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缸平日沒用它打水,是因為它實在太大了,而且並不高。盛米用卻又矮了,而且上下一般粗。


    不管怎麽說,如今用來做觀景魚缸倒也合適。


    隻是三兄妹就連陳母一起,都抬著費勁。


    最後還是陳寧遠突然說道:“不如把這缸翻過來,滾著它走就是了。”


    眾人這才齊心協力,把兩口缸都搬進了院子裏,放在有太陽的地方。


    擺好之後,陳寧寧也不著急,反而問寧信:“你平日都在哪兒買魚,帶我過去看看。”


    “這……”寧信聽了這話,頓時便紅了臉。可架不住姐姐堅持,到底還是實話說了。


    他從未找有船人家買魚,反而找的是那些喜歡玩水的孩子。


    陳寧寧一聽這話,便皺起了眉頭,倒也沒責備寧信什麽,隻是仍然堅持讓寧信帶著她先去河邊瞧瞧。


    寧信隻得答應了。


    …


    等到了地方,陳寧寧才發現孩子們經常玩的小溪清澈見底,水淺得不行。就算摔一跤,也頂多淹到腳背上。


    原本在來的路上,她已經琢磨出幾個法子,打算給這些小孩找點別的事。叫他們往後不許在河邊玩了。


    誰成想,這幫孩子竟比她想得更周到,也更加細心。


    有那年歲小的孩子剛想往水深的地方跑,便有眼尖的大孩子開罵了,甚至直接把他提回來。


    陳寧寧見狀,忍不住眯著眼笑了。她突然發現這群孩子實在很有趣。


    寧信看她笑了,便忍不住問道:“姐,你該不會覺得咱們村裏的小孩隨隨便便就敢靠近大河吧?真要那樣,回家早就被大人給罵死了。”


    陳寧寧也不好再說什麽,便把寧信也趕去跟那幫孩子一起玩了。


    寧信本來也是個好玩的,一衝到小夥伴中間,立馬就撒起花來。


    孩子們抓魚的方式也十分有趣,沿著河水攔腰截斷,築起一道泥壩來,把魚兒擋在一邊。再拿著小盆把水舀幹淨。


    最後就隻剩下活蹦亂跳的魚兒,在泥裏鑽來鑽去,輕易便能找到了。


    陳寧寧一邊看著小孩們玩,一邊又裝了些河泥沙石在桶子裏。


    聽著孩子們無憂無慮的笑聲,就連她顆曾經蒼老麻木的心也變得輕鬆飛揚起來。


    陳寧寧好像又回到了童年。


    其實,細想想,如今她也不過十四歲。


    再過幾年,差不多了,若是遇見喜歡的人,也願意娶她,她便嫁了,那又如何?


    一朝穿越書中,有了疼愛她的父母,和睦友愛的兄弟,也有了寧靜自在的生活。她其實不用顧慮那麽多,也不用那麽糾結。


    做個自在的鹹魚就好。


    *


    與此同時,厲琰正立於山崖上,一身黑衣被風吹得瑟瑟作響。


    他卻站得很穩,舉目遠望,似乎看到什麽罕見的景致,嘴角微微挑起。


    殷向文見狀,忍不住上前問道:“九哥,你在看什麽?”


    “沒什麽?”厲琰突然轉身,幾步離開。


    殷向文不死心地站到他方才的位置。


    可看了半天,隻隱約看見一群孩童在溪水邊嬉鬧玩耍,再也看不清其他。


    然而,此處山形實在險峻,似乎一不小心便會跌下去。


    殷向文不敢再看,連忙收回了腳,又湊到厲琰身邊,說道:“九哥,既然不想讓我看,我不看便是了。世間極少有人像你眼力這般好,你看到別人看不見的美景,也是有的。”


    厲琰雙眉微蹙,又罵道:“貧嘴,還不快趕路。”


    “是。”


    第21章 生態觀景小魚缸~


    皇宮裏的冬天格外的冷,特別是大雪紛飛的夜晚,他又冷又餓,從冰冷的床上爬起來,穿著鞋跑了出去。


    他忘了那時候自己多大,或許是剛剛有記憶的時候。


    他知道,自己母親是一名藩國舞姬,有著柔軟的腰肢,和驚人的美貌。也曾頗得幾分聖寵,也曾在宮裏風光幾年。


    隻可惜皇宮這個地方,美人會不斷進來,各色各樣都有。


    帝王寡恩,漸漸地,父皇便把他母親忘在一邊了。


    偏生他母親空有一身好皮囊,卻無半點心機。很快就觸怒了貴妃,遭陷害,被打入冷宮。最後,死得不明不白。


    隻可憐他,小小年紀,便沒有了母親庇護。獨自一人,如同小野獸一般,在宮中掙紮生存。


    那時候,人人厭棄他,就連小太監都能欺負他,所有人都不把他當一回事。


    直到那日,他餓昏了頭,一頭撞進杏黃色四龍紋的蟒衣裏,他本以為免不了要挨一頓打,便直挺挺地昏了過去,卻不想那人卻抱起他。


    “這是,小九?跟著他的太監宮女去哪了?為何無人跟在小九身邊?”


    他隻記得那人的懷抱很溫暖,比他的被子還要暖。那人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香味,讓他平生第一次感到安心。好像整個皇宮,隻有這個人不會傷害他似的。


    可他同樣也記得,在黑暗的宮殿裏關著一隻饑餓的小野獸。


    他有著一雙絕望又不甘的眼。他不想像爛泥那般死去,不想消失得無聲無息。就算拚命掙紮,他也想活下去。


    下一刻,他又看見了同樣一雙眼眸,同樣充滿絕望,卻又不甘心,不認命。


    她匍匐在他的馬前,同樣是那般狼狽,頭上的布巾子已然染上了血。


    她抬起頭來,看向他,好像在說:


    “救救我吧?”


    曾幾何時,他也曾那般無聲地求救過。


    然後,他得救了。至於她……


    ——黑夜中,厲琰從噩夢中驚醒,坐在榻上,滿頭冷汗,後背也打濕了。


    來安急忙跑進來,問道:“主子,您沒事吧?”


    厲琰睜著那雙黑洞的雙眼,臉上帶著不加掩飾的戾氣,麵皮都有些扭曲。


    他看向來安時,就像猛獸看著自己利爪下的小獵物,直把來安嚇得兩膝酸軟,直直地跪了下去。


    又過了一會兒,厲琰才平複下來,垂著眸子,淡淡問道:“那株草藥可有消息了?”


    來安連忙回道:“已經派了得力屬下進二牛山搜尋,隻是目前還沒有消息。”


    厲琰半響又說道:“安排個人,住進二牛村,跟村民暗中打探。”


    “是。”來安連忙領命。本以為主子沒有其他事,他便想先下去。


    卻聽厲琰突然又說道:“盯死陳家,順帶安排個人進陳家作內應,最好放在陳寧寧身邊。”


    “是。”來安這才領命而去。


    隻可惜,陳家實在乖覺。按理說,他家境也不差,又有了那一千兩銀,卻死活不用婆子下人幫忙。


    反倒是他一家老小,把家事都做了,還在院中種了菜。


    陳家那幾個讀書人居然沒有半點讀書人的清高,被他家女兒打發得團團轉,也沒有半點怨言。


    等到厲琰收到消息,也隻是若有所思地撫摸著那塊龍佩。又吩咐讓村裏的內應多注意陳家的動靜。


    陳寧寧這枚棋子,他是用定了。


    既然陳家人謹慎,那便使個法子,收買人心。


    厲琰堅信,世上之人都能被收買,端看出價高低,以及收買的手段罷了。


    …


    另一邊,陳家正在倒騰那兩個水缸。


    這些日子,陳寧信被姐姐指使慣了,心態早就變了。除了讀書的時候,他很喜歡跟在姐姐身邊,做一些看似無用,實則很有趣的事情。


    這次也如是,他幫著姐姐把河裏的泥沙運回家,把河泥撲在缸底,上麵覆蓋了一層沙。又碼了許多被水衝刷得光亮的河石,堆得如小山一般。


    陳寧寧又跟寧信一起找來了水草,選的是水菖蒲和金錢草,這些根莖紮在水底,枝葉冒出水麵來。既好看,又能給水中提供充足氧氣。


    又弄了一些趴地矮珍珠,鋪種在缸底的河泥裏。


    那些水草很容易便成活了。


    他們又找那些孩子,撈來一些河蝦螺蚌貝殼螃蟹,也都養在缸裏。


    等這些都弄好了,寧信才發現這缸已經變成了一個小小的“河塘”。


    看著螃蟹在矮珍珠之間穿梭,河蝦在水裏自在遊弋,寧信第一次發現弄個魚缸,竟是這般有趣。


    他又連忙問姐姐:“魚呢?咱們當真要養那些用來吃的大魚嗎?”


    陳寧寧搖頭說道:“這缸裏養些好看又吉利的小魚就好,平日吃得那些魚個頭太大,活動不開,養一兩天還好,久了就活不成了。”


    陳寧寧想了許久,又跑去小溪邊上看看。到底給她發現了一種長相酷似錦鯉的迷你小魚,大的巴掌那麽大,小的能養在茶碗裏,尾部帶著一圈紅邊,顏色鮮亮又可愛。


    看著也十分吉利。


    等把那些小魚也放在缸裏,整個生態觀景缸算是弄成了。


    陳寧寧又陸續在缸邊上,打了個竹夾子,上麵養了許多花草。


    和這兩個水缸一搭,便成了整個院中最好看的一處風景。


    不止寧信養成了喂魚的習慣,就連陳父也喜歡坐在水缸邊上休息,美其名曰“觀魚”。興致來時,他甚至想要作詩。


    陳家人一開始總覺得,三五日下來,這缸便要換一次水的。


    誰成想,一連過了半個月,那缸裏的水也仍是清淨如初,那些魚也仍是自由自在遊弋。蝦蟹扇貝也都好好的。


    到如今,寧信才隱約明白姐姐的意思了,卻還是有些地方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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