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重旭把花戴好,笑嘻嘻的誇道:“還是姨母戴花最好看。”


    雲珧抬手微微碰了下花苞,笑道,“是旭兒摘的花好看。”


    小重旭堅持道:“是姨母好看,姨母就是帶根草也好看。”


    雲珧笑的眉眼彎彎,站起來說道:“那還是不要草了,就戴花吧。”


    小重旭搖擺著兩條小胳膊,小臉帶著希冀,“姨母喜歡花,旭兒就一直采花給你戴。”


    雲珧:“好好好,姨母知道旭兒的孝心了。”


    小重旭聽了之後,歡快的跑到一邊采花。


    兩人接著沿路飛飛停停,最後一站來到了赤炎山。赤炎山據說一千年前還大火熊熊,這些年火力都消退的差不多了,山脈四周都長出綠苔短草了。


    雲珧給小重旭安排的修行計劃的最後一關就是獨自穿過旁邊一座山的山洞,然後兩人在後山出口附近匯合。想當年應華帶她來鑽這洞時,裏麵石壁上還有火苗,差點沒把她衣服燒著。現在已經連火星兒都沒有,裏麵估計就跟蒸籠一樣,正好考驗孩子的忍耐力。


    重旭到了黑黑的洞口前,卻似有些不想進去。雲珧:“這都是為了鍛煉你的膽量和耐力,這裏的這些妖怪都才修了個一兩百年,你有神甲護體,還有舅舅給的寶劍,隻有小心一點,不會有什麽事的。”


    重旭倒不是害怕,“我出來萬一找不著姨母怎麽辦?”


    雲珧從袖中拿出一張紙人,施了法術後塞進重旭的衣領裏,說道:“有這個東西,隻要在這片山裏,姨母都能感應的到你,不用擔心。”


    重旭摸了摸衣領,那紙人上粘的有雲珧身上的花香味,他瞬間安心,拿著劍就進了山洞。


    第6章


    山洞裏麵寬敞又平坦,除了熱了些,暗了一點,連些小妖獸都沒有,走到中途他才遇見一隻紅色的火鼠妖。那火鼠妖鬼鬼祟祟,在一個草窩邊尋著什麽東西。它聽見有人來,轉身齜牙怪叫幾聲。


    重旭見狀,拿起劍二話不說便刺過去。那火鼠妖被重旭砍斷了一條尾巴,僥幸逃跑。


    重旭來到草窩前看看,才知道原來這鼠妖是偷蛋來了。他看著那顆大鳥蛋,拿起來塞進懷裏。接著一路出去,也沒碰到危險,倒是出了洞口不久,聽見遠處的雲珧叫喚了一聲。


    重旭連忙循著聲音跑過去,慌道:“姨母,出什麽事了?”


    雲珧在一塊紅褐色的大石頭前站著,此時正拿著白手帕扇著煙灰,她輕咳了幾聲,“沒事沒事,是茶葉不小心烘焦了。”


    說完她心疼地把一撮燒壞的茶葉丟了,暗道這石頭熱度不均勻。


    小重旭見自己的姨母沒事,暗暗鬆了口氣。他待在一邊看著雲珧慢慢收起烘好的茶葉,突然明白了她剛剛為什麽非要繞到這後峰來,她就是想用赤炎山上燒燙的石頭烘茶葉。果然,什麽修行除妖都是虛的,他姨母隻不過是想下界郊遊踏春而已。


    重旭默默地拿出懷裏那個有人頭那麽大的鳥蛋,說道:“我還撿了個蛋,姨母你看,能不能做個煎蛋?”


    雲珧看著那鳥蛋,伸手用法力探了探,說道:“這裏麵的小鳥已經快長成了,還是算了吧。”


    “那,吃烤小鳥?”小重旭還有些不死心。


    兩人正說著,一隻大赤羽鴉飛到不遠處落下。這赤羽鴉好像看出兩人是仙人,不敢貿然上前,也不飛走,隻是衝著她們倆焦急地叫著。


    雲珧見狀,朝小重旭使眼色,“旭兒,把那個蛋還給人家吧。”


    小重旭,“他們不都是妖獸嗎?”


    雲珧抓住時機教育道:“就算是妖獸也不能一概打死,先前咱們不也遇見幾隻性子溫吞的妖獸,你想想,要是遇見同姨母一般與世無爭的妖獸,你也要狠心打死嗎?”


    小重旭聽了,乖乖地把鳥蛋拿過去,放在那隻赤羽鴉旁邊。那赤羽鴉連忙把蛋銜了飛走了。


    兩人再次出發,準備再沿著山脈逛一圈,然後返回仙界。兩人走了不久,發現那隻赤羽鴉不知道什麽時候又飛過來,一直不遠不近的跟著他們。


    小重旭臉色帶點緊張,說道:“它為什麽還跟著咱們,是不是想偷襲?”


    “它怕是想感謝你呢。”雲珧按住他想拔劍的手,然後衝那隻赤羽鴉招招手。赤羽鴉在原地猶豫兩下,扇著翅膀飛了過來,乖巧地落在兩人跟前。


    雲珧對重旭說:“你看,它果然是想報答一下咱們。”


    小重旭:“為什麽要報答呀?”


    雲珧:“你選擇不傷害它的孩子,它就很感激你了。有靈性的妖物都知道要報恩,有恩不報,是有違它們的生存之道的。”


    小重旭點點頭,“可是咱們也沒什麽用它幫忙的呀。”


    雲珧看了看天,笑了笑。


    仙界的天門外有座五丈高的青銅大鍾,此鍾在遠古時期就在仙界出現,據說若是用外力催動,鍾聲響起,六界都能聽到。可惜這神鍾連仙帝的法力都催不動,每隔一個時辰,銅鍾裏的就會自行撞響三下,為六界定下時辰。


    今日這青銅鍾聲正響起。空中不遠處,雲珧的長發被風吹得亂了些,她笑著拍拍坐在前麵的小重旭,又指指那青鍾道,“旭兒你看,那就是六界神鍾,我們回到仙界了。”


    那赤羽鴉執意要報答,雲珧見它體型結實,翅膀有力,便讓它載她們倆回仙界去。小重旭也從沒騎過飛鳥,覺得跟自己飛行確實感覺不一樣,他偏頭看看那巨型銅鍾,哈哈笑了起來。


    赤羽鴉也跟著響亮的叫了一聲,在天門附近繞圈飛行。伴著青銅鍾聲,雲珧兩人的笑聲飄蕩在天門外,餘音不絕。


    算算時間,雲珧兩人已經離開仙界一個多月了,因為她臨走前留了信,應華也沒怎麽擔心這個撿來的兒子。應華看見雲珧兩人回來了還一臉詫異,問她們為何不再多玩幾天,這一陣子她正顧不上照看旭兒呢。


    原來仙界最近有事要忙了。此次海族前來,本就是安排大公主敖月和太子應乾相親,據說倆人隻聊了半天,就雙雙同意了婚事,一點猶疑和勉強都沒有。此事敲定下來,海族使者便都一起回去,等再過三個月到了良辰吉日,仙界便派使者去迎接海族公主。


    這三個月裏,仙界的一眾女官仙子都要忙散了架。仙後早些年就在妖林仙寂,各種事項無人總領。於是這次的婚典,應華被硬推過去掌管各項客宴事宜。


    雲珧不巧回來太早了,沒躲成懶,被應華拉去幫忙準備仙花蜜酒,給各位女官仙子打打下手。


    到了定好的日子,仙族這邊,眾位仙君都盛裝相迎,幾十對彩羽仙鳥飛在行道兩側,鳴叫祝賀。接親的使者到了,海族那邊掛著紅綢花的金色海馬們拉著珊瑚婚車,跟著一眾海族來使飛來。


    海族龍王要坐鎮海界,仙海兩族路途遙遠,他不便前來。上次四皇子敖輝來過,在仙界造成了些不良影響,據說大公主不讓他再過來,由三皇子敖瑨帶著小公主敖皎和送親的海族隊伍前來。不光是仙族和海族,妖界和冥界也派了使者前來慶賀,妖界的狐族親王和冥界的閻後都出席婚典。


    婚典按流程大宴三天,仙宮附近一派盛景。


    第一天最是忙碌,幾位女仙官們怕被其他各族笑話了去,一個個鉚足了勁頭周轉,司酒的,司膳的,掌禮的,掌座的都沒歇過片刻,連應華這個平日裏吊兒郎當的公主都老老實實的盛裝打扮,微笑著接待貴客。雲珧低調的在後麵幫忙,不時地偷看著周圍的情況。


    大公主敖月被接到殿內,果然容顏絕美,舉止高貴,一看就是個能母儀天下的主。因著龍族血脈的緣故,頭發微微泛著金色,又穿著一身泛著金鱗光的鮮紅喜袍,但凡多屋裏多一麵銅鏡,就能閃瞎眾人的雙目。


    太子應乾也是一身紅裝,佩著紅花,英俊不凡,儀表堂堂。說起來,兩個人倒還真是天造地設的一隊。在一塊站著都是同樣的尊貴派頭,年紀雖然不大,卻有長者的威嚴,天生的嚴肅模樣,不苟言笑,麵上也沒有新婚的喜悅和羞澀,像是隨時準備好被眾人頂禮膜拜。


    不過雲珧看得出來應乾還是對大公主有意的,雖然他麵上如往常一樣端著,眼睛已經不自覺的瞟了旁邊的大公主好幾眼。照應乾平常那個肅穆端正的做派,能多看人兩眼已經是極為上心了。


    今日主要任務是接待海族來使和其他貴客,明日才是正式行禮拜堂。亮個相後,敖月就帶著侍女回到偏殿待著去了,旁人一概不見。


    雲珧幹完了手中的活就想要退出殿去。她最後掃視殿內一周,仙帝坐在上位,像尊雕像一樣,幾年不見眉發已經灰白。應乾被禮官仙君引著,給貴客們敬酒,應華和她相公還在一起應酬著各族來使,殿下一眾人有說有笑,氣氛極其融洽。


    雲珧突然想起不知小重旭跑哪兒去了,今天一早還見他穿著新衣服跟著應華來殿裏了。她又在仙殿外尋了一圈,後來太子的一個侍女說小重旭被幾個仙子抓去先壓床去了。


    雲珧噗嗤一笑道:“怎的仙界也搞這一出。”


    侍女說:“仙界好多年不曾有過這樣喜慶的大事,當然是怎麽吉利怎麽來。”


    雲珧道別侍女,來到了太子的宮殿外。後門附近突然有人喊著姨母,雲珧轉頭,隻見小重旭從後牆頭上跳下來。


    雲珧笑道:“喲,怎麽這麽快就出來了。”


    重旭的小臉上還蹭了些白色水粉,藍底繡金鶴的新衣服也扯得皺了些,雲珧一眼看出來,這孩子是從一眾仙子的重圍中好不容易殺出來的。


    雲珧憋著笑,給他擦擦臉上的粉,又拉著他的手,像往常飯後遛食一樣去人少的地方走走。


    兩人走在後花園的路上,碰見了海族小公主敖皎和幾名海族侍女,這小公主嫌宴會無聊,早就溜出來了。白天人多沒注意,雲珧還是頭一回細瞧這海族小公主。


    敖皎年歲還小,頭上兩根粉藍色的龍犄角,眉毛淡淡,小臉圓圓,臉周額前微閃著淺藍色的鱗光,穿著也是海族那種泛著波光的小裙子,整個人嬌俏可愛。她一看見重旭,叉著小圓腰,臉又鼓起來。


    雲珧蹲下去,笑道:“海族小公主大駕光臨,不知誰惹你生氣了啊?”


    敖皎一指重旭:“他,他惹我生氣,不陪我玩兒。”


    雲珧點頭:“對對對,是旭兒不對。”


    敖皎又指指重旭:“他是個討厭鬼。”


    雲珧看了看旁邊恨不得拔腿就跑的小重旭,噗嗤笑道:“可不是麽,他哪裏有小公主可愛。”


    第7章


    小公主到底是小孩子,被雲珧順著這麽一說一哄,稀裏糊塗的就氣消了,還纏著雲珧帶著她玩。雲珧雖然對於慶典應酬沒有什麽興致,但是對可愛的晚輩倒是頗有耐心,她一時興起就拉著敖皎和重旭去不遠處的仙石路玩。


    仙石路那裏懸空漂浮著一堆大小形狀顏色各異的石頭,可以拍著玩坐著玩各種玩。在雲珧的眼神示意下,重旭也很給麵子的表演了一遍淩空跳浮石,敖皎見了忍不住也要跳石頭玩。玩過石頭,雲珧又帶著他們去老仙樹的秋千架上蕩回旋秋千,直到小公主盡興了,雲珧才帶著兩個孩子回她的宮殿去休息,順便端來兩小盤她新製的花蜜酥糕。


    敖皎紆尊降貴的用小手撚了一塊嚐嚐,眼睛一下就睜圓了。海族大概是真沒有這麽好吃的花蜜點心,小敖皎吞下一塊後連嘴都不擦,又拿了一塊。


    小重旭知道這花蜜酥糕是姨母做給自己的,眼見著就被分走一半,他看了看靠在雲珧身邊的敖皎,小臉又耷拉下來,悶悶的吃著自己的半份糕點。


    敖皎趴在雲珧身上聞著花露的香氣,又瞥見旁邊重旭一副被冷落的模樣,得意的衝他吐了吐舌頭,然後接著黏著雲珧,還讓雲珧親手喂她吃糕。


    重旭自個兒啃著蜜糕,心情更不好了。


    敖皎小公主今日玩好吃好,也不再發脾氣搗亂,跟著海族侍女回到海族隊伍裏去了。雲珧把人送走後,隻見小重旭蔫蔫的趴在桌子上,她有點奇怪地問道:“旭兒怎麽了?平日玩一整天還活蹦亂跳的,怎麽今日陪小公主玩了兩個時辰就累成這個樣子?”


    重旭抬頭看看雲珧沒說話,他也不是累,隻是剛才看著敖皎那廝堂堂正正的在雲珧懷裏撒嬌時,突然想到先前父親跟他說過,自己是大男孩了,不能再抱著娘親撒嬌,也不能隨便抱別的女仙。他不好意思說他也想趴在姨母懷裏來著。


    雲珧收拾收拾,準備送重旭回去。


    重旭似乎還有點不想回去,把小腦袋擱在桌子上,“姨母,我就算回去了,爹娘也隻是讓我自己玩兒去。”


    雲珧聽了有點心疼,摸摸他的頭,這孩子果然是他父母一不小心造出來的。仙界的小仙童也少,也沒幾個仙人願意陪小孩子玩,這孩子可能怪寂寞的,大半時間都來找她這個姨母。


    雲珧想了想,“旭兒,姨母教你一個小法術。”


    說完她拿出幾張彩紙,自己挑了一張白色的,剪成小人的樣子,用顏料畫上五官,然後在上麵施法。那小紙人就站起來,顏料塗成的五官還動了動,像是在憨憨的笑。雲珧說自己以前一個人時就會做這些小紙人玩,和她宮裏隻會幹雜活的紙符人不同,這種小紙人會有不同的性格,聲音和習慣,跟一個小跟班似的。


    她也不知道小重旭看不看得上這個小把戲,拿著那隻白色小紙人:“這個就是姨母以後的常用小人,嗯,名字叫小符,你的呢?”


    重旭看了一遍就學會這法術,他剪了個黑色小人,點上白色五官,看上去還挺威風,他用法力催動小人,說道:“那這小人叫小咒好了。”


    雲珧覺得這名字怎麽聽著這麽不吉利,不過麵上還帶著笑說道:“以後小咒可以陪你說話,解解悶。”


    小咒叫了聲主人,聲音也像個男孩子,重旭拿手逗著小咒玩,旁邊的白紙人小符還過去打招呼,兩個小紙人看著倒是挺玩得來。


    今日玩的太晚了,小重旭如願以償的留在雲溪宮過夜,仍睡在他之前住的房間。床上,一黑一白兩個紙人睡在他兩邊,樣子極可愛。雲珧看著他那睡顏,突然就想著他要是能一直不長大就好了。


    第二日的成婚大典上,仙樂齊奏,熱鬧非凡。為了彰顯婚禮的隆重,之前一群老仙君把記載婚典禮儀的書籍都翻遍了,湊成了極為繁複的一套禮節,光是敬拜古神的禮儀就要磕七七四十九個頭。應乾和敖月兩人代表著六界最高模範榜樣,向眾人展示了什麽叫能挑大任的人才。


    兩人按著禮製一板一眼全套做下來,磕頭跪拜,行禮敬茶。司禮的老仙君最後喊的嗓子啞了,觀禮的仙君仙子們脖子都酸的不行,一旁侍女侍者也累得夠嗆,兩人還是一派從容華貴,遊刃有餘,不得不讓人敬佩。


    大禮成後,時間也不早,仙帝觀完禮就回去,讓一些小輩仙人自便。婚禮流程上本來還安排了些人當眾鬧親,結果海族那邊的人都懼怕這位大公主,不敢上去鬧,連敖皎這個愛耍脾氣的小公主也對敖月恭恭敬敬的。


    而仙界這邊推了半天,也沒人敢去鬧,平日裏都是清風明月的仙君,誰也做不出一副涎皮相去鬧新人,眼看著就要冷場了。後來還是幾位仙子慫恿著小重旭上前去搗個亂。小重旭在眾人的期盼下看了看站在後排的雲瑤,雲珧遠遠的衝他鼓勵的點了點頭。


    於是小重旭就跳過去猛推了他大舅舅一把。應乾被推的撞到了敖月,差點把人家撞倒,連忙上手抱住扶穩。兩人慌亂間才有了一絲新人的局促,臉也微微泛紅。眾位仙人見狀哄笑了起來,每人說了幾句吉祥話後就將一對新人送入洞房。


    眾位仙人也都累了一天,吃完夜間的宴席就回去休息了。宴會結束後,一眾仙子也終於能閑下來歇口氣,都散去了。


    冥界的閻後過來尋雲珧說閑話。閻後原是仙界的黑芍仙子,藥仙翁的大徒弟,也算是雲珧的師姐。自從前些年和閻帝成婚後,黑芍就很少來仙界,不過每次過來必得來看看雲珧。


    兩人閑著聊天總會品論起人間的風月話本,雲珧說道:“凡間的風月話本寫的越來越次了,都是什麽癡話,妖界出色的男妖也不少,這女狐仙怎麽就看上個窮書生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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