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進一步解釋:“johnson說你奶奶當初從京州美院畢業,畫過一組叫破碎與重組的畢業作品,激發了他入行的初心。”


    葉青眉頭皺起,“奶奶的身體不好。”但又想起她之前放在手邊看了好幾遍的雙年展畫冊,“我去問問她,讓她有些事情忙也好。”


    秦優感謝了她好幾遍,葉青渾身不習慣。


    她兩之間少有這麽客氣,相愛相殺才是常態。


    “你怎麽回事?這個johnson什麽人物?又是設計圖又是請我奶奶,還都讓美女總裁親自出動?”


    秦優淡然地回答:“朋友啊。”她拽了葉青的手包,找出根皮筋來,把海風吹散的頭發紮了起來。


    總有股欲蓋彌彰的味道。


    葉青順口問起:“你那位新未婚夫怎麽樣了?”從那所謂訂婚到現在,秦優基本沒提起過此人,葉青竟然連他姓什麽都不知道。“沒打算讓我見見嗎?萬一真成了呢,我可還得做伴娘呢。”


    “伴娘?你想得也太早了。你要見也行啊,先給我擬個話題列表,人我可以去約,但我隻照著對話大綱給你們開場,後麵就留你們單聊。”她滿是敷衍。


    葉青哭笑不得,隻有拍拍她肩膀,“優啊,你這是訂婚還是開會?算了算了,我對你投降。”


    她要拉秦優去看同樣是今天開業的遊艇碼頭,清城有聞名遐邇的黃金海岸線,遊艇碼頭必不可少,這裏未來還會開設多種多樣的水上項目,供不久後開業的豪華公寓及酒店的住戶遊玩。


    “先去碼頭那兒晃一圈,然後一起去和我奶奶吃晚飯?正好你不是要問那件事?”奶奶最近還念叨,說很久不見秦優了。


    秦優沒答應,“我五點半約了法語老師。”她撥了下手腕上精致的表盤,多邊形的設計,一時看不出是什麽牌子。


    葉青抱起雙臂,逆著海風抬起下顎,眯著眼打量秦優。


    日理萬機的秦總突然要抽空學法語,就十分離奇,她當年在學校,英文都沒學得多好。


    “法?語?”葉青特意把法念成了第四聲,有股老派的矯情。


    紮起頭發會讓頭皮疼,秦優伸手解掉了發辮,“活到老學到老,萬一我哪天和法國友人合作生意呢?要想的長遠啊。”


    她揮了揮手,向葉青告別。


    對著她的背影,葉青嗤笑了聲。


    下次一定要提醒下秦優,她從初中開始,喜歡哪個男生都沒有能成功瞞住過自己。


    而自己就不一樣了——葉青歪頭看看夕陽的餘暉——她,葉青,從來就沒有暗戀過誰。


    從僅有的過去來統計——


    如果喜歡,都寫在臉上。


    要是心動,可以直接撲。


    不動手,不是害羞,隻說明沒感覺。


    又想起那個她曾經主動撲過的人。


    剛剛和秦優的坦白從寬、回顧過去裏,她把最後一部分隱瞞了下來。


    他那句“早上好,葉青。”——到底是什麽意思?


    葉青打開手機,翻開那條微信,五個字加兩個標點躺在聊天頁裏。


    至於他的朋友圈,還是那麽幹幹淨淨,看不出什麽。


    葉青沿著海邊棧道往遊艇碼頭走去,樂容跟上她,匯報碼頭落成的情況。


    “有一個帆船俱樂部和一個遊艇俱樂部下周會來考察,這兩天已經有快艇和帆船來注冊靠岸。”她把相應的資料遞到葉青手裏,“公關部已經在聯係明年國內外的水上賽事,如果可以的話,聯係一到兩家邀請到清城開賽,並由我們葉氏做主冠名商。”


    海邊熙熙攘攘,有一群身穿黑色polo衫戴白色鴨舌帽的工作人員正圍著一架墨黑色的快艇。


    墨黑的船身配全紅的皮椅,囂張到炸眼。


    樂容說:“這是今天送到的第一艘船,馬上會出海,算是我們碼頭的開門紅。”


    她話音落下,快艇飛出碼頭,一眾工作人員齊齊鼓掌歡呼。


    快艇迎著落霞劃破平靜的海麵,如飛魚躍出平麵,激蕩起浪花飛揚。


    葉青不禁合上資料,與樂容一起欣賞那艘快艇出海。


    “是什麽人?很會玩啊。”


    碼頭的總負責人說:“一挺專業的小夥子,剛剛和我們說碼頭缺點什麽說了好一陣。”


    旁邊的職業教練員揶揄:“能今天趕來清城第一個下海,怎麽可能不專業?”玩船的最在乎就是首航。


    教練的小徒弟遞來一束花,清新淡藍色紙包著,底部纏繞著一圈白色絲帶。


    “葉總忙個幫吧,等人下來送給他,謝謝他給碼頭開個好頭。”


    葉青自然答應,她捧過一瞧,“鈴蘭?”一串串白色鈴鐺般嬌羞低垂的花骨朵,散發著清雅的幽香。


    她驚訝不已,教練看著是個鐵直男,竟然會選這種小清新的花。


    教練驚了下,“我也不知道。”他揭開鴨舌帽撓了撓頭發,“這是我讓下麵人去花店訂了直接送來的。”


    “這花店老板真有意思。”她深嗅了一口,鹹濕的海風裏幽靜清新的香味沁人心脾。


    教練朝遠處的快艇揮手,示意返航,“葉總喜歡這花?我都不認識呢,就覺得怪好看的。”


    葉青遠眺那艘飛馳的快艇,輕快地笑著答道:“英國人叫鈴蘭lily of the valley,穀中百合,聖母之淚。在歐洲,人們經常用它做……”


    到口邊的話突然說不下去。


    葉青頓有所悟,抬眸迎向歸來的快艇。


    殷紅的落日緩緩墜入海中,立在船中央那個頎長的身影越來越清晰,直到快艇靠岸那刻,落日瞬間被大海吞沒,海岸的光照隨之點亮。


    海灣開發區的璀璨光影裏,穿著白色polo衫的程惟知從快艇瀟灑地跳上岸,快步朝她走來。


    鈴蘭的花語是幸福的歸來。


    在歐洲,人們經常用它做新娘的捧花。


    第24章 繁星   沒癮,除了你


    葉青捧著花束, 高大英俊的男人帶著被海風吹亂的頭發,朝她伸出手。


    他笑容洋溢,用低沉磁性的聲音問道:“送我的?”


    骨節分明的手張開, 當著所有人的麵,等著她送花給他。


    葉青沒有鬆手,把花向上攏了攏, 緊緊捧在懷裏, 精巧的下巴正好落在垂頭的鈴蘭上方。


    教練提醒她,“葉總,葉總?”這還是個被蒙在鼓裏的人,而他的小徒弟在一旁偷笑——群眾之中有叛徒啊, 葉青想。


    教練催了半天,硬是沒催動自己的老板。


    “謝謝。”程惟知含著淺笑, 滿口稱謝, “海岸很棒, 以後我會常來。”


    花還沒落到他手中, 他倒先感謝起來。


    除了那個偷笑的小徒弟, 一眾圍觀人都覺得怪異。


    樂容認得程惟知,是華光集團的那位小程總,他的出現讓樂容震驚, 比震驚更多的則是疑惑。


    再看看自家葉總, 抱著花一言不發、神情複雜, 不是疑惑也不是震驚。


    如果非要下個定義, 她願意把這種情緒,歸為驚喜。


    可驚喜更奇怪,這位金主爺爺上次駕到,堪稱死神來了。


    說起來, 那次他弄髒的大會議室地毯還沒賠呢。


    可樂容沒勇氣提醒,她靜默在等自家老板開口。


    岸邊所有人都和她一樣。


    良久,葉青一手抱著花,一手指指海邊的棧道。


    “小程總要是有空,賞光參觀一下?”


    程惟知勾起嘴角,雙手插兜閑散放鬆,懶洋洋地回:“好啊,我的榮幸,葉總。”


    兩人都虛偽,虛偽到仿佛曾在中央戲精學院攜手畢業。


    直到走出快二十步,那些人都離得足夠遠,才同時說話——


    他說:“為什麽不把花給我?”


    她說:“為什麽準備這種花?”


    葉青斜眼瞧他,亦嗔亦喜,想著這人如何臭不要臉,又想著臭不要臉的人接下來會說什麽。


    揣測伴隨心跳的節奏,在海風中徘徊起伏。


    太陽會落山,可燈光會亮起。


    臭不要臉的人在燈光下“大言不慚”:“特地趕來開船,慶祝你的碼頭開門紅。我展現了這麽好的技術,收束花不過分吧?”


    葉青握著花束的白色絲帶部分,手心中的觸感熨貼順滑。


    她揮了揮,昂起頭顱,傲嬌地說:“本來我挺喜歡的想自己留下,但看你那麽想要,送你了。”


    扔在他懷裏。


    程惟知笑了,趕緊塞回她懷中。


    “給你的,給你的。”抓住她纖細的手搭在藍色包裝紙外,“lily of the valley.當然是給你的。”


    淡雅的幽香又竄入鼻尖,葉青輕輕嗅了下,嘴角的笑容在藍白色交映的花束後若隱若現。


    程惟知靜靜地望著她,沉醉其中。


    她低頭抱著花,他低頭看著她。


    到底該誰先開口,成為今日白砂海灘的一道難題。


    “那個……”


    程惟知不知道想說什麽,猶猶豫豫的,兩個字開頭拖了十幾秒,最終是葉青接了過去。


    “小程總怎麽有空來清城?”


    他撇了撇嘴,“小程總”三個字真夠生疏的。


    “本來是抽不出空的,葉總。”一報還一報執行得徹底,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在匯報行程,“上個月浪費了兩天時間沒去公司。”也就是程家聚會的那兩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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