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連琅在路介明麵前早就沒有了所謂的主仆尊卑,但在容嬪麵前,她還是會自稱奴婢,喚路介明殿下,她又不是真傻,哪能看不出來容嬪十分介意他們的關係。


    想讓許連琅與路介明親近的,是容嬪。但親近過了一個界限範圍之後,容嬪又開始覺得礙眼。


    盡管她這兩年精神不濟,但相由心生,許連琅瞧的真切,她並不想給已經被病痛折磨到如斯地步的容嬪添堵。不過是個稱呼而已,她並沒有那麽在意。


    她照料完容嬪,才去找了路介明,路介明坐在小杌子上,木盆裏堆放了他的裏衣,他手捏著皂角,正用力揉搓著。


    “你怎麽自己洗了?來,給我,我給你洗。”


    開什麽玩笑,他哪裏會洗衣服呢,往日裏都是她來洗的。


    路介明沒動,手指捏著衣角,他淡哂笑,“我自己洗就好了。”


    “正常反應,你不用害羞的呀,”許連琅蹲下身子,手拄在膝蓋上,瞧她。


    路介明受不住她現在的目光,眼神閃躲了一下,根本不敢看她,更不敢與她對視。


    這不正常,這哪裏正常,要是讓她知曉他夢裏的情形,她肯定笑不出來了。


    許連琅蹲下身子,好讓自己的姿勢更舒服一點,手碰上他濕噠噠的褲腿,抬起來看了看,痕跡已經看不出來了,她第一次見男孩這般,有些新奇。


    路介明漲紅了臉,慌亂間捉住了許連琅的手,“姐姐!別碰了!”


    許連琅連連應了好幾聲,“好好好”,乖乖巧巧的收回手,她嘟囔一聲,“那我去拿我的帕子。”


    她這樣說著,就站起了身子,往他的殿內走。


    剛走兩步,就被人攔腰擋住,路介明的身子在她背後,手臂從腰側穿過,嚴嚴實實的圍住了她的腰身。


    他聲音低若蚊蠅,帶著焦急,細細分辨下,還有懇切,“姐姐,那帕子……我弄髒了,你別去拿了。”


    許連琅還以為是什麽大事,值得他們家一向波瀾不驚沉穩自若的七殿下急成這樣,她笑道:“你怎麽緊張成這樣,帕子而已,髒了就髒了,帕子就是用來髒的。”


    許連琅拍拍他橫在她腰間的手,示意他鬆開,“我的好殿下,趕緊放開我,早膳都沒吃,午膳再不吃,你會不舒服的。”


    路介明鬆了手,看她背影生姿,剛剛摟腰的感覺好像還殘留在手臂上,腰身纖細,細得他為之蹙眉,他歎了口氣,鳳眼中閃過一絲捉摸不透的懊惱。


    帕子……帕子的確是用來髒的,但……


    他快速的洗完手裏的衣服,晾曬好,又在木盆裏接了水,轉身進了偏殿。


    殿內燃了檀香,從香爐中溢出縷縷青煙,嫋嫋間溢滿整殿,檀香味濃鬱,蓋住了殿內其他的不該存在的檀·腥味。


    路介明是頭一槽,身體的器官都跟著敏感,明明那股子味道微乎其微,但他仍然還是覺得那味道還隻望鼻子裏衝。


    他皺著眉頭,將門窗徹底打開,外麵悶熱的空氣爭先恐後的湧進來,他立即出了一身的汗。


    櫃子裏的小格子裏,就放著那塊帕子。


    帕子本就是濕的,現在更濕了,難以說出口的白色黏稠液體還殘留在上麵。


    路介明的頭磕在櫃子的木板上,一聲接一聲。


    夢到她已經是罪過,竟然還拿她的貼身東西,在完全清醒的狀態下做了這樣的事。


    他幾乎是逃一般的離開了聳雲閣,許連琅在東屋熱好了飯菜,連叫了他好幾聲,他腳步踉蹌,一直在躲避許連琅的目光,“太傅喚我有急事,我要過去一趟,姐姐晚膳也不必等我了。”


    少年腿長,幾步之下迅速走出了許連琅的視野。


    許連琅能感覺到路介明的異樣,男孩子長大成男人的這一天總是不一樣的,她看著熱氣騰騰的飯菜,深吸了一口氣。


    她隱約覺得再按照之前的方式對待路介明已經不妥了,她一向拿他做弟弟,碰觸親昵間總是沒有太多的界限,雖然早在兩年前就沒有再做出過同床的事,但隨便的擁抱牽手,現在也該是需要介懷了。


    昔日少年真的長成了男人,就在這一個清晨之間。


    她眺望他晾曬在衣架上的中衣,深覺自己真是粗線條,沾上了他那樣私密的東西,他自然是不肯再讓她碰。


    她無由的生出一些失落感。


    孩子大了,就是會漸行漸遠,身份上帶來的不便已經消除,但性別上的不便利,慢慢顯露出來。


    張成打著盹,他習慣午睡,年紀大了,哪怕再不服老,身體上的倦態還是存在。


    陛下今年要來熱河行宮避暑,已經定了日期,對於他那好徒弟來說,這會是一場惡戰,他心下惴惴,並不是對路介明的能力報懷疑態度,而是宮中那些虎視眈眈的人會不會罷休。


    他預感很準,一場惡戰,誰都不能全身而退。


    他睡的很淺,聽到堂內有動靜,他猛地睜開眼,“今天不是準你休息,怎麽還過來了?”


    路介明局促的站著,手背在身後,鳳眼看著地麵,聽到他的聲響,他咬了一下舌尖,話語磕絆,“今個兒清晨……”


    少年臉上布滿紅雲,一路向下,脖頸也是紅的,他正對著張成,在張成略顯炙熱的視線中,惶然無措。


    他身邊沒有男性長輩,他今天做的太出格了,他參透不了自己,隻能求助於別人。


    他既希望於這位名揚四海的帝師,但卻沒想到這位帝師眼神越來越曖昧,他也不困了,也不累了,更不倦了,真人話本子就在身邊,他眨巴著一雙眼,眼角縱橫的皺眉都被撐開了。


    “殿下啊,你可真是不出我所料。”


    路介明茫然,他不住的揉搓著衣袖上的雅竹,竹子是許連琅繡的,他每揉捏一通,心就更緊巴一寸。


    聽他此話,悶了一口氣,這口氣在他五髒六腑中亂竄,漂亮的瞳孔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緒,同樣的,他也看不清自己。


    “我不懂,我怎麽會這樣做,我拿她做姐姐的,也一直想做個弟弟。”


    張成伸出食指,伸到他的眼前,用力的搖了搖,“不,你可不想做弟弟。”


    “男人第一次嘛,夢到什麽也做不了什麽根據,但你這樣,還是可以看出些端倪。”


    路介明微微前傾了身體,這是認真聽的姿勢,張成挑眉,“你那種依賴,那種眷戀,早就超過了弟弟範圍,我問你,你真的想做她弟弟嘛?”


    第42章 竇西回   你救的它,我養的它,我們算是……


    用晚膳的時候, 路介明還是沒有回來,今夜依然悶熱,萬幸還是有些涼風。


    身上出的粘膩的汗, 經風一吹,更顯涼爽。


    看著容嬪安寢之後, 許連琅提著一壺酒出了聳雲閣,越靠近湖邊,氣溫越低, 枝條垂下,彎月倒掛在水麵。


    她看著波光粼粼的水麵,手指伸到了河麵, 摸到幾塊鵝卵石,捏在手心, 朝更遠的水麵上扔去。


    鵝卵石掠過水麵,驚擾了滿河的遊魚,她等了會兒, 看河麵那小船沒有絲毫動靜, 船簾蓋的緊緊的,看不見裏麵什麽情形。


    她這幾年心裏總是掛念著李日公公,時常過來陪陪他,拿著酒壺坐上一會兒。


    李日公公對她已經很好了, 是她沒能遂了公公的願,李日以生命為砝碼讓她知曉路介明的危險,這份恩情她得記得。


    她徑直坐在岸邊,手抱著膝蓋,嬌俏的下巴放在膝蓋上,不遠處傳來片片的蛙鳴蟬叫。


    李日公公很不喜歡路介明,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那些事過去了就是過去了,他做了他最大的努力,許連琅不肯,他也沒辦法。


    因著許姑姑的原因,他沒辦法對許連琅硬下心腸,日常仍然往來,但話語間幾乎完全避開了路介明。


    許連琅知道,李日怨她冥頑不靈是一方麵,懼怕憎恨路介明又是另一方麵。


    這幾年路介明成長的太快了,他十一二歲的時候,就可以單槍匹馬將他挾持住,現在體魄強壯,身材高大,李日在他麵前更像是小雞仔一般。


    李日公公嫌自己命不夠長,更是對聳雲閣避而遠之。


    畢竟那次許連琅落水,他心急之下說了那樣的話,等反應過來,才後怕。


    戰戰兢兢好久,路介明沒有來尋他,他才算是放心。


    夜晚靠近河的地方蚊子實在多,她坐了沒多久,就被蚊子咬了滿胳膊的包,她抓抓撓撓間,胳膊上又痛又癢。


    她又彎腰挑揀了幾塊石頭,用力的砸進水裏,“咚”了四五聲,還不見有動靜,許連琅這就了然,李日公公並不在。


    李日久在舟上睡,她找他時總是不好找,便想了這個法子,投擲石子成了他們之間的暗號。


    許連琅最後一個石子扔得偏了,東南方向扔了過去,沒有聽到石子落水聲,反而聽到了一聲奶狗的嗷叫聲。


    小狗的聲音很細很弱,許連琅連忙快步去看,聲音太細微,她仔細的辨認著,路上實在黑,她又沒有提燈盞,眼睛適應不來黑暗,突然撞到了一個人。


    額頭正好壓在那人的背脊上,他骨骼堅硬,身上的肌肉繃著緊,撞上去,額頭撞得不輕,許連琅捂著額頭,連忙道歉。


    那人站在背光處,整個身子都隱藏在黑暗中,完全看不清長相,但影影綽綽中,可以看出此人身量高大,背肌很厚,該不是位公公。


    行宮之中,除卻公公外,最多的就是侍衛,但侍衛一般都留守在宮殿區外圍,很少會巡視到這個地方。


    她當即提起一百二十分的警惕,不自覺地後退了好幾步,那人卻步步朝她走來,高大的身體很有壓迫性。


    許連琅本來想直接掉頭就跑,在行宮中明哲保身,看見奇怪的人少些好奇心才是正確做法,但右腳才剛有後退的動作,那人就開口了,“別動。”


    聲音很沉,聲線穩持,與太監尖細的嗓音完全不同。


    他出口提醒後,許連琅才發覺自己的裙角被輕輕拉扯著。


    她蹲下身子去看,看到了窩在她腳邊的奶狗,奶狗張著嘴巴咬著她的裙角往邊上扯,它連牙齒都沒有長,扯了兩下,布料都從它的狗嘴裏滑出。


    奶狗待的地方離她很近,她右腳稍一動,就會踩上它。


    真的被她砸痛了,奶狗眼睛濕漉漉的,她手搭到它身上,它又開始嚎叫,小身體瑟瑟發著抖。


    月亮挪動了地方,少了雲層的遮擋,光完全透了出來。


    奶狗的眼瞳亮油油的,一眨不眨的望著許連琅,許連琅將它托進懷裏,對著月光檢查是否砸傷了它。


    這一細瞧,就發現了不少傷口,肉墊上還流著血,後腿伸不直。


    奶狗害怕她,在它懷裏折騰了幾下,許連琅有些托不住,差一點奶狗就要從她懷裏跳脫出去時,一雙大手撐開了個小毯子,從頭到尾將那奶狗抱了起來。


    這雙手的主人也徹底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月色在他身後鋪開,撒了滿河堤,他麵孔被月光鍍上一層柔和的光輝。


    是濃眉大眼的長相,眉似山巒,眼如烈陽,唇瓣偏厚,眉宇間都帶著直逼人心的正氣。


    有的人,就是長相端正到讓人無端信任,莫名其妙給他扣上好人的帽子。


    這個人,就是這樣的人。


    似乎是注意到許連琅的打量,他微微露齒一笑,“剛剛該是嚇到你了,我隻是想提醒你小心腳下的狗。”


    這個時候許連琅才發現他左半邊臉上有個酒窩,酒窩很深,他說話間便會顯現。


    許連琅與他拉開安全距離,“無妨,多虧你提醒,我剛剛不小心傷到了它。”


    狗安靜的窩在他懷裏,從毯子裏探出個小腦袋,看看許連琅,又看看抱著它的人,對著許連琅“嚶嗚”了一聲,實在是惹人憐愛。


    許連琅瞧這狗的模樣,竟然覺得有些許像路介明。


    髒兮兮一隻狗,眼睛卻亮的驚人,怕極了陌生人,暗地裏打量的同時,又不自覺地用眼睛撒著嬌。


    許連琅愛屋及烏,就為著那麽點微妙的相似感,對這隻奶狗無限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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