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溫淼淼問大概需要賠多少錢,等下她讓人準備一下,現在主要用得還是現金,準備錢來是不太方便。


    沒想到派出所幾個人將她一頓教訓,“這位同誌,我們都知道你有錢,但這事不僅是錢的問題,你知道你的車追尾得是什麽人,國家特殊人才,現在還被你車撞得在醫院裏,你怎麽滿腦子都是金錢?”


    淼淼沒想到還有人受傷,“他們沒事吧?我那朋友負全責,您知道他們在哪家醫院嗎?我過去道個歉。”


    派出所幾人又覺得溫淼淼跟他們想得不太一樣,本以為像她這樣的有錢人,不屑於聽大道理,沒想到態度還不錯,其中一個說:“在海城人民醫院,你親自過去道歉也好,起碼取得對方原諒,責任能少一半。”


    海城醫院就是以前的衛生院,現在擴大不少,淼淼跟在幾個派出所人後麵,聽他們與護士溝通一番,沿著樓梯往二樓走。


    此時的醫院還不算先進,看病都是一層布隔著一層,快要到的時候,她聽到裏麵傳出一個聲音,“沈星辰同誌,你要是在這麽隨意走動,傷口再崩掉我們醫院不會負責的。”


    溫淼淼的腳步突然頓住。


    第82章 必然的選擇。


    跟在她後麵的兩位派出所同誌也停下, 好奇地問:“怎麽了?”


    淼淼錯愕幾秒,懷疑是自己的幻聽,搖搖頭說道:“沒事, 是從這裏進去嗎?”


    這句話剛說完,裏頭又有聲音傳過來, “我不礙事, 麻煩你們幫我這個解開好嘛。”清冷低沉, 這個聲音,即使好久沒有聽過, 仍讓她如此地熟悉。


    溫淼淼失控般衝過去, 掀起簾子, 一位女護士手裏正捧著白色醫用托盤,另一隻手拿著繃帶給病床上的人纏手臂,聽到聲音,不滿地說:“做什麽的,醫院不是你橫衝直撞的地方。”


    再往旁邊看, 病床上的男人,一頭短發,兩頰瘦到顴骨突出, 襯托得眼窩被放大不少, 隻是眼神之中卻沾滿滄桑,再也看不到曾經的明亮。


    溫淼淼不自覺往後退了兩步, 她難以置信,不小心碰到後麵來的派出所人,將她扶住,“你沒事吧?”


    沈星辰固執地扯開繃帶,從病床上跳下來, 沾著血肉的傷口扯得他一陣絞痛,可全然不在乎,聲音虛弱道,“淼淼。”


    “不要喊我!”溫淼淼全身上下都處在空白之中,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像是在做夢,她用那麽多年,承受那麽多痛苦,終於接受他離開的事實,可這個人,此刻卻站在她麵前。


    她不知道是高興多一些還是悲哀多一些,情緒處在一個無法控製的地步,那派出所的同誌一臉懵地看著眼前場景,更不知道發生什麽,他們隻是想來看看當事人傷得嚴不嚴重,所以現在是怎麽回事?


    派出所人想要與溫淼淼溝通,話還沒說出口,就見她流著淚忽然蹲下去,好歹也是陌市有頭有臉的人物,卻一點都不估計形象,在一眾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哭泣聲漸漸變大,令人一陣難受。


    沈星辰想要上前安慰,淼淼哭完後,卻頭都不抬地甩開他往回走,派出所的人想跟後追,跟沈星辰同行的男人將他們喊住,“我們就是涉事方,不打算追究對方的責任,你們別找她了。”


    沈星辰沒有追到,他傷受得還挺嚴重,一路滴著血,被迎麵過來的醫生撞見,強行拉著他進病房包紮。


    同行的男人傷比他輕很多,人看上去卻十分顯老,兩鬢已有白發,“就是她嗎?你們還挺有緣分,這樣都能撞到。”


    他斷斷續續說了很多話,可沈星辰一句都沒聽到,他低著頭,看不清楚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溫淼淼把自己關進屋內,直到外麵天色徹底變黑,大家才發現她不見了,溫芳芳急得不行,聲勢浩大地動員所有人都來找,這個時代還很混亂,報紙上一年到頭都登著某某地區又出現搶劫案列,溫芳芳越想越害怕,結果送嬌嬌回來時,保姆偷偷將她喊道一遍,“溫家大姐,溫總好像在房間裏,我下午見她回來,不過心情好像很差。”


    “你怎麽不早說?”溫芳芳讓嬌嬌別害怕,“你媽就在家裏,在她自己房間,這是要做什麽,把自己關起來不像她的處事風格啊。”


    一群人上樓去找,淼淼房間的門居然沒有鎖,他們輕輕一推就推開,臥室燈也沒有開,包括小台燈,進到裏麵漆黑一片,溫芳芳摸著旁邊開關,開燈後瞬間亮起來。


    淼淼確實在房間,她正躺在床上睡得很熟,即使他們動靜那麽大,都沒能將她吵醒。


    溫芳芳喊了幾聲,沒有得到回應,嬌嬌過去探一下她的呼吸,轉而對溫芳芳說道:“媽媽可能是太累睡著了,我們不要吵醒她。”


    溫芳芳還小聲念叨,誰說她經常失眠,我看她睡得很香嘛。


    直到第二天下午,淼淼才自然醒過來,她感覺腦袋暈乎乎的,出去倒一杯水,小樂就站在門口,淼淼卻沒有發現,倒完水回來,小樂喊了她,她這才注意到門口還有一個人。


    “小樂,你怎麽在這裏?”


    “溫總,你沒事吧?他們說你生病了。”


    嬌嬌聽到保姆說淼淼醒了,也從自己房間過來,看到小樂,小姑娘隔著一段距離謹慎地喊了一聲媽媽。


    “嬌嬌,今天不是星期天,你怎麽在家裏沒去上學校。”


    “我看你身體不好,想在家陪陪你。”


    溫淼淼道:“誰說我身體不好,我沒有生病,你趕緊去上學,還有你小樂,去上班吧,我很好沒有事情。”


    當著他們麵,淼淼關上房門,小樂心往下沉了又沉,昨天還好好的,他在溫淼淼單位認識的朋友告訴他,溫總知道他出車禍後,連會都沒繼續開跟著派出所人就走了。


    可今天,她卻跟變一個人一樣,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嬌嬌向來也對他很忽視,見淼淼回房間,她也回自己屋內,都已經下午,到了學校一堂課上不完就要回來,索性不去了。


    淼淼喝完水,開始認真著思考問題。


    她現在能確定,在醫院見到的那人就是沈星辰,去世多年的人突然活過來,她不知以什麽樣的心態來接受,第一反應肯定是生氣,不管背後有多少難以言說的苦衷,這個男人都不應該這麽騙她,讓她帶著孤兒寡母生活這麽長時間。


    他沒有被原諒的資格。


    然後呢?不得不說,在被憤怒填滿後,她是有些高興的,所以才會一覺睡到現在才醒過來,自從他走後,她就再也沒有睡過這麽沉的一個覺。


    這種感覺就像一個死氣騰騰的人,突然遇到一口井,雖然井底很深夠不著,頭往下探,卻看到希望。


    不過希望是一回事,不能原諒又是另外一回事。


    溫淼淼又等一個下午,在臥室內來回踱步,直到天色漸晚,她終於開門,並給自己找了兩個借口,第一個是必須得要找沈星辰問清楚這些年到底是怎麽回事,哪怕死也要死得明白對不對,第二個就是如果她不找沈星辰,沈星辰不可能找她的,因為他不知道自己住在哪裏,所以問題回歸到第一個,她得要去醫院看一趟沈星辰。


    小樂居然還沒走,溫淼淼出去後,小樂又跟上來,“溫總,您是不是生氣我給您汽車弄壞了,對不起,以後我肯定聽師父的話,繼續認真練車。”


    “啊?沒有關係的。”


    溫淼淼拿起車鑰匙,將院子裏一輛桑塔納開走,看得小樂目瞪口呆,他都不知道溫淼淼竟然會開車。


    平時她從不碰方向盤,因為淼淼總擔心自己碰到了那個,突然產生不好的想法。


    她又回到那個醫院,隻是之前沈星辰在的那個病床,換上另外張陌生麵孔,淼淼心一瞬間陷入恐慌之中,她無措地向四周看去,腳步沉重得不敢問麵前的護士,生怕一切都隻是自己的夢。


    幸好,旁邊男人主動上前詢問:“同誌,你是來找沈星辰的嗎?”


    “對,我是來找他的。”


    男人笑笑,伸出手,“你好,我是沈星辰的戰友,叫林興,星辰同誌昨天傷口大麵積感染發熱,現在熱度還沒退下,被安排到特護病房了,我現在帶你過去。”


    溫淼淼走在他身後,忍不住問:“你是他的戰友,這幾年,你都和他在一起嗎?”


    “對,我們在祖國最西邊做一項原子彈試驗研究,具體情況,等你醒過來後自己問他吧,我不能說太多。”


    理由淼淼基本可以猜到,既然能讓官方的人給他出具死亡證明,肯定是和這些保密項目有關,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他隱瞞自己的理由。


    聽到男人的話,她不僅沒有消氣,反而越積越深。


    淼淼走到特護病房,護士將他們攔住,男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麽,護士這才看了淼淼一眼,不情願地離開。


    “他還沒醒,也有可能是心病,要不你現在進去看看他,我出去拿點藥。”


    溫淼淼問:“你認識我嗎?”


    “不認識,不過能猜到是誰,我從他口中不知道聽了多少次。”男人無奈道,話術不清不楚。


    沈星辰眉頭緊皺,看樣子很痛苦,淼淼覺得自己在他麵前毫無尊嚴可言,因為她一進去,看到他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竟然產生某種心疼。


    要不要臉的,這個人都害她成什麽樣子了。


    可他好像變化很大,這幾年,淼淼活得很抑鬱,保養得馬馬虎虎,看起來都老了不少,但是沈星辰跟幾年前相比,老得更快,又或者說不是顏值的變化,是曾經身上那種朝氣蓬勃不見了,這些似乎都在說明,其實他生活得也不好。


    他的衣袖卷到手臂彎處,能隱隱約約看到上麵有幾道明顯的傷疤,以前也是沒有的。


    他怎麽變得那麽滿目瘡痍。


    溫淼淼小聲地喊了句沈星辰,沒想到他真的緩緩睜開眼睛,眉頭怎麽都舒展不開來,嘴唇在動,淼淼靠近,聽到他小聲地說:“又做夢了呢。”


    溫淼淼怔住,怎麽都沒想到他說得是那句話。


    關於沈星辰當年的離開,確實存在很大一部分迫不得已,當時國際上的局麵很緊張,弱國無外交,在國家與國家之間體現得最為明顯,上麵實施了一項導彈研究計劃,總共需要六個人,都是頂級的高端科技人才,被選上的人,隻有服從,沒有資格說不。


    因為隨時有犧牲的危險,也為了百分百的計劃,在離開之前,他們都要簽署死亡證明書。


    任何時代的變革,都需要一部分人的犧牲,這是曆史變革必走的路線。


    第83章 放手。


    見他遲遲沒有清醒, 溫淼淼又去喊醫生。


    他們這樣的人,看病有特殊待遇,老醫生到家後又被喊回醫院也沒生氣, 隻是拿著儀器,奇怪地盯著溫淼淼看, “你是他的什麽人?”


    溫淼淼想一下, “舊識。”


    老醫生繼續問:“認識他家裏人嗎?最好讓他們過來一趟。”


    “是有什麽事情嗎?”


    老醫生哼道:“那事情大著了, 別看他看起來年輕,身體各項指標都很差, 再不好好注意, 過幾年可就來不及了。”


    老醫生說完, 又繼續去兌鹽水,留下淼淼一個人,站在桌前,好久才回過神。


    吊到半夜鹽水,又出一夜冷汗, 第二天沈星辰終於清醒過來。


    他不舒服地睜開眼睛,窗外照射來的陽光刺得有些不舒服,沈星辰小聲問道:“楊興, 可以把窗戶關一下嗎?”


    身邊人起身, 不僅將窗戶關上,窗簾也被拉上。


    可沈星辰在看清楚人的時候, 整個身體都僵硬了。


    溫淼淼望著他,思緒不知不覺回到多年前,“還記得我們上一次像這麽坐著是什麽時候嗎?八年前,你說你要去外地出差,我平時很少會收拾東西, 可我擔心你出去吃苦,一件件將你的衣服和生活用品放好,你也像這麽躺著,我收拾累了坐在你旁邊,跟你設想等你回來後我們要一起做些什麽。”


    這些事情,她一件件都記得很清楚,因為曾在她腦海中反複上演過太多太多次。


    “當時你就知道你去了就不會回來了吧,可你什麽都不說,沈星辰,你知道8年意味著什麽嗎?以前我總認為你是愛我的,原來真遇到什麽事情,我才是你第一個可以拋棄的人。”


    字字誅心,每句話都在沈星辰心裏狠狠紮了一刀,刺得血肉模糊,他想伸出手去安慰她,卻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早已失去這樣的資格。


    “淼淼,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沈星辰閉上眼睛,早已痛苦不堪。


    他半個月前就達了海城,沒回來前,沈星辰心頭思緒萬千,思念早就將他折磨瘋掉,可回來第一天,之前單位領導就告訴他,溫淼淼現在可不得了,是海城企業家裏的龍頭,領導還停頓一下,歎口氣說:“星辰,時代不一樣嘍,以前私有化被瞧不起,現在那些人都賺了大錢,我聽說溫淼淼有錢後,一直跟一個按摩師不清不楚,你應該早將她忘記了吧。”


    恰巧那天還下了大雨,聽到這話,沈星辰站在雨裏淋了大半天,他站在單位院子裏,發現海城這些年變化很大,從這角度能看到好幾座高樓,他還活在八年前,不管是對淼淼的感情,還是對海城的印象,但實際上,早已不是他印象裏的模樣。


    這又能怪得了誰,一切不過是他自作自受,沈星辰從不想去想後不後悔這件事,被上頭選上,那便是他的命運。


    原本在他心裏設想過數萬種重逢的場景都沒有實現,因為沈星辰下定決心,不再去幹擾她,既然知道她生活得很好,已經足夠。


    他有選一個下午,悄悄藏在溫淼淼的家附近,蹲守幾個小時,看著她帶一個男人進家門,沈星辰靠在牆角,握著拳的指甲陷入到血肉裏都毫無痛意。


    一直第二天天微微亮,沈星辰才腿腳麻木地回去,他也見到了嬌嬌,丫頭長大不少,穿著格紋裙子,梳著高高馬尾,一看就是被精心嗬護長大。


    那個男人也自始至終沒有出來,沈星辰想,這樣挺好,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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