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的人太多了,尤其是從大陸出去的,一堆人把香港當成中轉站,人家能不警覺才怪。


    小個子男人叫警察押著胳膊往前走,嘴裏還在一個勁兒喊:“誤會了,就是旅遊,普通的旅遊而已,沒有別的。”


    可是警察根本不理會他,直接押著他朝外麵走。


    他的身後,還跟著好幾個身穿西服的男人,個個垂頭喪氣。


    看到這些人,陳鳳霞就明白他們為什麽會被盯上了。太別扭了,那些西裝穿在他們身上,就好像刺蝟穿反了外皮,針朝裏麵紮一樣。


    其中一人嚇壞了,嘴裏喊著:“我不去法國了,小鍾,你把一萬塊錢還我。”


    剛才還拚命強調這就是普通的旅遊的小個子男人下意識地回過頭,惡狠狠地瞪了眼那個大喊大叫的西裝男。


    他的眼神是如此的凶狠怨毒,就連站在旁邊的陳鳳霞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旁邊小房間的門又開了,這回出來的是梁豔紅跟鄒鵬。小孩子嚇壞了,眼睛瞪得大大,到現在他都沒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梁豔紅則是顯出了慌亂而焦灼的神色,嘴裏反複念叨:“我要去法國,我就是想去旅遊,我答應我兒子帶他去看埃菲爾鐵塔。”


    她的目光捕捉到陳鳳霞時,眼睛立刻迸出希望的火花,大聲喊道:“鳳霞,你告訴他們啊,我就是想去法國看埃菲爾鐵塔。他們憑什麽抓我啊。”


    然而警察壓根連聽陳鳳霞說話的機會都沒給這位疑似偷渡者,直接連著孩子將她一並押走了。


    陳鳳霞跟胡月仙想追上去,哪裏還能夠得到。


    好在馮丹妮也被放了出來,比起不知所措的朋友,她起碼手上還有大哥大,還能往外麵打電話找關係。


    電話一通接著一通,陳鳳霞都害怕她手機會沒電關機的時候,事情總算有了轉機。


    馮丹妮聯係到了位能說上話的朋友,對方詢問了具體情況,語氣輕鬆下來:“沒關係,不會坐牢,就是遣返。”


    他甚至還安慰了句馮丹妮,“別擔心,你朋友大概就是白跑了趟,浪費了點兒時間罷了。他們這行的規矩是先收一萬塊錢的訂金辦護照,簽證,買關,吃的用的,還有機票,蛇頭先墊錢。等人到了地方再付剩下的尾款。這個過程當中因為蛇頭走不了,人家連訂金都得退回頭。”


    陳鳳霞傻眼了,居然還能這樣?好像跟電影裏放的完全不一樣。


    那人就笑:“人家早就形成產業鏈了,一走都是整個村。沒規矩的話,他們在老家的房子都被叫人扒了。行了,反正讓你朋友咬死了就是要出國旅遊,其餘的搞不清楚是怎麽回事。”


    他說的輕鬆,陳鳳霞等人卻不能放鬆。


    原本按照計劃,她們在香港停留一晚上,好好逛逛,然後再坐天亮後最早的一班飛機往台灣去。


    現在,機票倒是沒改簽,但誰還有心情出去逛啊。


    胡月仙歎氣:“這梁豔紅也真是糊塗。這下子好了,小孩肯定嚇死了。”


    馮丹妮安慰朋友:“沒事的,估計天亮就能出來了。”


    過了秋分,晝夜時間便此消彼長。好不容易等到天邊蒙蒙發灰,海麵上也現出了淡淡的微光。


    胡月仙冒了句:“太陽要出來了。”


    陳鳳霞看著窗外一望無邊的大海,沒滋沒味地回應:“是啊。”


    如果沒有梁豔紅母子的事情揪心,碰上這難得的時機,他們大概會坐在一起欣賞海上日出吧。


    然而,縱使現在天邊的紅霞越來越大,太陽也一點點露出麵龐,到最後如同醃好的鹹鴨蛋被直接打在碗裏,鮮紅的蛋黃一般瑩瑩可愛,誰也沒心思多看兩眼。


    陳鳳霞突然間冒了句:“梁豔紅醃出來的鴨蛋就是這麽個色。”


    真好看,人家店裏頭做蛋黃酥都點著名要她的鴨蛋,說看著就顏色漂亮。


    馮丹妮去要了兩杯熱可可,端過來給朋友分享,又重複了一遍:“沒事的,今天應該能放出來。”


    陳鳳霞接過熱可可,喝了口,香濃的液體撫慰了她的腸胃,也給了她點兒精神。


    “但願如此吧。”


    門口傳來喧嘩聲,她循聲看過去,又瞧見了那幾張垂頭喪氣的麵孔。那位小個子男人不複昨天的精氣神,連嘴唇都幹裂了,頭發亂糟糟的,眼裏滿是紅血絲,像個木頭樁子被人推著往前走,間或才想起自己的職責,忽而冷不丁冒一句:“我們就是普通的旅遊。”


    可惜他的話不僅自己不信,旁人連聽都不想聽。他還是被押著走。


    他的那幾位“親戚”也個個都同被霜打過的茄子,蔫頭耷腦的。昨天那個號稱要讓對方退錢的男子更是哭喪著臉,感覺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走在最後的是梁豔紅,整張臉都寫著焦灼。她一直緊緊摟著兒子,即便這樣影響了她走路她也沒鬆開的意思。


    鄒鵬明顯嚇到了,像隻受驚的小獸一樣茫然瞪著眼睛。等他目光捕捉到陳鳳霞等人時,他“哇”的哭了出來:“鄭明明媽媽,我不看鐵塔了,我要回家。”


    梁豔紅也反應過來,想將孩子往陳鳳霞等人的方向推。


    可是警察還在旁邊,哪裏能由著她。


    陳鳳霞試圖跟警察強調:“這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啊,他是我女兒的同學。我們家上個月剛去過法國,小孩子都有樣學樣的,所以才讓大人也帶他去。警察同誌,她肯定不會偷渡的啊,她孩子還在上學呢,下個禮拜還要打比賽。……”


    警察看都沒看陳鳳霞一眼,直接推著人要上一輛車。


    這時候馮丹妮的朋友終於趕來了,他同那些身穿製服的人說了幾句什麽,然後跑到馮丹妮麵前道:“他們馬上原路遣返。有什麽話,現在過去說吧,不要耽誤太長時間。”


    陳鳳霞趕緊上前,先安撫地摸摸鄒鵬的腦袋:“沒事的,有點誤會而已。下次我們再出來玩,玩香港、澳門還有台灣,我們先去深圳玩。”


    鄒鵬卻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不要玩了,我哪兒也不去。”


    他闖禍了,就跟他想吃機場裏的飯,害媽媽被人笑還要掏兩百八十塊一樣;他想來法國玩,結果這些人就抓了媽媽。


    他不喜歡法國了,就像他這輩子都不要再吃機場裏頭的東西,他以後永遠都不要再提什麽法國。


    陳鳳霞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孩子,也沒有時間多耽誤。


    她就看著如同一堆火燃燒到最後時刻般疲憊又像是隨時都會炸開的梁豔紅,認真道:“好,離開江海,走得越遠越好。去深圳吧,深圳機會多,我在深圳弄了個檔口,沒人幫我看著。你要願意的話,可以過去先看檔口。”


    梁豔紅呆呆的,半晌眼睛才一輪,像是多了點兒活泛勁。


    陳鳳霞的盯著她,眼睛眨也不眨:“現在有人在那做電腦配件生意,不過不是自己人,沒人看著我不放心。你過去幫忙盯著,我也好安心。這個事情不難,你跟著做上一年半載,摸清了門路的話,也能自己弄個檔口開始做。錢不比你去外麵掙到的少,還安全。”


    這是她這一夜冒出的念頭。她原本想把在華強北的檔口再轉租給其他人做,畢竟她自己不盯著,生意進行不下去。


    鄭國強卻反對,這又不是什麽大商鋪,還做房東買賣。上元縣政府在那裏弄的檔口前鋪後院,也做生意。他索性就找了人,把給妻子弄的檔口變成分店一樣,那邊賣什麽,老婆這邊就賣什麽,進貨也從這頭拿。


    可沒自己人看著的確不行,財帛動人心,現在正是電子市場火爆的時期,人家看著鈔票一張張的進來,不動歪心思太難。


    梁豔紅還是愣愣的,隻有眼皮眨了下,算是給了對方個回應。


    陳鳳霞笑著伸出手,想要擁抱對方:“過去吧,深圳離香港進,以後想過來玩也方便。再做上段時間,在深圳買了房,以後落下腳,我們到深圳玩也有人照應了。”


    可惜她話能說,擁抱卻是不可能。


    不曉得是擔心夾帶還是其他什麽原因,警察攔住了這個張開了胳膊的擁抱。


    陳鳳霞就隻能衝梁豔紅母子笑:“好了,一場小風波罷了,不要擔心。我給明明爸爸打過電話了,不會有事的。明明爸爸會安排你去深圳,放心,有房子住。”


    馮丹妮的朋友過來了,催促了一句:“他們該走了。”


    陳鳳霞趕緊同母子倆招手,又喊鄒鵬:“你想要什麽禮物啊,阿姨去台灣出差,回去給你帶鳳梨酥好不好?”


    鄒鵬就眨著眼睛看她,卻沒吭聲。


    母子倆被押上了車,車門關上的瞬間,鄒鵬突然喊了起來:“太陽餅,鄭明明媽媽,我要吃太陽餅。”


    陳鳳霞笑著揮手,大聲回應:“好,阿姨一定給你買太陽餅。”


    車子開走了,三人也得踏上飛往台灣的飛機。再不安檢,她們要誤機了。


    馮丹妮同她的朋友道謝,雙方約了回來有空一塊吃飯。


    胡月仙則問陳鳳霞:“你真讓梁丹妮去深圳啊?”


    陳鳳霞點頭:“再讓她待在江海,她恐怕會真要被逼瘋了。”


    去他媽的挫折讓人成長,如果可以,誰想要挫折啊。還是從天而降的災難。


    去深圳好,人忙起來就能忘記痛苦,因為看不到以前的人和事,因為沒時間想太多。


    胡月仙卻皺眉:“但她去深圳的話,小孩怎麽辦?也跟過去上學嗎?深圳有沒有學校接收他?”


    陳鳳霞一愣,得,她還真把這問題給忘了。聽說深圳還在驅趕盲流呢,盲流的小孩,他們管不管?


    第221章 做學生不丟人


    然而這不是她們現在能解決的問題。眼下的當務之急是她們得趕緊飛往台灣,完成這趟對婚紗攝影市場的考察。


    從香港到台北,飛行時間不長,不過一個多小時,飛機便抵達機場。


    出乎大家意料,林小姐沒有派人接機,而是自己親自開車來了機場。


    她開著輛紅色跑車,脖子上紮條印花絲巾,身著水藍色風衣。風吹過她的短發,畫麵美的如同好萊塢電影。


    看見自己的客人,林小姐立刻揮手,隔著老遠,她燦爛的笑容就在陽光下綻放出來,明媚得像盛放的向日葵。


    她大踏步上前,引著客人們往車上去,笑容滿麵詢問大家的意見:“想去哪裏?中山北路還是愛國東路?”


    陳鳳霞有點懵,下意識地強調了句:“還是先做事,回頭再逛吧。”


    估計台灣人以為大陸來客都對台灣政治感興趣。這又是中山又是愛國的,聽著就充滿了□□旗的色彩。


    林小姐眨了下眼睛,點點頭:“好,我們先做事。等忙完了,我再好好招待大家。”


    待車子停在中山北路,陳鳳霞才明白自己鬧了個大笑話。為什麽來中山北路?因為這裏有婚紗一條街啊。


    林小姐停好車子帶著大家往街上走時,陳鳳霞都看呆了。


    這會兒秋日晴暖,陽光暖暖地打在街邊婚紗攝影店的落地玻璃窗上,漂亮得簡直如同油畫。


    陳鳳霞從店門前走過,都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腳步,生怕打擾到裏麵正在裝扮的美麗新娘。透過落地玻璃窗,她就能清楚地看到店裏設計,的確簡潔優雅,櫥窗裏展示的婚紗與晚禮服也被柔光打得如夢似幻。


    眼前所見,跟江海市的那些“台灣婚紗”真不是一套流水線下來的產品。


    跟這些店一比起來,李總的那家號稱正宗的“台灣新娘”簡直就是野雞,而且是禿了毛的那種。


    陳鳳霞也沒掩飾自己的情緒,直抒胸臆。


    林小姐嗤笑:“他連婚紗影樓都沒進過幾回,能知道什麽。”


    大概是曉得麵前的客人了解自己這位繼父不堪入目的底細,她連在陳鳳霞等人麵前敷衍都懶得了。


    林小姐在前麵領路,笑著示意眾人:“這條街上有七十八家這樣的店,大部分是接待店跟攝影棚分開。也有店麵比較大的,這家就比較大。”


    陳鳳霞隨手拿起攝影店放在路邊的廣告樣本,抓到手上時,她就暗自讚歎了聲。這樣本既沒有卷邊也沒破損,顯然是新換的,銅版紙上的新娘新郎漂亮的跟明星寫真集似的。


    比下去了,她在心中的筆記本上標記了一條。夢巴黎在這方麵就叫人死死壓一頭,他們的樣本宣傳冊子雖然也不少,但不少都卷邊了,邊緣也黑兮兮。跟人家一比,真不行。


    難怪江海的婚紗攝影店都叫台灣婚紗攝影,人家不說拍出來的照片到底是什麽水平,光是店裏頭的細節就叫人心裏舒坦。


    門臉門頭清清爽爽,一點兒灰塵黑跡都看不見。衛生間更是幹幹淨淨,就連小便池都沒留下汙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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