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的的按了按太陽穴,幾次深呼吸之間,重新壓製住了情緒,手指撚住了她垂在臉頰的發,“阿琅,你身體還是很差,要好好養,日後萬萬不可再如今日般了。”


    他省略很多凶險,不想為她徒增煩惱,看她欲言又止的眼神,還是再一次妥協了,“竇夫人從井中撈出來時,還有口氣,沒出大礙,隻不過,浸泡的時間太久,井水太涼,孩子沒了。”


    這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從冉薇蔚躍下井的那一刻起,就要想到,自己會失去什麽。


    拿孩子去賭一個男人的寵愛,太蠢了。


    關於冉薇蔚在那所宅子發生的一切,他派遣了暗衛調查,最終交給他的信息實在是泛善可陳,還是那些女人爭寵引發的檔子,恰恰好拿阿琅做了引子。


    冉薇蔚雖然是正室夫人,竇西回的心這兩年又不在她身上,鬥不過妾室,恰逢家中又出事,需要竇西回再次伸以援手,礙於這次冉家的案子太大了,竇西回心有餘力不足,冉薇蔚一個世家小姐哪裏知道這其中的彎彎道道,夫君不幫忙,就出了個這法子,來讓夫君愧疚,用一個孩子的犧牲來為自己的母家求個機會。


    這京都的大家族的女兒們,生來就被教導處處以家族利益為重,為了家族的繁盛可以犧牲掉一切。


    包括他後宮的那些女人。


    路介明不屑於女人之間的鬥爭,他的後宮也並不安寧,他也任由她們鬥,鬥來鬥去,勝者為王敗者為寇,這是永遠的道理。


    他不愛她們,給了她們足夠的榮華富貴,不偏袒任何一方,已經是他能給的最好了。


    畢竟後宮的那些女人,進宮本身就是一場交易,君臣交易,父女交易,她們在這場交易中簽字畫押,更有甚者樂此不疲。


    若是一場情願的買賣,路介明便就沒必要為他們負責。


    若不是必要,他恨不得後宮孔雀空缺下來,隻留給他的阿琅姐姐。


    不,後宮這樣的髒地方,他才不舍得將阿琅圈在這處。


    他占地為王圈山為主,願這天下太平,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了許連琅,因為這天下,總是包括她的。


    他伸手握住許連琅的手,剛剛才從錦被中拿出,現在就已經涼了,路介明皺眉,“阿琅,此事,與你毫無幹係。莫要關注,也莫要再管了。”


    第93章 更是想你   你逆天改命,害人害己啊,會……


    路介明攥的很緊, 將她一雙手托在掌心,輕柔摩搓,直到冰涼褪去, 重新染上溫度。


    許連琅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路介明將她的被子掀起一個角,將那雙手放了進去,但又像是不甘心般的, 離開時藕斷絲連,手指順著她的手形滑過,最後又捏住了她最長的中指指腹。


    捏捏碰碰, 樂此不彼。


    時間久了,他總是忍也忍不住的。渴望身體的觸碰是動物與生俱來的本能, 在他鬆懈下來時,根本壓製不住。


    “冉薇蔚為了她父兄的過錯,恰尋了由頭墜井, 以換來竇西回的些許憐憫, 事情鬧大了,下人辦事不力,遲遲難以解救,沒了孩子, 也算是她咎由自取。”


    他為她解說著,將這中間的牽扯糾葛一一說與她聽。


    許連琅困乏的很,還是強撐著精神聽,“竇西回的那位妾室阿琅也見了,更像你,竇西回便更寵了幾分, 其實我倒瞧著,他或許還愛著你,就是這種愛太過於惡心了。”


    路介明嘴上毫不留情,恨不得以最下流的話語描繪這個曾經讓他喚過“姐夫”,差點將許連琅托付給他的男人。


    如今想來的確後怕,幸好阿琅沒有真的嫁給他。


    “若說有錯,竇西回才是一切的根源,阿琅你也是受害者。”


    他條分理晰,將事件拆開又合攏,將許連琅從此事中摘出,又將一些過錯的帽子扣在竇西回腦袋上,按死。


    許連琅被牽涉其中,再加上竇西回那些話,太容易引導錯許連琅了。


    他說,他因為愛她,才找了替身,言語間移花接木,將什麽都沒做過的人放入其中,罪惡感在巨大的驚嚇下自然會產生錯覺。


    他打量著許連琅的神情,才發覺她的注意力已經不那麽集中了。


    路介明的脊背陡然一僵,再去摸她的手,又已然涼了。


    他一再將被褥往她的肩膀上拉,牢牢的蓋在了她的下巴以下,緩緩重複道:“好了,累了就睡吧,其餘的,我明日說給你聽。”


    許連琅其實聽不太進去他的諸多話語,冉薇蔚跳井的理由路介明解釋的很清楚,他說與自己無關,細細分析下,完全摘幹淨了自己的幹係,但她總覺得不安,不安感漸漸擴大。


    好在路介明一直守著她到深夜,她不肯合眼,除卻眨眼外,幾乎目光定格在他臉上。


    路介明自然不肯離開,便就一直守到後半夜,叫了太醫診了又診,並未發現大的不妥。


    未發現大的不妥才是最大的不妥。


    夜裏仍然留了三位太醫守值,三位太醫跪在一處,大氣不敢吭,殿內的那位主子終於睡了,陛下才得空出來。


    路介明居高臨下看著跪在腳下的太醫,道:“清遠大師是說過阿琅身體狀況的,但養了這麽久,又突發這樣的情況,你們都瞧不出什麽?”


    他挑起單邊眉,靠在圈椅中,腦袋擱在靠背上,閉上了眼,四兒抬手為他揉起了頭。


    他這頭疼,也是老毛病了。


    三位太醫麵麵相覷,又接連搖頭。


    路介明抿緊了嘴,胸膛大幅度的起伏,將幾案上的硯台重重的的扔擲了下去。


    “一幫廢物,什麽都幹不了,滾出去!”


    四兒跪在地上收拾一片狼藉,看路介明那副滿腔惱火無處發泄又隻得拚命忍耐的模樣,歎了口氣。


    他時常這樣,但也不太一樣,許連琅沒醒的時候,他不會憋著,當場也就發了火,多半會見血。


    血又讓他更加唾棄自己,周而複始,惡性循環。


    姑娘醒了之後,一切都好轉了,他麵對外人脾氣還是不好,但至少不再傷人了。


    四兒跪在他腳邊,捧了一杯降火的茶,開口:“按理說,上好的藥材供著養著,養了這麽久,不該這樣的,姑娘雖體弱,卻也不該出了這麽點事,就完全引發舊傷。”


    許連琅一向膽子大,又頗為伶俐聰慧,怎麽會因這墜井小事,又是摔倒又是引發舊疾的。


    年歲更小的時候,遇路介明放火傷人、夜中殺人也不曾這般過。


    說不過去的。


    事有蹊蹺,不能單單以“姑娘重生一次,體質大變”為解釋。


    四兒小心翼翼建議道:“陛下,要不要再派人去請清遠大師來。”


    路介明玩弄著大拇指上的碧玉扳指,這玩意兒還是他父皇留下的,套在他手上,要大上不少,說是無價之玉,他卻覺得可有可無。隻想趕緊脫手了算了。


    聽到四兒的話,他動作慢了下來,清遠大師……清遠大師……他念著這個法號,輕聲笑了一聲……就在四兒以為他要放棄的時候,就聽的他說,“請吧,你親自去請,告訴他,我不介意再多被拿去幾年。”


    當天夜裏,一隊棗紅駿馬快速出了城門。


    六年前,也是一堆人馬出了城門,最後帶回來一個女人。


    百姓聚眾交頭接耳,說不知道這次又是為了哪個女人。這父子倆,都是情種!


    ……


    許連琅夜裏又生了虛汗,薄薄的裏衣完全濕透。


    殿內的四座青銅蓮花瓣燃出一線白煙,香味很淡,飄飄揚揚直往床榻上飄,與人的鼻息混為一處,呼吸間,都進了肺腑。


    許連琅又夢到了佛座下的那個小娃娃,不同於上兩次,這一次他歪著腦袋,眼睛大而無神,小嘴巴一直在動。


    但又聽不到在說什麽,許連琅隻能靠近,想將她扶起來,又碰觸不到,隻能彎著身子,側著耳朵挨近。


    小娃娃聲音稚嫩,起初還是聽不到什麽,但也不過一瞬間的事,那聲音陡然陰森起來,音量加大,直往她的耳蝸裏邊兒鑽,“是你害死了我,是你害死了我,你活了,我死了,是你害死了我。”


    念咒念經一般讓許連琅大腦發麻,她越是想要否定,越是想要捂耳朵,那聲音就越是明顯,“你逆天改命,害人害己啊,會有很多人因為你死的。”


    “會有很多人因為你死的。”


    “你會遭報應的。”


    “違背天常,終將反噬,你克死自己就算了,還要克死旁人。”


    話語一遍又一遍,不停休,不知道說了幾百回,這一夜才總算天明。


    許連琅驟然起身,被噩夢驚嚇,卻在醒來時,隻記得幾個片段,以至於在路介明問她怎麽樣的時候,她也說不清。


    她覺得自己太奇怪了。


    白日裏用早膳的時候,路介明也在旁邊陪著,很稀奇,“你沒去上早朝嗎?”


    往常這般時間,幾乎是見不到人的。


    路介明為她擺好湯粥,布好菜,“不去了,今日無事。”


    什麽無事,是他太不放心了,曠了今日的早朝,反正朝中已有不滿的聲音了,他並不介意這些聲音再大一些,反倒有利於今後的計劃。


    許連琅看著上菜布食的生麵孔,找了一圈,也沒發現四兒。


    路介明解釋說是有別的事讓他安排,最近幾日怕是見不到了,他難得調皮,朝她眨眼睛,“怎麽?不至於才沒見多久,就想他了吧。”


    他本意不過是讓用膳的氛圍好一些,卻沒想到許連琅輕軟好聽的聲音道:“想啊,不光想他,更是想你。”


    她笑吟吟的靠近,像是小時候那般,手將他梳好的發攪亂,揉了又揉,那發絲還是一如既往,柔軟順亮。


    她正色道:“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不,一個時辰不見,如隔三秋。”


    路介明深邃的眼迷了一度,許連琅蘇醒至今,還是第一次與他這樣相處,說些這樣黏膩的話,盡管好像還是在所謂的姐弟範圍中,但他已經很是滿足了。


    他真的太好滿足了。又或者說是,他得到的太少了,許連琅給他一點關乎於愛的東西,他就感恩戴德。


    他覺得飽了,一點都不餓了。


    許連琅看他那副樣子更想笑了,“這樣看起來,還是跟小時候一樣。”


    路介明托著腮,暗啞的聲音道:“這樣就很好了,真的,這樣我就滿足了。”


    他應該不是在回複她的上一句話,意有所指,許連琅想了一會兒,心裏抱怨男人太難懂了。


    早膳的時間過得很快,氛圍良好,許連琅無意說起昨日的事,就像是昨夜的夢一般,其實留在記憶中的隻是幾個小片段。


    她詫異於自己的記憶力差成這樣了嗎?


    她早膳用的很多,路介明對此表示滿意,也真就像他說的,守了許連琅一整天。


    期間將乾清宮諸多陳設撤去換了新的,許連琅問他,“為何”?


    他隻說是,“舊的都入不了眼了,”他含笑說著,又開始彎腰去琢磨那香爐。


    掀開香爐蓋子,香料所剩無幾,他剛想用食指捏著香料殘骸放到鼻端聞時,就聽外麵跌跌撞撞有人跑進。


    乾清宮不是可以輕易進的,守門的太監們攔了一路都沒有攔住,圍在門檻之外磕頭贖罪。


    來人是個小宮女,梳著雙環鬢,一身粉色宮裝沾了些泥水,慌張的話語都說不清楚。


    她闖進來,先是看了一眼許連琅,又重重將額頭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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