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微下了擂台,卻見方暄慢慢向她走來,她從少年的身形中看出一絲不對勁,和在擂台下等她的朱玖交換了一個眼色。便見方暄眉目中有一絲遺憾不甘之情,喟歎道:“倒黴得緊,抽簽抽到了齊皓。”


    二人正想多問,卻聽見夔鼓聲響,擂台隻有九座,十八對弟子要比兩輪,朱玖抽簽名次靠後,馬上得上擂台了。高微忙拉住少女的手,重重一握,鼓勵之意盡在其中,便見朱玖笑得明豔無匹,招招手上了擂台。


    高微和方暄第一場都已比完,便在朱玖的擂台下旁觀。


    她的對手是一名三靈根的女弟子,名叫蘇清。在三人事前對眾弟子的分析裏,她被排在不需重點關注的那類——並非世家出身,也不怎麽與旁人來往,總是默默的修煉,隻是資質畢竟流於一般,入門時是練氣三層,如今也不過是練氣四層。


    蘇清眉目清秀,身姿若柳,隻是神色有些怯弱,在明麗無雙的朱玖麵前越發顯得小家子氣。兩人相對行禮後,朱玖抬手便是一記熾炎術,一道烈焰直入中宮,徑直向那少女當胸襲去,這是她一貫的風格,烈日當照,便是萬年寒冰也要融化。


    蘇清正準備了一個術法,卻被這堂皇正大的攻擊所打斷,她是水土木三靈根,當下隻能急急結印施法,以冰壁術對上這當胸烈焰。這種應對不能說為錯,隻是她施法的時機有些晚,靈力又不如朱玖精純,烈焰攻到她胸前一尺處,她才手慌腳亂的結好冰壁。


    呲的一聲,烈焰撞上冰壁,蘇清立刻便知這冰壁擋不住烈焰,忙連退三步,當胸結起一道土盾,果然冰壁幾乎瞬間便消融了,烈焰氣勢不減,如一條怒龍般衝向對手。


    這一番過招不過片刻功夫,便見高下。朱玖麵色平靜,又結印施法,絲毫不給對手以喘息之機。


    青色的木靈氣在擂台上聚集,隨著朱玖十指一彈,半空中頓時落下數棵高大崔巍的樹木,這是木靈所化,虛中有實,實中有虛,根根大樹枝葉蒼翠,就像剛從森林中伐下一般。


    蘇清抬頭一看,大驚失色,她以土盾防守熾炎術,正是分身無術,當頭便見墜木如林,向自己壓了過來,她也有木靈根,自然知道這墜木術的厲害了,她心中惶惑無地,竟連反擊都忘了,隻能就地一滾,希望逃出這墜木術的攻擊範圍。


    朱玖畢竟才練氣四層,墜木術攻擊範圍不大,竟被對手這狼狽一滾,堪堪逃了出去。木靈幻化的樹木轟然撞擊在擂台地麵上,幾乎貼著蘇清的鼻子擦過去,震得她心頭一跳。她手足發軟,正想起身,卻見一條碧綠的長藤在她麵前如蛇般立起,卷須在她臉頰上輕輕一探,隨即全身一緊,竟是被藤纏術纏了個結結實實。


    蘇清怎麽也掙紮不脫,抬起頭向朱玖看去,便見對方居高臨下的看向自己,手中火炎霍霍,隨時可以甩出一道烈焰。


    “認輸麽?”少女的聲音是不可置疑的高高在上,冷淡又高傲,似乎對方根本沒有第二個選擇。


    蘇清的心跌到穀底,她閉上眼慢慢點了點頭,便覺身上束縛一鬆,可她卻毫無爬起來的力氣,隻是雙手掩麵,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朱玖鄙夷的看著趴在地上哭泣的少女,她冷笑一聲道:“輸了就是輸了,哭哭啼啼有用麽!還有兩場鬥法機會,你就繼續哭吧,或許人家看你可憐,讓你過關也未可知。”


    說罷,她看也不看僵若木石的蘇清,轉身輕輕跳下擂台,隻見她白衣飄飄,青絲飛舞,顏若朝華,眸似明星,讓那些觀看她鬥法的男弟子們同時咽了一口口水。


    少女下了擂台,徑直向等在一旁的好友走去,絲毫不理會周圍那許多看著她發呆的男弟子。


    朱玖昂著頭,臉上是一貫的驕傲笑容,高微一見便笑道:“你倒是三下五除二,幾下便解決了。”


    “對手太弱,沒意思的緊,我連陣法都沒來得及布呢,哼,真是掃興!”


    高微回頭看了一眼擂台,那上麵的少女肩膀一抽一抽,似乎還在哭泣,便道:“你說了什麽?怎麽把人家說哭了?”


    “提起來就生氣,勝負乃兵家常事,那人,她叫什麽來著?算了,你說了我也記不住,”朱玖一邊走,一邊冷笑道,“輸了便輸了,賴在地上不起來,還哭得那麽大聲,像是我欺負了她一樣,這種人居然也修真!”


    “換做輸的是我,才不會像她那樣哀哀怨怨的,哼!賤人就是矯情!”


    三人說笑著走遠了,擂台上蘇清終於停止了哭泣,她放下手,滿麵淚痕,一雙眼睛盯在朱玖身上,一直到少女遠離她的視野。


    第一天小比很快就結束了,三十六名弟子勝負各半,高微和朱玖都是勝方,而方暄卻不幸抽到了下下簽。


    “……無懈可擊。”少年皺著眉,回憶他今天的鬥法,“杜真人的實戰鬥法課上也和他當過對手,那時候覺得雖然厲害,卻不是毫無機會。今天在擂台上,我才發現,齊皓他,應該是隱藏了真實修為。”


    “隱藏修為?”女孩訝異不已,有這個必要麽?


    “早說他心機深沉,不是善類,你們偏生不信!”朱玖挑挑長眉,示意方暄接著說。


    少年歎口氣:“他本來就是我輩弟子中第一人,雙靈根的資質,隻比阿微略差一點,修煉又十分刻苦,次次月考都是第一,就這,居然還隱藏了修為,我們還活不活了!”


    “發牢騷有什麽用!”朱玖不客氣的白了他一眼,“小比前你估計他是練氣四層頂峰,那麽現在呢,他可是已經突破到練氣五層?”


    練氣四層與練氣五層之間的那層屏障,對許多資質平庸的修真之人來說,是畢生都無法突破的關卡。練氣五層以上才能學高深功法和術法,雖是一個小境界的差別,但其間相差卻不可以道裏計。如果齊皓已經是練氣五層,那麽無論是丹田氣海的容量,還是識海外放的神識感應都遠超眾弟子,即便是同樣的術法,他所施出的威力也會大出許多。


    如果齊皓此時真的是練氣五層修為,那放眼同輩中人,無人能掠其鋒芒。


    方暄皺眉想了想,搖頭道:“我們三人這一年裏,其實比同輩弟子學到的東西更多,有沈真人的幻境曆練,有韓真人的陣法推演,比其他弟子優勢來得更大。你們倆資質本來就好,一年內便從無到有修煉到練氣四層,我資質泛泛,也能有所突破,但還是有一些弟子入門時是三層,如今還是三層。”


    “我隻是想說,即便是這樣,我們中任何一人,對上齊皓都不會有勝算。小比之前我曾估計過遇到他的勝負在二八開,現在看來,如果真遇上了,連一成的把握都沒有。但他是否已修煉到練氣五層,這我卻難以估計。”方暄歎了口氣,低下頭,似乎回想起今天擂台上的情景。


    高微與朱玖對視一眼,方暄雖然看起來嘻嘻哈哈沒個正形,但骨子裏卻是十分倔強好強,更不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的那種性子,連他都如此評價齊皓,看來這人真是非常難以對付。


    高微想了想,便又問道:“每個人際遇不同,資質各異,或許齊皓在這一年中有什麽奇遇?”


    方暄聞言思索了一番,卻搖搖頭,他看向頭頂天空,夏夜星河浩渺,那無數的繁星看得久了,似乎自己都要融入其中一般,他突然跳起來,又是一臉沒心沒肺的笑容:“不就輸了一場麽,我明天一定贏回來!哈哈,你們小心別輸了,不然就要和我對上了,我可不會手下留情哦!”


    不久之後,高微想起當日情景,突然覺得也許冥冥之中有所安排,才會讓這句毫不起眼的玩笑話,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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