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謝辰說:“你用南州話……說‘我妻子喜歡燈’,是不是?”


    她怕她聽錯了。


    她在說這句話時,他動作愈發狠快,絲毫不見方才承諾時的溫柔乖巧,她早有預料般地受著。


    被她戳穿小心思,他也不掩飾了,癡狂道:“是,我說了,在我心裏,你早就是我妻子了。”


    “喊我相公。”


    謝辰喜歡他說的那兩個字,可她不願喊出口,他知她是害羞,使盡了手段逼她。


    謝辰心道此人骨子裏就是壞的,披著一層乖巧的皮,不過是討人憐愛,再伺機為自己謀利。


    偏偏她就上了當。


    因他的刻意拖延,她最後幾乎有些疼了,卻連喊疼的力氣都沒有。還是藺長星見她臉色果真有些難看,終是不忍,適可而止了。


    他披衣下床,打來熱水,非常狗腿地替她擦了身子,半下都沒有亂看亂碰,十分規矩。


    他信守承諾地提謝辰按肩按腿,生怕她明早起來又不舒服。


    謝辰不耐:“你別忙了,睡了。”


    他聽話地躺下來,在她身邊調整好了睡姿,手才搭上她的腰,就聽見她微微喑啞的嗓音,極其不悅道:“拿走。”


    他當即抬起,磨蹭地收回手。


    安靜了,外頭的雨也不下了。


    謝辰累得睜不開眼,睡意襲來時,旁邊人忽然又出聲:“姐姐你別生氣了,我下次肯定聽話。”


    她相信,若她現在有力氣有武器,一定會把藺長星就地打死。


    這一覺太舒服,外頭的天氣陰沉,院子裏又靜悄悄,無人打擾之下,謝辰難得睡到了巳時初。


    醒後見藺長星還在睡,端詳了須臾,替他掩了掩被角,輕手輕腳地穿上衣服出去。


    木耘跟衛靖都不在跟前,素織簡單地伺候她洗漱。謝辰喝了碗素織一大早熬好的紫米粥,吃了幾口她自街上買回的包子,擦嘴,落了筷。


    素織勸她將另一半包子也吃了,謝辰搖頭:“不必,那還怎麽喝藥。”


    她一出門便聞到隱隱淡淡的藥味了,知道素織已經熬過藥,便讓她端來。


    再回房時藺長星已經醒了,躺在床上哈欠連天地揉臉,謝辰坐在床邊看他:“起來吃點東西墊肚子。”


    他耍賴地環住她的腰,將頭枕在她腿上,臉貼著她的腹部,“為什麽起這麽早?”


    謝辰將他摟住,好笑道:“還早啊,已經有人家在做午膳了。”


    他還沒清醒過來時,便在想他跟謝辰越來越有默契了,上回秋獵時還有些生澀,昨夜稱得上琴瑟和鳴。本想與她再溫存一番,誰知一摸身側,人又沒了。


    若不是他曉得木耘在外頭,有事會通通與他說,隻當謝辰又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他順勢將人推到床上,捧著她臉親了會,謝辰不堪其擾地避開:“你都沒洗漱。”


    “嫌棄我?”藺長星卻偏要打開她牙關往裏探,被謝辰在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仿佛不怕疼似的。


    他很快嚐了出來,皺眉問:“你吃過藥?怎麽了,病了嗎?”


    謝辰已經漱過口,隻那麽一絲苦味也被他發現了,不得不承認,“沒有病。”


    “沒有病為何要喝藥?”


    謝辰定定地看著他片刻,伸手將他皺起的眉頭撫平了,輕歎了口氣,“我總不能不清不楚的有個孩子吧。”


    藺長星當即愣住,明白她喝得是什麽藥了。


    是他考慮不周,從未想過此事,還要讓她獨自去買藥喝藥。


    他嚐到那藥很苦,也不知傷身不傷身,謝辰與他解釋時的神情落寞卻無可奈何,他不知道她喝藥時在想什麽。


    他忽然發覺自己是個罪人。


    他欺負她了。


    藺長星陡然有些接受不了,他疼惜謝辰,隻好在心裏狠狠斥責自己。


    然而他最恨的是宴京。宴京多事,好好的禍害她一個姑娘家,讓他們有情人這樣艱難。


    他盤膝坐在一旁,垂首不語,待謝辰不放心地握住他的手,他沉聲道:“以後,我不對你那樣了。”


    謝辰明知故問:“哪樣?”


    他情緒低沉,沒什麽起伏:“不做親密無間的事情了,不讓你再喝藥。”


    謝辰聽了這話,臉色算不得欣慰,極力保持平靜,緩聲問:“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覺得我擅作主張。”


    雖然她也不知道他有什麽好生氣的,又不要他喝苦藥,可他看上去著實不痛快。


    他總不能是真想要個孩子,而她方才用了“不清不楚”四個字。


    藺長星猛地抬頭,與她對視上,她眼裏的複雜落入他的眼睛裏,他急了:“什麽生氣,我心疼你啊,明明是我混賬。”


    謝辰忽而鬆了口氣,不想被他盯著臉色瞧,上前緊緊地摟住了他。藺長星也將她摟緊,安撫性地輕輕拍她的背:“姐姐,對不起。”


    第59章 名字   這是老子的賣身錢


    雨雖夜間就停了, 還不見放晴,墨藍色的雲團被揉皺後傾倒於蒼穹, 地麵濕漉漉的,隨時會再來一場大雨傾盆。


    在謝辰催促下,藺長星穿好衣裳,洗漱過後,喝了半碗粥墊肚子。方才抱著她說“對不起”時的沮喪低落不複,他擼起袖子,興致勃勃地撿弄木耘堆在院落裏的新鮮菜。


    木耘一早起去集市上買回來的, 魚肉和果蔬皆有。謝辰說買得太多了,很是浪費,他道:“你瞧這天氣,今日還有雨的,地也沒幹, 路滑難走, 你怎麽上山?”


    謝辰想了想也是, 今日趕路回山上反而危險,這菜夠他們吃到明天。她看著他:“你呢, 吃過午飯就回?”


    “嗯, 隻有兩天的假, 不回不成,公文想必都堆滿了桌子。”藺長星戀戀不舍地看著她, 歎了口氣, 苦笑道歉:“若不用回去多好, 我們倆在這過一輩子。”


    “說傻話,昨兒還決心替民做事,今日又打退堂鼓。你在這兒貪圖享樂, 怎麽成為第二個陸千載?”


    他蹲在簷下,彎著眼睛不好意思地笑,朝謝辰吐了吐舌頭,仿佛個不諳世事的少年郎。


    “知道啦,回去一定好好做事。”他起身道:“走前為你下一次廚,姐姐答應過我要幫我切菜。”


    這還是在南州時候承諾的話,那時謝辰三分真心,七分哄騙。她打定主意隔日離開,不指望再見,反而想著早些把他忘了。


    沒成想壞人沒做成,真讓他逮著了機會,她幫他拎了一半菜,抬腳往廚房去:“走吧。”


    雖然她在刺繡編織上手笨,可是畢竟是女兒家,切菜比他有天賦,不會弄得一手傷疤。


    木耘既買了菜,素織便準備中午下廚,做五個人的膳食並不難。看到自己姑娘跟世子爺選了菜進廚房,忙著喊道:“你們歇歇,讓奴婢來。”


    藺長星回頭朝她道:“不必,有福了,你等著嚐大廚的手藝。”


    素織畢竟在南州吃過藺長星做的菜,知他廚藝過得去,於是放心一笑,剛好躲了懶。


    木耘則一臉憂慮:“世子做得東西能吃嗎?”


    都是錦衣玉食堆砌出來的主兒,自家世子就算在南州長大,吃穿用度也分毫未曾短缺,有的是人伺候。


    他尚且不怎麽會做菜,何況是這輩子都不用進廚房的世子爺呢,能做得出來嗎?別是為了討好四姑娘,逞能吧。


    木耘默默將水缸打滿水,若是世子過會燒了屋子,也能救得上。


    有人幫忙打下手,藺長星幾道菜做得極快:糯米排骨,龍井蝦仁,雞絲銀耳,酥炸藕肉丸,三碟子清炒時蔬。最費工夫的是燉湯,佐了蘑菇和豆腐的鯽魚湯,純白鮮潤。


    他給謝辰盛了半碗,讓她先嚐,謝辰喝了兩口,便滿足地笑了,他燉湯自是熟悉的味道。


    雨天光暗,謝辰在飯廳裏點了幾盞燭燈,主仆五人圍著雕花梨木大圓桌,不做聲地吃起飯。


    藺長星特地問木耘:“怎麽光吃不說話,可合胃口?”


    木耘忙把飯嚼完,擦淨嘴回道:“正是太好吃了,才顧不得說話,世子爺,我從來沒吃過這樣的味道!”


    藺長星得了奉承很高興,跟謝辰對了一眼,笑道:“我學的都是南州菜,跟宴京不是一個做法,你吃的慣便覺得好吃,就怕你吃不慣。”


    素織捧著如意紋的瓷碗喝湯,接話道:“世子,你是不是偷偷練過,怎麽廚藝大漲?”


    她這話倒不是奉承,藺長星這桌菜做得比在南州時候好吃得多,便是放到各地大廚皆有的泓徽樓去,也能謀得一席之地。


    藺長星笑著看謝辰,劍眉輕揚,溫聲道:“可能是我的幫廚厲害吧。”


    心裏想著她,身邊有她作陪,滿心的愛意壓不住,做出來的膳食怎會不好吃呢?


    謝辰個子高挑,看著好看,卻太瘦了,身上的骨頭摟著都硌。若能天天給她做飯吃,他就死而無憾了,給她喂胖些才好。


    謝辰麵上掛著笑,玩笑著輕聲道:“不敢搶世子大人的功勞。”


    談笑著吃過飯,木耘與素織負責收拾和刷碗,衛靖默不作聲地將飯廳的地掃了。


    謝辰與藺長星則回房暫歇,藺長星又去看昨晚買的燈。看著看著心緒又蕩漾起來,昨夜宛若美夢,可見畫上這“露滴牡丹”有多惑人。


    他心裏吃了蜜一樣甜,他的混賬怪癖,連他自己這會子想起來都有些臊,昨夜謝辰竟也容了,由著他放肆。


    但他所見,比這燈麵美上千倍萬倍卻是事實,謝辰不許他畫下來,那便不畫。想到這裏,他忽而低頭去解腰間荷包,將那枚價值千金的頂好的夜明珠捏出來,“送你。”


    謝辰見他看那畫便不自在,刻意不理他,站在窗邊靜靜地賞看廊下擺的各色菊花。誰知他不依不饒,還將這東西遞到她麵前來,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麵上霎時間已經緋紅蔓延。


    忍也不是,罵也不舍得,她沒好氣地偏過身去:“我不要。”


    “你得要。”藺長星黏糊糊地湊過去,恨不得將她此刻的神情看上個幾百年:“想我的時候,看看它,它見證了我們最親密的時刻。”


    謝辰僅是聽這話就受不住了,又羞又惱,瞪他道:“你就會欺負我。”


    藺長星笑嘻嘻地在她臉上親一口:“我怎麽舍得欺負姐姐。”


    謝辰冷哼一聲。


    這聲“哼”裏什麽控訴都有,換得藺長星賠笑不止,隨後就關上了窗。他將人按在窗邊,深深淺淺地親了好一會,直撩撥得兩個人各自起火,情意滾燙。


    他的手順著腰身往上攀,被謝辰費力抓住:“你過會就走了,別鬧。”


    他意猶未盡:“我晚些再走?”


    謝辰擰了他一把:“大白天的,你的聖賢書都讀哪裏去了?”


    藺長星停下,想起南州時夫子那張萬年不變的端肅神態,忽而清心寡欲起來。


    罷了罷了,是他太放縱,昨夜兩回已是足夠了。若再來一次,他年輕氣盛是一回事,恐怕明天早朝會沒有精神。


    縱然再不舍得,到了該離開的時刻就得走,到家若太晚也是麻煩,燕王妃那邊不好糊弄。


    走前謝辰給了他一個錦囊,“你既送了我東西,我也有東西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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