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給了兒子,對著女兒,老兩口就忐忑。


    陳高氏跟大女兒保證:“我跟你阿爹還能做,還能掙錢。等以後,我們也少不了你們的。”


    遠處是藍天白雲和三小隻在稻草堆旁邊追逐打鬧的聲響,還有一望無垠的青翠碧色。除了金花菜和薺菜外,還有馬蘭頭、灰灰菜、野蔥和蘆蒿。一大片,都是大自然的饋贈。近處是阿媽小心翼翼的臉。老了老了,對著子女都得精心小意,生怕子女不高興。


    籠罩著遠處與近處的,是天上的太陽和田間的風。


    陳鳳霞鼻子驀然發酸,眼睛都熱了。她下意識咳嗽了兩聲,才帶著鼻音道:“這有什麽啊。我又不差這個。就是,你倆不能慣出他的臭毛病,叫他以為你們給他的都是理所當然的。”


    老子娘的東西都是兒子的,這想法可是千百年深植到民族靈魂深處的“真理”。


    鄭明明拿自己挑到的薺菜過來給媽媽擇,聞聲就冒了句:“外婆,你們參股吧。”


    老太太震驚了:“參股?”


    旁邊陳敏佳跑過來,聽了一耳朵也讚同:“奶奶,你跟爺爺入股,你們出了大錢,起碼得是大股東。”


    高桂芳也讚同:“阿媽,就入股吧。叫陳文斌好好幹,明年過年給你們分紅。不是搞合作社嗎,那就來個家庭合作社好了。”


    陳高氏茫然不知所措起來,目光就下意識落到了陳鳳霞身上。


    陳鳳霞也咬牙:“該!誰讓他瞎折騰,就得告訴他,沒哪個該了他的。”


    可憐身心與事業皆受到重創的小陳總還不知道自己又被擺了一道,他在院子裏曬著太陽打了聲噴嚏後,感覺春天的步伐不夠快,居然還有冬天的寒意。


    這從骨子裏撒發出的寒冷來自於血緣深處,待到回城路上,他聽到家人給他安排得妥妥的打工人命運,隻覺得人生殘酷到沒邊。


    蔚蔚還一本正經安慰爸爸:“爸爸,好好幹,爺爺奶奶給你發紅包!”


    嗯,就是這樣的。佳怡姐姐做事好,嬢嬢就額外又給佳怡姐姐發了大紅包。佳怡姐姐現在已經有三套房了,還準備買第四套呢。


    雖然她不知道房子多了有什麽用,但是大家都想要,那肯定是好東西啦。


    鄭國強也微笑著看陳文斌:“那今天我們就去農科院吧,韓教授這兩天都在實驗田。”


    還說什麽呢?車子兵分兩路,連搖頭的機會都沒給陳文斌留下,高桂芳就將陳文斌和鄭國強送到農科院門口了。


    鑒於高老板也是忙到要死的角色,她自然不可能作陪,而是直接開車走人,隻留下姐夫和小舅子的組合去找韓教授。


    他們沿著田埂往前走,農科院的實驗田裏種植著大量蔬果等農作物,有的陳文斌認識,有的他幹脆見都沒見過。等穿到一大片水塘前,鄭國強招呼前麵蹲在池塘邊上的人:“韓教授。”


    那人回過頭,叫陳文斌狠狠吃了一驚。乖乖,這要是沒姐夫介紹,他都不敢相信。麵前這人是教授嗎?分明就是個老農民。看他粗糙寬大的手指頭還有黧黑的麵色,他甚至連教授標配的眼鏡都沒有呢。


    倒是他旁邊的年輕人瞧著文質彬彬,很有白麵書生的意思。


    韓教授點點頭,見到他們來,完全不擺架子,還直接帶人參觀他的團隊正在做的再生稻—小龍蝦—泥鰍項目。


    現在稻田裏的水稻早收割完畢,就是漂浮著水草的大池塘。韓教授的研究生拿網朝水底下一撈,霍,立刻就有好兩隻小龍蝦。


    韓教授興致勃勃地邀請:“待會兒吃飯叫你們嚐嚐,這個月份的小龍蝦味道也不差哦。去年十一月份再生稻收割完了,我又加了批蝦苗,囔,就是這些。現在還小,等到三四月份人家才下苗的時候,你拿這些上市賣,一個春天的小龍蝦就趕得上人家養一年。大的龍蝦賣完之後,小的你不要急著賣,當成種苗繼續養。如此一來,你連買蝦苗的錢都能省下,一年四季都能出小龍蝦。”


    鄭國強都驚訝,一般小龍蝦每年最多收兩回,按照韓教授的方法,直接就翻倍了。


    對於主動找上門來求合作的種田養殖戶,韓教授相當大氣,簡直可以談得上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這養小龍蝦不能隨便給藥,就跟人一樣,藥吃多了有耐藥性,後麵什麽都得上大藥貴藥。像防治小龍蝦生病,你得往田裏放有益菌有益藻,這樣才叫綠色產品,不會一檢測,你小龍蝦是藥罐子。就是這種藻。這個東西不要你們錢,到時候,直接過來拿就行。”


    他們沿著田埂往前走,再遠處就能聽到小鴨子嘎嘎叫的聲音了。


    韓教授精神矍鑠,興致盎然:“那邊是再生稻—鱉—鴨項目,你們養出經驗了,也可以在小龍蝦田裏放養鴨子的,這個對於增加小龍蝦的活性跟肉質的美感都有幫助。但是不要放養太多。”


    鄭國強立刻朝陳文斌使眼色,示意他趕緊記下來。


    陳文斌卻滿臉茫然,記?用什麽記啊?他遙遠的學生時代都沒做筆記的習慣。


    老鄭同誌無語,不敢再指望小舅子,趕緊自己拿出筆記本記下韓教授講述的要點。


    陳文斌一看這樣不行,自己不是在人前就叫比下去了嚒。他急中生智,立刻拿出手機開始編寫短信。嘿,電子筆記,是不是更牛掰?


    結果旁邊蹲在地上撿鴨蛋的老頭卻直接揮手,實力表示嫌棄:“你們甭聽他的,亂七八糟。就說你這田裏挖的這個溝,要怎麽養小龍蝦啊?再生稻,八月份割第一茬,你幾月份就得放掉田裏的水了?最晚也不能遲過六月份吧。水都放完了,小龍蝦躲到哪裏去?這麽窄的溝,你有地方給小龍蝦待著嗎?你就是拿稻田裏放鴨子那一套來管小龍蝦的,根本不行。你得挖寬溝,讓小龍蝦有足夠的活動空間。”


    人家一開口,陳文斌就知道自己看走了眼,什麽老農民啊,這分明也是教授級別的。


    韓教授擺手:“不行,胡教授,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這樣農田全都變成了水塘,那糧食產量就得不到保證了。”


    “你廢話!”胡教授一擺手,“種糧食能掙錢的話,人家心心念念養什麽泥鰍小龍蝦?”


    韓教授還是堅持:“那也不行,得保證耕地麵積的,不然糧食蔬菜長在哪裏?”


    胡教授直接“哎喲”,連連搖頭:“我當是什麽事呢,紮個竹筏漂在睡上麵種菜好了。”


    他伸手指著前方,招呼鄭國強和陳文斌跟上,“走,帶你們看看水麵種菜。”


    鄭國強雖然是高中文化,但他愛看書,倒也了解些日常生活之外的事,此刻,他更是主動詢問:“是葑田嗎?”


    所謂葑田就是架田,用木頭做框子,周圍和地步用泥土和水生植物封實了,上麵種莊稼。因為隨水漂流,自然就沒有旱災以及洪澇的風險。


    鄭國強年輕的時候讀過一首詩:淤泥肥黑稻秧青,闊蓋深流旋旋生。擬倩湖君書版籍,水仙今佃老農耕。


    說的就是葑田生產的美景。


    他當時還在海軍當司務長呢,因為經常吃不到新鮮蔬菜,他超級向往在海上也能搞出一塊葑田來。


    可惜海水是鹹,不能澆菜。


    那位胡教授笑著搖頭:“不是,葑田還是長在泥巴裏,這個水上種菜是真正長在水裏的。”


    他領著人一直走到前麵的池塘邊,剛好碰上工作人員將水上漂浮的竹筏拉上來。


    鄭國強和陳文斌看著那直接從水裏拉上來的芹菜的根,都大吃一驚。


    媽呀,真的一點兒泥巴都不沾。這芹菜根怎麽沒被水泡爛啊!


    第367章 我也參個股


    晚上姐夫和小舅子倒了兩趟公交車才到家也沒任何怨言。


    陳文斌更是一掃之前的頹唐,精神抖擻地積極推銷:“來來來,吃這個,保準你們都沒吃過。”


    陳高氏瞅了眼,母愛讓她充滿了擔憂,她十分疑心這兒子受打擊過度,以至於傻了。


    芹菜啊,老農民誰還不認識水芹菜?這在老家村裏,到處都是。因為味道重,還沒菜場賣的西芹受歡迎呢。這玩意兒得跟肉炒,不然不好吃。


    陳文斌居然學著小三兒的樣子跺起腳來了,連聲催促:“阿媽,不炒肉,就涼拌著吃,我保準好吃。絕對味道不一樣。”


    陳鳳霞瞥了他一眼,發話賣了他一次臉:“阿媽,就加個涼拌水芹菜吧,剛才路上不是買了香幹嘛。”


    小三兒扁嘴巴,委屈兮兮地瞪了眼討厭的臭爸爸。幹子是用來炒韭菜的啦,他要吃韭菜炒香幹。現在,隻能用肉肉和韭菜炒了。


    鄭驍卻捂住了他的嘴巴,阻止他的抗議。小哥哥滿臉認真地告訴他:“韭菜炒肉好吃。”


    肉肉最好吃,他才不要炒芹菜。他最討厭吃水芹菜了。


    過年都是大魚大肉各種硬菜,既然回來了,那弄點清淡的小菜清清腸胃也好。陳鳳霞燒了鍋豆腐丸子薺菜湯,高桂芳炒了個韭菜肉絲和紅燒茄子,電飯鍋蒸了香腸鹹魚和臘肉,再一個涼拌水芹菜香幹,就是一頓晚飯。


    從大家上桌,陳文斌就跟打了雞血似的不斷推銷:“來來來,嚐嚐這個水芹菜,涼拌、清炒燙火鍋都沒問題,絕對好吃。”


    陳敏佳當機立斷,直接先給自己舀了碗豆腐丸子薺菜湯,她也不喜歡水芹菜的味道。


    鄭驍見狀,準備有樣學樣。然而舅舅就在他旁邊,已經眼明手快,直接一筷子涼拌水芹放在了他碗裏。


    小朋友震驚了。舅舅怎麽能如此陰險毒辣?他還沒來得及吃豆腐肉丸子,他還沒吃臘肉,他也沒吃炒肉絲。舅舅就要用一筷子水芹菜毀掉他對晚飯的全部向往嗎?他不要吃,水芹有味道,他最討厭這味道了。


    然而舅舅滿懷期待地看著他,爸爸媽媽都不吭聲,就連外公都說小孩子要多吃菜。


    鄭驍將求助的目光轉向姐姐,可惜姐姐也微笑:“芹菜富含纖維素,對潤腸有幫助。”


    鄭驍悲憤,那姐姐你為什麽不吃水芹菜?


    鄭明明二話不說,夾起一筷子韭菜炒肉絲就塞進嘴裏。嗯,韭菜也富含纖維素。


    可憐的幼兒園小朋友隻得眼睛含著水光,悲憤如慷慨赴義的壯士,絕望地張開了嘴巴。


    咦,舅舅給自己夾的不是水芹嗎?可也不是韭菜啊,更不是青菜。嗯,還是芹菜,但不是那樣的芹菜。


    小胖子同學吃完第一口又忍不住吃了第二口。為什麽水芹菜的味道不一樣了?


    鄭明明比弟弟更震驚。她驚訝的是小驍那麽討厭吃水芹,怎麽今天吃完了夾到自己碗裏的,居然還繼續從碟子裏夾?


    陳鳳霞不像孩子一樣挑嘴,已經嚐過了水芹菜的味道,就招呼大女兒:“你自己吃吃看唄。”


    鄭明明將信將疑,還是隻夾了兩根意思一下。待到芹菜放進嘴裏,她驚豔了,好脆好嫩,難道是因為頭茬的水芹特別嫩嗎?一點兒渣滓都沒有,還帶著淡淡的甜。


    陳鳳霞笑道:“這個是水分足,長出的芹菜就不一樣。你記不記得有一年我把芹菜根丟在了水坑邊上,清明節我們回去的時候發了芹菜。那回炒的一盤子水芹菜,你跟你爸直接包圓了。”


    鄭明明這才恍然大悟。可那事已經過去五六年了,她壓根就想不起來當時具體的滋味。但她總覺得,跟今晚的涼拌芹菜不是一個味。


    陳文斌已經耐不住性子,當場揭開謎底:“不一樣,你那是長在水坑邊上,我這是長在水裏,不對,是水上麵的,根不碰泥巴的!”


    飯桌上響起了接二連三的抽氣聲,陳大爹都忍不住冒了句:“你又瞎說八道什麽啊。這個茭瓜都種在地裏的,不沾泥巴怎麽活?國強,你講講他,別跟四隊的春生一樣,上個會場買了什麽茄子樹,說以後一棵樹上全是茄子,怎麽都吃不完。”


    陳敏佳先是驚訝水芹怎麽能跟浮萍一樣在水上長,再聽茄子樹愈發驚訝:“哪裏啊,我怎麽沒在村裏看到過。”


    “什麽呀,糊弄他的,就是蒼蠅果果。長了兩年,一到夏天蒼蠅直飛。”


    陳敏佳頓時無語,失落得不行。如果真有茄子樹,到時候他們在嬢嬢的學校裏栽幾棵,不就夠大家吃茄子了嗎?種樹可比種菜簡單,也不用天天澆水。


    陳文斌急了:“阿爹,你當我傻子啊。才不是呢,我親眼看到的,你們也吃到這水芹菜,是不是跟平常不一樣。我也沒少吃館子,我就沒吃過這個味道的水芹菜!哎喲,姐夫你跟阿爹講,反正你們就不相信我。”


    鄭國強還沒發話呢,陳鳳霞先開口:“怪哪個啊,還不是怪你故弄玄虛,好好講不行,非要搞這一套。不就是水麵種菜嘛,有什麽好神神鬼鬼的。”


    陳文斌不服氣了:“姐,你好像什麽都知道一樣。”


    陳鳳霞就嗬嗬:“其他的我不知道,這水麵種菜我還真曉得。就是拿毛竹作竹筏漂在水上,現在天冷種水芹菜,天熱就種空心菜。是不是?”


    這回陳文斌真震驚本驚了。他姐真知道!


    他看的清清楚楚,他們回家後,姐夫沒跟姐姐單獨說話。那這個水上也能種空心菜的事情肯定不是他姐剛曉得的。


    陳大爹的驚訝程度跟兒子不相上下,他難以置信地看女兒:“鳳霞,還真水上種菜啊?”


    陳鳳霞不以為意:“嗐,這個真不稀奇。有的地方用來治理護城河的。護城河不是水太肥一道夏天就臭不可聞嘛。在水上種了空心菜,肥料都被菜吃掉了,水就清澈了唄。”


    她怎麽知道?上輩子江海就是這樣治理護城河的啊。後來空心菜沒人管瘋長,直接變成了新的汙染源,還被新聞曝光過。再然後,才有人專門定期收割空心菜,當然不是賣錢。護城河裏的水就是不臭了,多少化學物汙染誰知道啊。他們直接拿割下來的空心菜喂魚,倒是省事省心。


    陳老板聲音慢悠悠:“還有人養魚的時候也在水上種菜。不然魚塘太肥了,魚也長不好。有的不耐煩一茬茬割菜,就直接種了水稻跟小麥。”


    她說得風輕雲淡,餐桌上的人卻目瞪口呆。鄭明明更是直接抒發自己的驚歎:“有稻田養魚不算,還有魚塘種稻子啊?!”


    陳鳳霞點頭,笑眯眯的:“是啊,這就是大自然的和諧共生唄。”


    不過別看她現在一副笑看風雲的模樣,上輩子陳老板在農家樂裏看到人家水麵種稻子也是目瞪口呆jpg,愣是坐著小船過去看了好久。那回鄭國強倒是沒笑她,反而跟她一起驚歎科技真發達。他們兩個老農民都沒人家沒下過田會種莊稼了。


    嗬嗬,人家都不用下田,直接下池塘就能種水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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