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下次可以帶你妹妹一起來。”謝九黎說著推開門,對店內女仆道,“你好,有預訂。”


    時經寒跟著踩進店門裏,聞言一頓:“你認識我妹妹?”


    “昨天在航大的展覽裏和她第一次見麵。”謝九黎回頭帶著點期待地問,“她有沒有和你提起我?”


    時經寒頓時從妹妹的敘述中提取出謝九黎的來:“謝謝你的徽章。”


    “舉手之勞。”謝九黎笑道,“因為有緣,我才想如果能做得到的話,就幫一幫她。她和我提到了家裏人與何嚴華教授的關係,我才冒昧去打擾何教授,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們一家的生活。”


    她說話的語調一直都那麽輕輕的,不太快也不過慢,令人聽起來便覺得很舒服。


    就連時經寒這種對誰都沒有好臉色、還隻睡了一個小時的人,也覺得心情平和不少。


    “帶了病曆嗎?”謝九黎邊坐下邊問,“我看看倒是可以,但我不是專業的,應該看不懂,或許你可以幫我解釋說明一下?”


    時經寒直截了當地告訴她一個最重要的結論:“會花很多錢。”


    謝九黎翻開女仆遞來的菜單,笑著點點頭:“嗯,這個就不用說了——先看看吃什麽吧?你吃過飯了嗎?”


    時經寒把她推過來的菜單按定在桌上,沉聲道:“很多錢。上億。”


    謝九黎失笑地支著下巴看他:“我知道了。所以,早飯,你吃過了嗎?”


    “……”時經寒不知道為什麽,有種掉進陷阱裏的感覺,“沒。”


    謝九黎於是心情似乎很愉快地把菜單翻到了早午飯的分類裏細看。


    時經寒看著看著,覺得這大概正如何嚴華所說,是個錢多到沒地方花,又心地特別善良的富家女。


    這種性格真的不會被居心叵測的人騙走家產?


    “要這個德式早餐吧?”謝九黎指著菜單問,“夠吃嗎?要不要加點別的?”


    時經寒瞄了一眼菜單上德式早餐的價格,斬釘截鐵地說:“夠。”


    第24章 放心,我不會喜……


    時經寒的性格是真的和賀孤舟一點也不像。


    謝九黎慢悠悠地吃著早飯觀察桌對麵的男人。


    雖然時經寒根本不愛笑, 眉心又跟時時刻刻都脾氣不好似的皺著,這架勢倒是和賀孤舟發火時很像……但賀孤舟這人一年也發不了一次火。


    謝九黎有心想看看時經寒笑起來是什麽樣,但又不好跟調戲人似的開口就讓人給自己笑一個。


    她看著時經寒已經把他那份早餐吃完, 蹙著眉道:“這份套餐有點多,我吃不完了。這邊的我沒碰過, 你剛剛好像挺喜歡這份烤腸的,不介意的話給你吧?”


    時經寒微擰著眉抬眼看她,眉梢眼角帶著點不知道是已經收斂過還是沒收斂過的不耐煩。


    但時經寒遲疑了大概也就那麽一秒鍾, 就用叉子把烤腸叉走了。


    咬了兩口,他才像是才想起來似的開口道:“謝謝。”


    “不用啊, 浪費食物不太好。”謝九黎笑著放下手中刀叉,控製著自己的目光不要太貪婪地停留在時經寒的臉上引起他的察覺。


    雖然氣質不同,但臉是真的很像。


    就連垂眼時剛剛能看見的、位置微妙在處在上眼皮的小痣都和賀孤舟一模一樣。


    相似到了, 謝九黎簡直都覺得有點可怕的地步。


    還好係統已經被弄得半下線了。


    她想著,伸手指了指裝著病曆的檔案袋:“我可以打開看看嗎?”


    時經寒嘴裏還沒咽下去,隻點了下頭。


    謝九黎雖然在網上做過功課, 但看這些從醫院取回的資料也不過是囫圇看個大概而已。


    時經意就醫已經一年多,她的情況其實還不算太嚴重, 但也仍然是在穩步、慢性惡化的過程當中。


    不過謝九黎清楚知道一點:就她查到的資料來說,這幾乎能是當今最能燒錢的疾病之一了, 等於是個無底洞。


    所以就算何教授有心借錢給時經寒, 也不可能一直借下去。


    謝九黎就可以, 因為她的財富也是個無底洞。


    係統掉線之後, 她的資產並沒有變化,這是件好事,沒有幹擾到謝九黎接下來的計劃。


    大致把資料翻了一遍的謝九黎將夾在裏麵的一張照片抽了出來。


    照片裏的時經意看起來比昨天見到的還要小幾歲,而且麵色很健康, 並未坐輪椅。


    謝九黎略一思索,笑著問道:“這是你妹妹和醫生的合照嗎?”


    時經寒剛吃完最後一口,去喝咖啡。


    喝到咖啡的瞬間他臉上肌肉一繃,帶著嫌惡把沒加糖的清咖放下:“不,是我媽。”


    謝九黎訝異地俯身湊近看照片上穿著白大褂的女人:“好年輕啊,你妹妹和她長得很像。”


    時經寒唔了一聲。


    謝九黎多看了幾眼照片,又放了回去,笑著把方糖罐推到時經寒麵前:“加點糖吧。”


    時經寒皺眉往杯子裏扔糖,動作看起來有點煩躁。


    但因為他長著賀孤舟的臉,這舉動在謝九黎眼裏又變得有點可愛。


    謝九黎等他加完糖,才問道:“那說說治療方案吧,醫院是怎麽說的?”


    “一種據說能一次性永久治療的藥物,她的年齡已經超過限製。”時經寒言簡意賅地說,“另一種需要長期注射,按針數算錢,一年幾十萬美元。”


    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


    謝九黎猜他是想看看自己的反應,於是投過去一個疑惑的眼神:“還有呢?”


    時經寒皺眉盯著他,被發膠打理過的黑發裏不聽話地落下一小撮垂在額前。


    他的眼神好像在說“這還不夠?”。


    謝九黎有點想笑,但又繃住了,一本正經地問:“你在操心我因為幫助別人而傾家蕩產啊?”


    時經寒說:“你應該沒那麽……”


    他及時閉上嘴把最後一個字悶回嘴裏,但謝九黎也知道那不是“笨”,也應該是“蠢”或者“傻”。


    她笑了一下,攪著咖啡杯裏的小勺:“放心好了,錢對我來說不重要,不是不能失去的東西。就像對你來說,錢也不重要,你妹妹才最重要,對不對?”


    更何況這些天上掉下來的錢,不過是謝九黎完成“任務”的工具而已。


    “……”時經寒用沉默表示了讚同。


    “那下次就到醫院見麵吧,”謝九黎道,“我帶著錢去就行了嗎?要不要帶上律師什麽的?”


    時經寒隻道:“其他的我來處理。”


    他頓了頓,仿佛也察覺到這句話聽起來實在太過生硬,簡直像是在懟人,又加了後半句:“不用麻煩你。”


    連在一起,聽起來更生硬了。


    謝九黎托腮看時經寒的表情,噗嗤笑出聲來:“你不太適合說軟話,時經寒。”


    時經寒沒說話,皺眉抬眼看謝九黎。


    或者說那其實感覺更像是瞪了她一眼。


    “在我麵前不用太拘束,”謝九黎視若無睹、十分淡定地道,“你妹妹和我相處的時候就很自然——對了,我什麽時候可以見她?”


    時經寒想了想:“隨時。”


    “那太好了,我很喜歡她。”謝九黎輕快地說,“希望她能盡快健康地行走、考上航天大學。”


    她說完檢查手機上的時間,順便看了一眼考場的門口,生怕今天又是沈霧沉提早交卷的一天。


    沈霧沉還沒出現。


    窗外綠蔥蔥的梧桐葉將陽光遮去大半,斑斑點點地打在路上,帶著濃厚的夏天氣息。


    暑氣被玻璃隔絕在外,坐在窗戶內欣賞外麵的盛夏風光倒是很舒服。


    謝九黎看著看著,又試圖回想自己和賀孤舟過往的相處。


    ——他們一起度過夏天過嗎?一起抱怨天氣好熱隻想吹空調?賀孤舟最喜歡的季節又是哪一個?


    想到這裏,謝九黎突然轉頭去看坐在自己對麵的時經寒,結果正巧捕捉到時經寒在她臉上落了不知道多久的視線。


    像是沒預料到自己會被逮個正著,時經寒的視線下意思地往旁撇了一下,不到一秒鍾的時間又轉了回來繼續盯。


    這個對視的過程簡直像是無辜白領被街霸威脅交保護費的現場。


    謝九黎失笑:“怎麽了?”


    “我不心虛。”時經寒解釋。


    “你有什麽好心虛。”謝九黎心道要心虛也應該是她心虛才是。


    別人追紙片人買亞克力立牌,她追白月光買的是真人。


    好在謝九黎早有遠見,隻把這件事情告訴了顧舟一個人。


    顧舟也如同她預料的那樣,完美達成了他的個人任務。


    謝九黎邊思索著自己的下一步舉動,邊隨口問道:“你襯衫口袋裏裝的是什麽?名片嗎?”


    時經寒果然取出一張名片,他毫不在意地放到桌旁:“被人塞的。”


    謝九黎想了想,那人得有多努力才把名片塞到身旁超過一米八的時經寒衣服口袋裏啊。


    她對這份努力產生了星點好奇心,探頭仔細看了下名片上的字:“是問你想不想去當明星嗎?”


    時經寒點點頭,他又有點謹慎地皺著眉去喝那杯加了糖的咖啡,抿了一小口,眉宇稍稍鬆開。


    謝九黎突然道:“比起當明星,要不要來給我當繪畫模特?”


    時經寒差點被咖啡嗆到,抬眼時壞脾氣就有點按捺不住了:“繪畫模特?!”


    “對,”謝九黎給他解釋了一下,“就是坐在那裏不用動,讓我照著畫畫就好的……”她眨眨眼睛,不太確定地補充,“當然,是好好穿著衣服的那種。”


    時經寒:“……”


    他若無其事地哦了一聲,欲蓋彌彰地拿起咖啡杯喝下一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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