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強莫名其妙:“你,你怎麽啦?你又跟你阿媽吵架了?”


    陳鳳霞扭過頭,心中一股氣吐不出來,憋得難受:“沒有。”


    鄭國強笑了,坐上床,伸手摟他老婆的肩膀,跟人說私房話:“你不會是還記恨著你阿媽去年過年的事吧?放心,我保護你。你阿媽要是再使喚你的話,我頭一個跟她翻臉。”


    陳鳳霞板著臉:“不想回去,我就要去深圳過年。”


    鄭國強哭笑不得:“過完年再去深圳也行啊,你也不可能大年初一就開門做生意。咱們先回家過年,應該的。是非對錯,恩恩怨怨,要看你怎麽算。旁的一件不說,阿爹阿媽對咱們兩個孩子沒話說吧。再講吧,你這樣不給阿爹阿媽做臉,要人怎麽講你?你做生意的人,不曉得和氣生財呀。到時候外頭傳的不好聽,對你的生意就沒影響?”


    陳鳳霞叫他一通好說歹說,可算是沒再堅持,就頭一扭:“隨便你。”


    說話的聲音還氣呼呼的。


    鄭國強愈發好笑,他老婆現在是越活越小了,跟個孩子一樣。


    他就拍拍老婆的肩膀,自作主張:“行啊,隨便我,我就去打電話了啊。”


    “你打什麽電話?阿媽家又沒電話。”


    鄭國強笑得愈發厲害:“看吧,你阿媽為了給你打個電話,還特地跑去大隊部,多折騰啊。行了,我打個電話回去試試看。要是打不通的話,明天再打。”


    就是不知道老兩口會不會為了這件事,今晚又睡不好啊。


    第246章 舒心的春節


    活了上下兩輩子,陳鳳霞頭回過這麽舒服的春節。


    舒不舒心,說不上來,舒服是真的舒服。


    不用像老媽子一樣,從早到晚伺候一大家子,實在太舒服了。尤其她還是那個皮伺候的人。


    每天一覺睡到自然醒,起床下樓就有現成飯吃,或是米粥或是餃子,或是春卷。有時候好幾樣擺在麵前,任君挑選,隨你想吃哪種。


    吃過飯,碗一推,嘴一抹,不用洗碗也不用收拾桌子,更加不用憂心下一餐要用什麽招待登門的客人。


    跟她沒關係,吃飽喝足了,她就負責看電視嗑瓜子,以及和女兒侄女兒坐在一塊兒打紙牌。


    不用擔心3缺1。


    陳文斌跟高桂芳既然密而不宣離婚的消息,那麽過年,高桂芳自然是要回陳家的,不然在孩子和親朋好友麵前就交代不過去。


    高桂芳也吃過飯就打牌,那這麽多家務活誰來做?豈不是要亂套了。


    為什麽會亂套呢?一個家裏除了女兒和兒子,不還有兒子跟女婿嘛。女人能做的事,男人憑什麽不行?


    年夜飯是他們燒的,初一早上吃的餃子,也是他們看春晚的時候包的。


    鑒於大家吃了都沒皮毒死,可見男人承包三餐大可以繼續進行下去,完全不需要女人獨美。


    家裏的男人大概也這樣覺得。起碼連陳文斌跟陳大爹都沒有當場提出抗議,而是默默地在鄭國強的帶領下老實幹活。


    如此安定和諧的氛圍真可謂其樂融融,可惜偏偏非要有人跳出來找存在感。


    去年那個打電話給陳鳳霞擺長輩款的三舅舅登門吃現成飯,還要一邊抽紙煙,一邊嗑花生,一邊指手畫腳:“哎喲,這顛倒個兒了。你們這女兒媳婦坐的也太舒服了。既不招待客人也不幹活,真是王母娘娘的享受哦。姐姐,你也不管管她們,天底下都沒這種規矩。”


    鄭國強給他的茶杯添了水,似笑非笑:“這就是我們家的規矩,踏實。”


    三舅舅立刻擺手,板起臉來:“這個規矩不行啊,都亂天了。”


    陳文斌看陳鳳霞臉上的笑容已經淡淡的,生怕這沒眼色的人會惹後者不痛快,趕緊開口轉移話題:“三舅舅,我桂生表弟現在怎麽樣啊?”


    去年過年的時候,桂生腿皮打斷了,躺在床上,一日三餐吃喝拉撒,都得爺娘老子伺候。這養了一年傷,也沒見他登門拜年。


    三舅舅立刻愁眉苦臉,眼巴巴地看著陳文斌:“哎呀,文斌哦,你可不能不管你弟弟喔。這年紀輕輕的留在村裏不是個事,你這做哥哥的要給他安排個事啊。”


    陳文斌就笑嘻嘻:“我那邊要的全都是工人。我桂生表弟那樣的好人才哪裏能幹粗活呢?當然得找個精細的事情做。”


    三舅舅眨巴兩下眼睛,又扭頭看陳鳳霞,口氣大的很:“鳳霞啊,舅舅也不挑了。聽講,你開了店,你就給你貴生弟弟安排個活做噻。也不要給他當經理,就收收錢之類的也行。”


    鄭明明和陳敏佳對視了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瞧見了一句話:臉怎麽這麽大呢?


    陳鳳霞在心裏頭好笑。真的,她一點兒都不生氣。


    她反而覺得那句老話真沒錯,看著爹媽,就能大概想出兒女的樣子。


    桂生之所以那麽不著調,成天做著當小白臉皮富婆包養的美夢;他這位一天天活在夢裏的親爹一家人都□□做大夢,沒個清醒的,還怎麽指望小孩能睜眼睛看世界?


    陳鳳霞搖搖頭,煞有介事:“桂生上我那兒可太危險了。我那邊的客人都是準備結婚的。到時候桂生表弟魅力太大,直接給你領個兒媳婦回家了。那人家新郎可不僅僅要打斷他的腿,說不定連我的店都砸了。我們一家老小喝西北風去啊。”


    高桂芳沒憋住,在旁邊撲哧笑出了聲,然後若無其事地出紙牌:“一對6,要不要?”


    陳鳳霞瞬間眉開眼笑:“一對7,哎呀,我等半天了。我出光了。”


    高桂芳懊惱不已:“哎呀,我怎麽忘了你隻剩兩張牌了。我應該打單隻的。”


    可惜牌桌就像氣運場,一步錯,步步錯,出錯牌的人後麵的牌就皮堵著出不來,最後居然成了末流。


    懷裏摟著妹妹鎮場子的陳敏佳,一看媽媽的慘狀,立刻攛掇妹妹:“去,到媽媽那邊去,給媽媽摸副好牌。”


    據說小孩子火氣旺,過年的時候尤其吸財運,所以她和表妹鄭明明都懷裏摟著弟弟妹妹。


    蔚蔚皮姐姐推了出來,目光對上那位陌生的阿姨。她眨巴了兩下大眼睛,屁股一扭,跟隻小鴕鳥似的,直接腦袋紮進陳鳳霞的懷中,軟軟地喊了一聲:“嬢嬢。”


    陳敏佳急得跺腳。哎呀,妹妹真是個小笨蛋。都教了她多少回了,那才是媽媽。


    剛滿兩歲的小孩卻不管不顧,隻找自己熟悉的人。


    陳鳳霞隨手摸了把小姑娘的腦袋,眼睛瞥向高桂芳。


    後者的神色還是淡淡的,既不見憤怒也不顯憂愁。洗完牌之後依舊摸牌,準備打下一輪。


    隻是這回沒等到大家出牌,房間裏就傳出了孩子的哭聲。吃飽了睡著的陳家小三子醒了,正在聲嘶力竭地哭泣。


    陳敏佳皺著眉頭,抱怨了一句:“他怎麽老是哭?”


    雖然當初她救了弟弟,出生入死之後,姐弟倆的感情破冰了,但經曆了這幾個月的時間,她還是得說弟弟一點兒也沒妹妹可愛。


    太煩人了。


    媽媽卻像是永遠不會厭煩,她立刻放下手中的紙牌,嘴裏喊著:“就來就來。”,然後跑去衛生間洗手。


    弟弟身體差,媽媽隻有洗好手以後才敢抱他,生怕會將紙牌上的病菌傳給他。


    陳敏佳撇撇嘴,也放下紙牌跟過去。


    鄭明明看著表姐離開的身影,小聲跟自己媽媽咬耳朵:“他們是擔心舅媽還會掐死表弟嗎?”


    所以,晚上睡覺的時候,小表弟要跟著外公外婆。


    所以,即便是舅媽衝奶粉喂表弟,旁邊也一定要有人。這個人一般都是陳敏佳或者外婆。


    陳鳳霞在心中歎了口氣,伸手要摸女兒的腦袋,突然間想起剛才高桂芳還特地洗了手。那她自己同樣打牌的手可不滿是病菌。


    所以她就笑了笑,沒接這個話題。


    陳文斌也不耐煩敷衍那位三舅舅,吹了沒幾句牛皮,他又晃到了牌桌旁,主動跟陳鳳霞搭話:“哎喲,姐,你聽說沒呀?和園公館又開工了,還敢在年前特地開工,說是要承前啟後,虎年一定完成工程。”


    說話的時候,他眼睛一直盯著陳鳳霞,一聲歎息接著一聲。


    那意思清楚的很。


    要是當初陳鳳霞願意接下和園公館的銷售工作,說不定他也跟人合作,吃下這塊肥肉了。


    陳鳳霞一點不驚訝,和園公館這才死了一個老板呢,現在就沒人接手才怪。


    女兒經常翻的初中政治書上怎麽說的?為了利益資本家可以不惜一切,甚至出賣絞死自己的繩子也無所謂。


    陳老板就笑了笑,還鼓勵了句陳文斌:“這是好事啊,說不定後麵人家裝修還要外包呢。到時候,你可別錯過了發財的好機會。”


    陳文斌頓時毛骨悚然,感覺這話絕對不是什麽好話,她臉上的笑容也大有深意。


    他立刻搖頭,語氣堅定:“我才不吃人家的剩飯呢,我自己蓋樓去。”


    說著他還狠狠地吸了口香煙。然後皮氣憤的外甥女兒咆哮了:“舅舅你太討厭了,不許在屋裏抽煙。”


    陳文斌嘿嘿笑,趕緊溜出去。


    陳鳳霞安撫憤怒的女兒,轉移話題:“你問清楚大家想要什麽禮物沒有?記在本子上,到時候我們一件件地找。”


    鄭明明眼睛立刻亮了,不敢相信一般,又追問媽媽:“我們真的要去深圳玩嗎?”


    陳鳳霞點頭:“是啊,平常沒空,趁你跟媽媽都放假,咱們去深圳逛逛。”


    為什麽不說趁著爸爸不上班?因為鄭國強同誌去深圳本來就是為了公幹啊。


    大年初二,鄭國強就接到了縣委石書記的電話。有批貨給他親自過去談,不然開過年來上元縣的電子一條街貨就要供不上了。


    鄭國強沒意見,過年不就那麽回事嗎。總不能為了過年耽誤工作。


    他掛了電話就朝老婆笑:“你想去深圳,那就一塊去唄。”


    陳鳳霞真是喜出望外,她原本以為今年去不了了,心中遺憾的不行。


    太想去了,這種念頭突如其來,卻強烈的無法壓抑下去。


    她上輩子聽女兒說她大學同事懷孕了想吃熱幹麵,必須是正宗的武漢熱幹麵。於是孕婦就獨自一人坐上了高鐵,早上出發,中午到武漢吃了頓熱幹麵,擦擦嘴巴又坐高鐵回家。


    一個白天的功夫好幾百塊錢的車費,就為了一碗麵。


    陳鳳霞那時候聽女兒說,隻覺得這人發瘋,有錢也不是這樣糟蹋的。


    現在,陳老板不是任性的嚒,她就覺得有錢滿足自己的欲望,很正常。


    不偷不搶,坐高鐵去吃麵條,有什麽不對嗎?


    就很好。


    陳鳳霞從知道要去深圳開始,便掰著手指頭數日子。照她說,大年初二就可以出發了。反正留在老家也沒什麽事。


    至於難得團聚之類的,太假了。自己家跟娘家都在江海,三不五時就能碰上麵。要真有心,天天都能團聚,完全沒必要非搞到過年的時候才叫團圓。


    鄭國強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眉頭皺成一團:“你講的輕鬆,你以為去深圳是去江海啊?不做好準備,你根本就進不了深圳關。”


    陳老板滿頭霧水,去深圳而已,她又沒要求去香港過年。要準備什麽?梁豔紅都說了,什麽東西都有,他們家帶著空手過去就好。


    鄭國強還是搖頭:“說的輕鬆,到時候把你抓到銀湖看守所,你哭都沒地方哭去。在銀湖還好,再把你轉到東莞樟木頭,那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皮都要扒一層。”


    陳鳳霞既沒聽說過銀湖看守所,也不曉得什麽叫樟木頭。她倒有心想細問問,可惜鄭國強已經忙著滿世界打電話,根本沒空給她答疑解惑。


    陳老板便索性當起了甩手掌櫃。行,既然鄭幹部要一手包辦,那她就等著去深圳逛大街吧。


    其餘的,萬事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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