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但是,我們還是又遇見了呀。”


    “你要相信緣分啊,程老師。”


    她再度轉身離開,羞垂的鈴蘭在腦後晃悠著,漸行漸遠。


    沒再給他挽留的機會。


    程老師,這個熟悉的稱謂。


    程惟知低頭笑了下,搖搖頭。


    這姑娘啊,總是充滿希望的在活著……


    程惟知一個人抱著花,站在川流不息的值機廳裏,直到朱文博找到他。


    “老板,讓您久等了。”


    朱文博看見他手中的花,驚訝問:“您這花不是……”不是逼我們好不容易找到送給葉總的嗎?


    程惟知斜他一眼,嚴肅問:“好看嗎?”


    朱文博猛點頭,“好看,真好看。”仿佛不說好看,下一秒就要被開除了。


    可朱文博同時又一次摸不清老板的心情了,隻要碰到這位葉總,老板整個人就說不出的怪異。


    程惟知:“好看的花送我有錯嗎?”


    朱文博:“……”


    保鏢:“???”


    朱文博和保鏢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讀到了“老板是不是又吃錯藥了”這句話。


    程惟知抬腕看了下手表,“四個小時休息夠了嗎?”


    他身邊這個團隊加班加點了兩周,剛剛去碼頭前,他給了他們四個小時在機場的公務機休息室補覺。


    朱文博帶頭回答:“夠了,老板。”整個團隊,隻有小程總一人一刻也沒有休息。


    程惟知收斂了笑容,讓他們帶路,“那就回神幹活了。先是albert那邊,上飛機前先和他開視頻會議,等視頻會結束給寧城的李總電話,做好會議記錄。”


    他火速回到了工作狀態,宛若一台高速運轉的精密機器。


    隻是偶爾,會聞一聞鈴蘭的幽香。


    第25章 繁星   色迷心竅


    清城傍晚的晚高峰讓葉青接近八點才回到葉家別墅, 餐廳裏,菜肴紋絲未動,隻有一杯半熱的茶水擱在桌上。


    也不知道奶奶等了她多久。


    葉青心裏歉疚, 趕緊上樓,剛踏上樓梯,迎麵而來的是她死也不想見的人。


    四姑, 葉敏逍。


    葉敏逍人如其名, 作為曾經的葉家四小姐半生逍遙快樂,後來父親去世,在問弟弟葉敏達要到一筆錢後,最快地退出了葉氏董事會。


    三年前, 葉青回國最焦頭爛額時,也是葉敏逍, 她提出想用手裏的股份換葉青受益的信托基金。


    爺爺的遺囑上, 除了分割給各房子女的葉氏股份外, 單獨給葉青留了份完全隔離在葉氏之外的信托基金。


    葉青在倫敦的房子、生活費、學費, 都來自於這筆價值客觀的信托基金, 無論葉氏經營情況如何,葉青下半輩子都會有一份可靠的保障。


    葉敏逍下樓時灰頭土臉,見到葉青先是一愣, 接著抿唇高傲地問:“怎麽才回來?媽媽這個身體, 你也不知道早點回來陪。”


    葉青沒理她, 連看都不想看一眼, 從她身邊徑直走過上樓。


    “你等等。”葉敏逍伸出手攔住她,“我有話問你。”


    葉青瞥了她一眼,滿臉都是不耐煩。


    “聽說你前段時間去京州了?是程家找你去的?前幾日程律林還來問我你喜歡什麽,媽媽生日是什麽時候, 看來你們好事將近啊。”


    從京州回來後,程律林三番兩次找她,都被她躲過或是以忙為借口推脫了。


    結果程律林竟然去找了葉敏逍?怒火在葉青心頭浮起。


    “我勸你少過問這些事,以及,我的事,以前不用你過問,以後不許你過問。”


    葉敏逍大為光火,“小七,我是你長輩,我說什麽話都是為了你好,為了葉家好。程家是什麽背景?你這些年自己綁不住程律林,好不容易人家願意認你進門了你還拽上了?程家的青睞難得,你還是好好把握機會,這麽大的靠山可難找第二個。”


    葉青:“四姑,我記得你名字叫什麽來著?葉敏逍?不好意思我記性不大好,從小和你也不是一個姓,老記不住你的名字。”


    她小時候隨媽媽姓,父母去世前也不住在葉家別墅,住進別墅後,葉敏逍沒幾年就出嫁了,兩人之間用不熟二字形容一點也不過分。


    “我當然姓葉,倒是你,改了姓才進葉氏幾年?就敢在這裏對我不恭不敬了?”


    她眼裏,葉青這個小輩和鳩占鵲巢又有什麽區別?如果不是三哥死了,五弟也死了,哪裏輪得到她在別墅耀武揚威。


    葉青冷笑:“哦,原來你還記得自己姓葉啊,我剛剛聽你說話,還以為你姓程呢。”


    葉青不想與她浪費時間,走上樓梯,剛到二樓又回過頭。


    “對了,三年前我們有過一份協議,最近我會找人和你簽補充協議。”


    當初葉青同意了每年把屬於自己信托基金的收益轉給葉敏逍,葉敏逍則保證她名下也是股票的投票權和股票優先轉讓權屬於葉青。


    說起這件事,葉敏逍倒是得意:“你想怎麽改?三年了,媽媽都沒鬆口改你那份信托基金的受益人,現在葉氏股票水漲船高,我開的價格可不再是三年前了。”


    葉青纖弱的肉握緊了扶手,青筋一根根凸起,“你回去好好再翻翻三年前那份協議,如果你想反悔,得一次性把過去三年拿到的錢和利息都還給我。”


    葉青伸起兩根手指,在指縫間輕輕吹了口氣,極具挑釁。


    她當年定的,是法律允許下、必須償還的最高年化利率24%。


    “花錢如流水的前葉四小姐一口氣拿得出兩千萬嗎?”


    葉敏逍的得意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惱怒。


    她想花錢會花錢,存款和流動資金少之又少,而她丈夫也不願意給她那麽多現金。


    她狼狽離開,臨走前狠狠摔上了門。


    伴隨那聲巨響,葉青才收起了挑釁。


    撫著剛剛自己吹起的那兩根手指,給樂容發了個微信:


    【盡快找幾家新的法律顧問,越快越好,越強越好,別在意價格。】


    按下發送,葉青才長舒一口氣。


    時間不等她,海灣開發區資金一旦回正,她要把精力都投入對付公司內那些“異心”人。


    誰姓葉,葉氏和誰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她姓。


    *


    奶奶在別墅裏有一間畫室,在二樓的陽光玻璃房內,夜晚繁星在天,花卉在地,老人家則在中間塗塗畫畫。


    今日也是如此。


    葉青開門進去時,奶奶正在調色。


    老人家年輕時很有靈氣,在京州美院油畫係的畢業大展上交出過石破驚天的畢業作品——破碎與重組,一種詭異卻妖豔的抽象美,當時在國內獨樹一幟。


    這種主題,最考驗的是畫家對色彩的靈敏度。所以奶奶每每作畫,總要先花很久調出自己需要的顏色。


    葉青走到奶奶身邊問:“您吃過了嗎?”


    “吃過藥喝過粥。”奶奶指指旁邊的顏料,示意葉青選一個,“菜等你一塊兒。”


    葉青隨手拿出一罐,coal ck-煤黑,比起麻絲黑和象牙黑,coal ck是黑色裏的冷調。


    她擰開蓋子,遞給奶奶。


    奶奶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你啊,連黑色都挑最冷的。”


    像是抱怨,但又不是。


    “就隨手。不用我放回去。”


    奶奶卻接了過去,用刮刀挑出一點來。


    “剛剛和你四姑在樓梯上吵架了?”


    葉青笑了下,“我不和她吵,浪費力氣,您呢?”


    奶奶:“我也不,我讓她早點回去了。”


    四姑葉敏逍和奶奶這些年關係僵的很,所謂早點回去,就是“滾”的委婉說法。


    當初,奶奶從icu醒過來後,知道孫女簽了程家送來的協議,知道了葉敏逍趁火打劫想動葉青的信托,差一點又暈過去。


    緩過來後,她把葉敏逍叫來,溫柔了一輩子的人,第一次把所有能罵的髒話罵了個遍。


    母女兩徹底翻臉,三年來葉敏逍每次厚著臉皮來,都隻會收獲母親一句“早點回去”。


    葉青幫奶奶洗著畫筆,隨口勸她:“四姑一直都這個毛病,愛花錢、不負責任、大小姐一個,您和她生氣不值當。”


    老人家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腰間,“我也不是真的生她氣,青青,你爸爸去世以後家裏變化太多,才導致你四姑和五叔都沒教好,這件事我和你爺爺都有責任。”


    想起車禍去世的兒子葉敏迪和兒媳冉浩嵐,老人家總是傷懷,如果這對靠譜的夫妻還在,葉氏何至於如此,青青又何至於如此。


    “你爸爸要在,肯定怪我,讓他的小公主這些年吃那麽多苦。”


    葉青用絨布給畫筆吸水,低著頭,馬尾垂下,發尾落在耳邊,一丁點的癢。


    “那可不一定,爸爸對我可嚴了,我要是作業做不好、實習不認真,落他手裏搞不好要吃雞毛撣子的。”


    奶奶也笑了,想起兒子和兒媳曾經對孫女的殷殷期待,也想起孫女小時候頑皮挨過兒子不少打。


    “你父母忌日,你舅舅回清城嗎?”


    葉青搖搖頭,“舅舅給我打電話了,他隻能元旦回來。”


    葉青母親如今隻有一個親弟弟,十七年前毅然去參加了最困難的支邊。


    “到時候我自己去,你在家裏給他們上柱香就好了。”


    老人家點了點頭,人死如燈滅,葉青和奶奶都不是糾結於這種細節的人。


    葉青從來都是更在乎未來的,“奶奶,那個信托基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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