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誤會,必須是誤會,她也必須把這誤會找出來。


    陳鳳霞一邊打電話一邊往托兒所跑,她還有兒子要接。


    可是直到她接了人,建築公司的電話也沒能打通。大概是已經下班了。


    他們能下班走人,陳鳳霞卻不能等第二天再解決問題。這事兒拖得越久就越麻煩。


    她收起大哥大,一把抱起她家的小胖子同學。難怪人家職業女性鏖戰沙場之前都得先請好保姆跟鍾點工,因為當媽的出去幹活,首先得安置好娃啊。


    陳鳳霞迅速在腦海中搜尋可以幫她暫時照顧小兒子的人選,然後悲傷地發現查無此人。


    胡月仙已經搬進新家了,前進村的房子都租了出去。至於黃宵宇,且不說他自己就是個大孩子,人家還在開店做生意呢,哪有精力照顧正處於好動症階段的小胖子。


    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實在不行,她就抱著娃找上建築公司老總家門吧。


    陳鳳霞走到十字路口,準備找輛車。這麽抱著小胖子,她實在吃不消,可她又不敢放兒子在馬路上跑。現在正是交通高峰期,街上車子實在太多了。


    她走到廣場附近時,還沒攔到車,先撞見了阿爹阿媽。


    陳大爹滿臉嚴肅:“鳳霞,到底怎麽回事啊?”


    陳鳳霞也不跟他囉嗦:“我現在就是要去弄清楚事情原委。”


    陳敏佳正牽著妹妹的走站在一邊,聞聲立刻過來牽表弟的胳膊:“走,姐姐帶你玩,媽媽要幹活去了。”


    陳高氏也伸手摸小家夥的腦袋:“乖,咱們跟妹妹玩,媽媽要上班呢。”


    陳鳳霞一愣,她剛才真沒想到自己父母就在上元縣,可以幫忙照顧小孩。以前她顧不過來的時候,大女兒明明就是放在阿爹阿媽跟前養的啊。


    小鄭驍跟外公外婆不熟,接觸不多,但表姐陳敏佳是他常打交道的人。聽了表姐的話,他立刻瀟灑地朝媽媽揮揮手,大方放行:“媽媽去吧,我跟妹妹玩,晚上我要吃肉肉。”


    陳大爹就板著臉:“肉跟菜一半一半,不能光吃肉。”


    他轉過腦袋衝陳鳳霞略一點頭,嘴上還要教訓人,“去吧,搞搞清楚,別天天胡子眉毛一把抓,稀裏糊塗的。”


    陳鳳霞也沒空再耽擱,就胡亂摸了把兒子的腦袋,叮囑道:“好好聽話,不要亂跑。”


    她轉過身,上了出租車,又開始打建築公司老總家的電話。這回還是沒人接。


    好在上元縣雖然大,縣城範圍倒是有限。出租車跑了十來分鍾,車子就停在建築公司職工家屬區門口。


    現在國營單位的領導還不流行出去自己置辦產業,起碼明麵上大家還是同一個屋簷下的人。


    建築公司家屬區沒有物業,但是有門衛。


    陳鳳霞下了車往裏頭走,門衛大爺的眼睛一下子就鎖定了她,立刻叫住人:“你是誰,來找誰的啊。”


    陳鳳霞正想找人打聽呢,趕緊回話:“師傅你好,我是幸福到家中介公司的,來找你們顧總。”


    說著,她遞上了自己的名片。


    大爺對名片毫無興趣,接都沒接,直接揮手:“那你撲空了,顧總不在,出去學習了。他家也沒人,出門旅遊了。”


    陳鳳霞一怔,趕緊又追問:“那陸總跟孫總他們呢?的確是急事,我打公司電話也沒人接。”


    陸總是銷售部的負責人,不過聽說就掛個名字,事情還是孫總負責幹。


    大爺有些不耐煩了:“我剛才不說了嚒,都出門旅遊去了。放暑假呢。”


    陳鳳霞滿臉堆笑:“那公司總得有個負責人吧,我這邊正給你們建築公司賣著房子呢。”


    大爺眼皮往上翻翻,愛搭不理的模樣。倒是陳鳳霞的身後響起個聲音:“你找什麽負責人?”


    大爺的態度立刻變了,笑容滿麵地同對方打招呼:“趙主任,您回來了?”


    說著,他居然還點了句陳鳳霞,“你不是要找負責人嗎?現在我們公司就是趙主任負責。”


    趙主任立刻擺手,臉上的笑卻是壓也壓不住:“哎喲,老歐你又亂開玩笑,我算什麽負責人啊。”


    陳鳳霞卻追著人遞名片:“您好,趙主任,我是幸福到家的陳鳳霞,我們幸福到家獨家代理貴公司上善家園的銷售工作。在這個過程中呢,有客戶向我們反應,貴公司的銷售部給房子降了價。但我們幸福到家一直不知道這個事。不知道這裏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沒想到趙主任痛快地承認了:“哦,你說這事啊,是有這麽回事。現在不是都流行搞廠家直銷嘛,我們公司也來回直銷,直接麵對顧客。”


    陳鳳霞都沒想到對方居然不支支吾吾,反而如此光明磊落。她愣了半秒鍾才強調道:“趙主任,咱們簽的是獨家代理合同。以獨家代理銷售商的身份建立上善家園銷售體,由該銷售體專門進行這個項目的銷售。”


    趙主任莫名其妙:“這又怎麽了?你們就是代理商而已嘛。哪有代理商反過來掐廠家脖子,不讓廠家搞直銷的道理。”


    陳鳳霞一時間都被他繞暈了。她怕自己多說多錯,叫人抓住話柄,索性先切入關鍵問題:“趙主任,咱們先不說這個。關於房價的問題,當時我們合同當中已經定死了最低價。您這邊現在連知會都不知會一聲,就單方麵降價,這事兒不合適吧。”


    趙主任不以為意:“哦,我曉得,你們中介公司加價賣正常。商品進超市還有個進場費呢,你們收傭金也沒人攔著啊。可是你講的客戶是自己找上我們建築公司的,沒費你們的人力物力,跟你們沒關係啊。這就好像超市裏頭的蘋果賣五塊錢一斤,外麵攤子上五塊錢三斤。各有各的價啊。”


    陳鳳霞感覺自己已經夠天馬行空了,結果跟這位趙主任一交談,她才明白什麽叫邏輯死。這人自成一套邏輯係統,她根本就沒辦法同他交談下去。


    “趙主任,您說客戶直接找的你們,沒費我們的人力物力,這話恕我無法苟同。我們前期投入了大量時間跟精力做市場分析跟客戶定位,製定宣傳策略並且投放廣告,這些難道都不是成本嗎?正是在我們的大力宣傳跟前期工作的推動下,上善家園的銷售才一步一個台階,走到了今天蒸蒸日上的局麵。”


    趙主任板下了臉,語氣嚴厲:“你這位同誌的話我可不愛聽啊。我們上元縣建築公司有口皆碑,賣的是房子,不是廣告。我們在整個江海市也是赫赫有名的,什麽叫通過你們的宣傳,人家才曉得我們房子的。”


    陳鳳霞槽多無口,隻能咬住一點:“您這樣不行啊,趙主任,你們把房價搞成這樣,後麵的銷售工作還怎麽進行?已經買到房的房主又要怎麽處理?人家覺得自己白白多花了錢啊。”


    趙主任語氣輕鬆的很:“我們的房子又不愁賣。既然你們幸福到家處理不了,剩下的我們來賣好唻。已經買房的人不樂意,把錢退回去嘛,讓他們再找我們買房。”


    陳鳳霞看著一派風輕雲淡的趙主任,一時間無話可說。


    對麵這位建築公司的領導,她不知道該說這人毒呢還是他蠢。他好像對房產銷售一無所知,無論她說什麽,都是雞同鴨講。


    陳鳳霞感受到了種強烈的疲憊跟無奈。再同這人說下去已經沒任何意義,雙方的溝通壓根不在一個頻道上,完全無法進行有效交流。


    她點點頭:“那我能問下,這是您的意思,還是整個建築公司的意思?”


    趙主任拉下了臉,語氣毫不客氣:“陳老板是吧,我曉得你愛人風光的很。但你也不能太貪心,都掙了這麽多錢了,還要跟小老百姓爭錢。你大哥大拿著,人家可是一家人的積蓄都砸進去,才能買套房呢。你也下得了手。”


    陳鳳霞真是被氣懵了,直到趙主任雄赳赳氣昂昂地離開,她都沒回過神來。


    那位看門大爺還伸出腦袋瞅了她一眼,相當嫌棄:“行了,你們這些私人老板也適可而止,別一天天的就想從人骨頭渣裏榨油。”


    陳鳳霞真想懟回頭。tmd,私人幹的就不是活,私人幹活不收錢,國家給她發工資嗎?


    她伸手捂住胸口,不停地安慰自己,不生氣,她跟傻逼生氣除了強行把自己降到傻逼的標準以外,就是氣了也白氣。


    陳鳳霞往外走,一路走一路思量接下來到底要怎麽辦。這種事不能開頭,不然以後就全亂套了。


    難怪人家講林子大了什麽鳥都有,她還真沒想過建築公司居然會有這種騷操作。


    陳鳳霞走出建築公司的家屬小區時,還沒上大路,手機響了。


    鄭國強的聲音聽著挺歡快,他已經到達黨校,還碰到了以前的老戰友,大家準備一塊兒出去出個飯。怕她晚上打電話到他房間會找不到人,他先說一聲。


    “鳳霞,你們吃飯沒有?早點吃飯,別餓壞了胃。”


    陳鳳霞暗道自己現在哪有心情吃飯啊。她隻好勉強做出平靜的語氣:“正準備吃呢,明明做了紅燒雞腿跟蒸茄子,還燒了個西紅柿蛋湯。”


    鄭國強直接吞口水,半開玩笑道:“你們故意的吧,我一走就專門燒我喜歡吃的。”


    那頭有人喊他的名字,他趕緊應了聲,“好了,我馬上過來。——鳳霞,我先走了,大家都等著呢。”


    陳鳳霞痛快答應,就叮囑了句:“少喝點酒,喝酒之前吃東西墊墊胃。”


    掛斷了電話,她緩緩吐出口氣,才反應過來自己沒有問鄭國強建築公司老總現在的聯係方式。


    她就想打個電話直接過去問對方到底什麽意思,是不是不打算合作了。


    可現在再打電話過去,也找不到人啊。哎,等鄭國強回來,她真該給他買個手機。指望縣裏給他配齊,還不曉得要等到猴年馬月呢。


    陳鳳霞在心中思量,下一步要怎麽辦?如果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公司負責人要到明確的整改措施的話,她要怎麽進行接下來的工作?


    打官司嗎,直接將對方告上法庭?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還真不知道馬王爺長了三隻眼。媽的,要是他們真那麽厲害,幹嘛找幸福到家求合作。


    現在他們幹的這事兒不叫摘桃,而是要鋸掉桃樹。


    陳鳳霞惡從膽邊生,回去她就翻出合同,給他們發律師函,大家準備法庭上見。索性把這事鬧大了,還免費給幸福到家打廣告了呢。


    她狠狠地吐出口氣,大步流星地往公交車站走。現在不急著解決公事,她就舍不得再打的了。就那點兒路,還收了她十塊錢。


    天色已經暗淡,街旁的路燈也亮了起來。她坐上公交車,看著窗外的車輛跟行人,揉了揉太陽穴。算了,先不想這些,她趕緊接孩子回家才是真的。


    公交車站距離陳文斌房產的小區還有點距離,陳鳳霞深一腳淺一腳走上樓梯摁門鈴的時候,外麵已經完全黑透了。


    屋裏頭傳來一陣咯咯的笑聲,門開了,陳鳳霞看到女兒的臉,不由得驚訝:“明明,你怎麽來了?”


    “陳敏佳告訴我你有事要忙,我怕小豬豬晚上會害怕。”


    晚上弟弟睡覺時得有她或者爸爸媽媽陪在旁邊。


    鄭明明張羅著幫媽媽找鞋子換,發現最後一雙新拖鞋已經被舅舅穿在腳上了,隻好作罷。


    陳文斌正抱著小女兒玩鬧,他把人高高地舉起,作勢要丟下又立刻接住。小丫頭簡直要玩瘋了,剛才那“咯咯”的笑聲就是她發出的。


    鄭驍在旁邊急死了,一個勁兒地喊:“舅舅,我也要。”


    聽得陳鳳霞一陣頭痛。


    陳文斌瞧見她倒是挺高興的,隨手將小女兒塞給大女兒,還主動跟她打招呼:“姐,你忙什麽呢?吃了沒。阿媽,還有飯不,給我姐熱點兒。我們剛吃完。”


    陳高氏立刻開了煤氣灶,給她用剩下的酸菜肉絲炒了碗飯,還在米飯上擱了個煎的焦黃的荷包蛋。


    飯端上桌的時候,平心而論,那香氣能夠勾出人的魂。隻可惜陳鳳霞完全沒胃口,嘴巴給被塞了抹布一樣。


    陳文斌大概今晚的心情尤其好,竟然還主動關心了句她:“怎麽了,姐,你走路上被狗咬了?”


    小鄭驍聽到狗咬,立刻強調:“打針。媽媽打針。”


    陳鳳霞趕緊安慰跑過來看自己腿的小兒子:“去吧,跟姐姐妹妹玩。”


    她本來沒打算跟陳文斌多囉嗦,可她今天實在是太憋屈了,有種踩到狗屎的惡心感。


    對,這事兒不難解決。不管怎麽說,都是對方沒理,無論上法庭還是告到領導麵前,她都不怕。


    可她實在是被惡心壞了。


    況且,真的要打官司嗎?這一走法律程序,還不曉得要拖到猴年馬月。她哪有時間精力跟人磨。


    告到領導麵前?哪個領導呢,要是建築公司的老總也是這麽個拎不清的家夥,她告過去也是白搭。


    可要是跑到石書記麵前說這事兒,感覺又有些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


    多大點事。


    陳文斌抬抬眉毛,一點兒也不稀奇:“縣建築公司啊,他們,不奇怪,什麽狗屁倒灶的事情都能做出來。你跟他們氣,除了氣死自己,什麽好處都撈不到。”


    陳鳳霞翻白眼:“誰跟他們氣,我要給他們點兒好瞧。”


    陳文斌立刻擺手:“嗐,至於嘛,這點小事,還要你出手。我明天就給你安排得妥妥當當。我問你,房子你是不是打算賣給朱老板帶的那幫人。”


    陳鳳霞警覺:“你想幹嘛,這沒你的事兒啊。”


    陳文斌笑嘻嘻的:“我什麽都不幹,你就等著看。公家單位就了不起啊,真以為我們民營好欺負,我們老陳家人都死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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