刺得藺長星絕望捂臉,她怎麽這麽有錢!


    “四姑娘豪爽!”陸千載熱情地看著這位財主,安排起來:“如今繁忙,秋獵過後最是清閑,屆時我領二位去看銀兩用在了何處,以表在下絕非江湖騙子……既然一萬兩不願先出,我看四姑娘腕上這血玉鐲子……”


    藺長星按住謝辰的手,惡狠狠地護食道:“這個不行!”


    這是他們的定情信物!


    謝辰拍拍藺長星以做安撫,隨手從鬢邊抽出一支金鏨連環瓔珞花簪,放在桌上推過去:“我的誠意。”


    陸千載麵露歡喜地收下簪子,邊擦拭發簪邊淡定道:“二位貴人連互定情意也比旁人隱晦,一送血玉鐲,一送黑玉佩,旁人倒是看不出來。”


    謝辰啞然,藺長星忙說:“我沒跟他說過這個。”


    謝辰笑了笑,罷,人家什麽算不出來,瞞不過他也正常。


    她問:“國師大人,我的酒呢?”


    “備好了,兩壇米酒,您與世子一人一壇,算是在下的心意。”


    會做生意,兩壇酒換萬兩銀子。


    陸千載談成後知趣地退了下去,將這一大片寂靜交給他們倆。


    二人對望一笑,出了空蕩的屋子,牽手在附近遊賞。


    果然侍從少好,做什麽都不怕人撞見,這麽大的地方隻有鳥鳴。


    藺長星低著頭,每一步都刻意踩在廊上的落葉上。


    “說了半天話,口渴嗎?你來之前,我叮囑他別給你上茶。”


    “不渴。”謝辰眼睛跟隨他的腳步,不解發問:“為何?”


    藺長星歎氣:“國師府的好茶都被他賣了,待客的茶水太次,怕澀著你的口。”


    這話戳中謝辰笑點,她笑得兩肩跟著顫:“窮成這樣我是沒想到的。”


    “是啊,愛財如命。上回在行宮裏,我在石頭後聽見他邀你上府喝酒,今日想著我在,他不敢多坑你。怎麽我都把話說明了,你還給他騙了?”


    “若他真將銀子花在窮苦人身上,莫說萬兩,多少給他都行。其實你不是不願,也是想親眼去看。”謝辰看破藺長星心思,沉聲道:“若他弄虛作假,我必讓他吐得幹淨,滾出宴京。”


    愛財之人比喜歡攪動波瀾者好對付,因為這個弱點太明顯,稍稍一推便能身敗名裂。


    從前的申禮行不好錢色,最善攪動波瀾,宴京城上上下下都籠罩在其陰影之下。


    謝辰方才試探幾句,陸千載不僅不讚成他師父那套做法,言談之間毫無敬意和懷念,更是不肯多談。


    當謝辰問他為何不驚訝自己與藺長星在一起時,他反問她為何要驚訝,誇他們倆郎才女貌是對璧人。“一切自有定數,命格既定,全由天命,局外人隻觀不語。”


    他沒說吉利與否,也不像謝潺那樣評判和阻攔。


    藺長星怕謝辰糾結,對她道:“你放心,這是咱們倆自己的事,觸不到那些東西。若真不祥,他可不會緘默,早以此為由來要錢了。”


    謝辰心想,也是。


    藺長星說當時在行宮裏,之所以急著取下她編織的紅繩,就是因為陸千載看到後猜了出來,他擔心旁人也會發覺。


    那天謝辰還不高興了,於是他掀起袖子,伸出手腕給她看:“不過現在不怕了,你既不戴,我就能天天戴。”


    謝辰嫌棄地看著那條歪扭無形的紅繩,不忍直視,撇開眼道:“沒人說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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