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爾,顧舟會察覺到自己有時候的某些舉動應當特別貼合賀孤舟。


    因為那時候他能通過謝九黎的表情判斷出來。


    她在那麽一瞬間、或者幾個瞬間,將他和賀孤舟的影子融合在了一起。


    顧舟本來應該覺得高興。


    謝九黎越離不開他,他就能得到越長久的保護。


    可日複一日,從這份扮演中衍生出來的卻是一絲空虛。


    誰能沐浴在謝九黎填滿愛意和哀傷的眼神裏卻不被觸動?


    顧舟敏銳地察覺到自己正在走往一個很危險的方向,所以才主動申請回宿舍一段時間。


    當然,借口是找得很好的。


    但剛剛謝九黎一點不舍也沒有地放他走了,顧舟又有點不高興。


    “顧舟,這樣不行啊,”顧舟敲敲玻璃櫃門中的自己,輕聲自我警告,“你又不是來談戀愛的。”


    回到校園的生活對顧舟來說和之前沒什麽不同。


    他還是那個遊刃有餘的優等生、大學霸。


    除了舍友們會調侃他和富婆之間的愛恨情仇以外,大學生活在謝九黎的幫助下暫時回歸了風平浪靜。


    顧舟在宿舍住了幾天,認認真真寫完報告交到教授辦公室時,發現教授的辦公室裏麵還站著一個陌生男人。


    顧舟愣了下,立刻笑道:“可能剛剛是我聽錯了,不好意思,我先出去。”


    教授搖搖頭:“是我喊你進來的,報告給我吧。”


    陌生男人低聲和頭發花白的女教授說了句“我明天再來找您”,然後沒看顧舟就和他錯身而過、離開了辦公室。


    顧舟隻看到他一個側臉,輪廓深刻,下巴帶著好像一夜沒有修理的短胡茬,整個人渾身上下環繞著一股“老子不是好人”的氣場。


    教授接過顧舟的紙質報告時,還在搖頭輕輕歎息。


    她翻了幾頁,道:“我晚一點再看,看完了給你發郵件。”


    顧舟應了聲好,等了兩秒又問:“您有什麽煩心事的話,我能幫得上忙嗎?”


    教授隻是搖頭,她放下手中文件,摘了眼鏡去看顧舟,輕聲說:“你年紀輕輕,要多注意身體,不要太累太勉強。”


    顧舟笑道:“知道,您說過,身體是本錢——那我走了,您也注意多休息,照顧好自己。”


    教授點了點頭,緩緩坐到了椅子上。


    顧舟交完報告就不得不回謝九黎家了。


    他剛從謝九黎家搬出來時,還以為自己會拖著不想回去;可真到了寫完報告的這一天,顧舟上完最後一節課就提著書包直接出校門去坐地鐵了。


    他比想象中還要想快點見到謝九黎。


    ——畢竟這麽幾天,謝九黎就跟忘了他似的,一條信息一個電話都沒有過。


    是因為又找到新歡了?


    比我更像賀孤舟?


    顧舟按捺下腦中一個個沒有依據的想法,抵達謝九黎家時先低頭看了一眼鞋櫃。


    謝九黎的拖鞋不在鞋架上。


    她在家。


    正在搞衛生的阿姨提著吸塵器到門口望了一眼,眉開眼笑:“學校裏忙完啦?找謝小姐?她在樓上畫畫呢。”


    “謝謝。”顧舟笑著道謝,換好鞋直接去了二樓。


    他連包都沒放下,輕輕敲了畫室的門,卻發現門沒有完全關上,手上力道稍微重了一點,就直接把門敲開了。


    顧舟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這一下的功夫,他腦中轉過了幾十個念頭。


    ——謝九黎在不在裏麵?進去,還是不進去?進去之後如果謝九黎在裏麵,應該怎麽解釋?在裏麵看多久能不被謝九黎發現?……


    謝九黎的聲音隔著門傳出來:“阿姨?有事嗎?”


    顧舟握起手指,笑著道:“不是阿姨,是我忙完回來了。”


    他凝神靜等了幾秒鍾,謝九黎才再度開口:“你進來吧。”


    顧舟有點詫異地睜大眼睛,手指重新舒展開來,緩慢又堅定地把門給推開了。


    這還是謝九黎第一次讓他進這間畫室。


    而且顧舟很清楚,沈霧沉就從來沒有跨過這扇門。


    門後的世界完全在顧舟眼前展開時,顧舟的視線一眼就落在了門正對麵不遠處的一幅人像畫上。


    畫上的男人,他在兩個小時前剛剛見過。


    “怎麽,嚇到了?”謝九黎淡淡地問。


    顧舟輕輕地吸了一口氣,將視線從那幅畫上移開,微微一笑:“是啊,我沒想到你說得這麽謙虛,畫得卻這麽好——這是賀孤舟嗎?”


    “對。”謝九黎說。


    顧舟腦中立刻閃過一個想法。


    ——沒必要告訴她。


    第15章 那你躺下。……


    謝九黎選擇讓顧舟進門也不是臨時下的決定。


    顧舟已經知道很多關於賀孤舟的事情了, 不差一張臉。


    而且,他知道得越多,越方便測試證明一些事情。


    謝九黎手上的動作沒有停, 她調著色彩問道:“和你想象中的不一樣嗎?”


    顧舟很認真地走近站到她背後細看:“你說他的性格和我像,我多少還是猜到他愛笑的。”


    謝九黎莞爾:“他不笑的時候, 嚇哭過小孩。有一次他打球背上受了傷,去醫院包紮完了不敢讓我知道,但又痛得不行, 陪我出去遛狗時臭著一張臉,把小區裏別人家的孩子嚇哭了一排。”


    顧舟像是很感興趣地問道:“你以前養狗嗎?我猜猜……金毛?名字大概會是食物一類的?”


    謝九黎的畫筆頓了一下, 笑容逐漸消失。


    在剛才這段話自然而然出口之前,她甚至不記得自己以前養過狗。


    即使現在,也想不起那隻狗叫什麽、長什麽樣。


    謝九黎突然就沒了接著畫的興致, 把顏色都已經調好的顏料盤放到一旁,起身摘圍裙:“那都是以前的事情,我忘了。”


    大概是心情煩躁, 本來隻鬆鬆在背後打了個結的繪畫圍裙居然絞在一起成了個扯不開的死結。


    謝九黎拽了兩把就皺起了眉,目光四處一掃想找把剪刀。


    顧舟上前半步勾住圍裙的係帶:“別急。”


    他動作輕盈又靈巧地去解那個被謝九黎折騰得一團亂的死結, 三兩下就打開了,謝九黎幾乎沒察覺到什麽力道。


    她呼出一口氣把圍裙從頭上摘掉, 甩甩披散的頭發:“幾點了?差不多該去接沈霧沉了吧。”


    說著, 謝九黎也沒等顧舟的回答就往外走。


    她從來沒有像這一刻一樣想要迅速逃離這片被賀孤舟淹沒的空間。


    那種整個人生回廊中除了賀孤舟以外隻剩迷霧的感覺其實常常令謝九黎感到反胃。


    隻是她刻意不去注意時, 這種惡感就不太明顯。


    一旦意識到“賀孤舟是我的所有”這一點, 就立刻引人不快。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比如賀孤舟似乎比她年長,但謝九黎又想不起是差了幾歲。


    再比如她和賀孤舟似乎同居生活,但在這之前謝九黎都沒有意識到。


    謝九黎皺著眉快步出門,而顧舟加快腳步從後麵追上來, 輕輕拉住她的手臂:“等一等。”


    “……”謝九黎冷著一張臉回頭看他,“幹什麽?”


    “沈霧沉還有一個小時才下課,”顧舟溫聲說,“你可以先休息一下。”


    謝九黎閉唇不語。


    她需要的不是休息。


    “就沒有什麽我能做的、能讓你心情變好一點的事情嗎?”顧舟輕輕地問,“不是上次那樣的意思,我就是單純地……不想你不高興。”


    他問得真誠,聲音都語氣都令人難以拒絕。


    換個角度來看,或許也可以說,想是全然信任、卻不自覺的邀請。


    謝九黎沉默片刻,道:“那你躺下。”


    顧舟從喉嚨裏發出一個詫異的斷音。


    謝九黎也沒真讓顧舟躺,而是把人帶去書房的懶人沙發上按著他在一端坐好。


    “舉手。”她說。


    顧舟有點茫然地坐正把雙手舉了起來。


    謝九黎踢掉拖鞋爬上長長的沙發,往顧舟腿上一倒,立刻察覺他的肌肉緊繃了一瞬、而後又緩緩放鬆。


    然後顧舟遲疑地開口道:“謝……”


    “別說話。”謝九黎找了個舒服的睡覺姿勢,閉著眼睛打斷他,“等時間差不多了喊我起來。”


    顧舟安靜了幾秒,還是小聲說:“那我想發消息讓沈霧沉自己打車回來了。”


    謝九黎忍俊不禁。


    她沒睜眼,而是道:“其實我知道你隱瞞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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