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乾:“既如此,如今你不去誰去。”


    雲珧:“……陛下說得極是,隻是他現在記不得從前的來曆,必定連我也忘了,我就算去了又能幹什麽呢?”


    “怎麽,你還怕他打你不成。”應乾語氣似乎帶了一絲挪揄。


    “這,這事恐怕也說不準……”雲珧垂下眼,左手揪著右手的袖子,她大致也知道重旭原本的性格如何,心裏也在糾結著要不要再見他。


    應乾摸了摸下巴,也琢磨不出那小子失憶抽風是個什麽樣,能幹出些什麽。


    他妥協道:“隻看他有沒有發瘋就行,若是沒亂惹事就不必管他。他要真的動手打你,你就趕緊逃回來,朕以後也不讓你再摻和了。”


    雲珧聽他這口氣,好像自己真的要挨打似的,心情不禁有些複雜。她認命的點了點頭,然後轉身飛往海界。


    話說重旭同那幾個路過的妖界貴族打鬥,那些個妖族自知不敵,也不欲惡鬥,丟下幾隻妖界赫赫有名的大毒蟲就逃遁了。重旭不防間被一隻毒蟲咬到手腕,這毒蟲的毒雖然能被魔氣溶解,但傷口卻好的極慢,一直滲著發黑的血。


    四周的蛇蟲鳥獸都被方才的打鬥嚇逃了,樹林外像是沒有一絲生氣,安靜的嚇人。重旭醒來打了幾場,現在覺得一片空蕩無聊,就坐在原地任那傷口淌著血,也不用魔氣療愈。


    雲珧在海界附近的半空飛著轉了半天,發愁這麽大地方要找到何時。好在夕陽西下時,他就看見海界外不遠處的林間有抹熟悉的黑影。雲珧悠悠的落了下來,看見果然是重旭半盤腿坐在地上。她看著他靜默的背影,突然想起自己在人間最後的幾個月,每天最想見的就是這個身影。


    雲珧嘴唇微動,終究沒開口說話。


    重旭卻感應到了後麵來人,轉頭皺眉看著她,惡狠狠的問道:“你是誰?”


    雲珧見他這凶巴巴的模樣,就知道他是真的失憶了。


    她腦海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說這樣也正好,他若記不起她,那些打小的事都忘了,人間的那段他也不記得,暫時也不會同她糾纏不清。應乾大舅舅正派人抓那老蚌,倒也沒說讓她幫忙恢複記憶,她就先暫時旁觀一陣子,以後的事以後再做打算。


    雲珧剛思索片刻,側眼看見重旭身後灑了一小片黑血,手腕上的黑氣還在繚繞著傷口,一時間還難以愈合。


    她眼眸微閃,擔心的問道:“你受傷了?”


    重旭暗自疑惑,這個女人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怎麽自己剛才一見她的臉就莫名眼熟呢,他自醒來後腦海一片空白,連一個人名都想不到,卻是滿心暴躁很想撕碎周圍的一切。


    他看著不遠處的雲珧,握緊拳忍耐住惡意,厲聲說道:“關你何事,你想幹嘛?”


    雲珧又瞟了他的傷口幾眼,默默從袖子裏掏出一個小玉瓶,裏麵裝的用妖草煉製的專治妖毒的藥。她一揮手將瓶子丟過去,那玉瓶便在重旭麵前懸空停住了。


    雲珧又看了他幾眼,接著突然轉身飛走了。


    重旭站在原地沒動,在地上默默看著雲珧離去的背影,覺得突然覺得有那麽一瞬,心像是被掏空了。重旭拿起懸在半空中的青花玉瓶,心頭仍似有一股奇異的感覺縈繞不散。他看了看瓶子,略略湊到臉前,這瓶身似還留著那女人袖中的香氣,也像是似曾聞過的清香,隻是他為何什麽都不記得了呢?


    他越是想著,眼瞳的血色愈深,周圍的草樹慢慢枯萎,生機全無。


    雲珧看似是飛走了,實則又飛了一大圈繞到後麵,捏了一個能隱去法力行蹤的口訣,悄悄地在重旭後麵跟著。


    不怪她想保持距離,主要是她剛剛都察覺到重旭身上的殺意和怒氣了,方才她到了跟前他沒有打過來,可真是萬幸。失憶後的重旭可不是她以前從小到大的孩子了,為了安全著想,雲珧不想貿然上前。


    重旭的記憶雖然沒有了,但是魔氣居然操縱的還挺順溜,也不像以前會拘束著些,一切都像是隨性而為。隨性而為的結果就是,他渾身都魔氣已經不知何時凝成了一片黑霧,摧殘了周遭的樹木。且這一路上敢橫在重旭麵前的妖獸都慘遭毒手。


    雲珧一路壓著強出頭的念頭,躲在後麵跟著。幸好他一路沿著偏遠的地方走,路前遇見的妖獸越來越少。


    此時山穀的前方走過一隻半人高的白鹿,後麵還跟著一隻白鹿寶寶,圓鹿眼上長長的白色睫毛,一看就是溫順無害的妖獸母子。


    然而重旭這貨卻微微抬手,想打飛這對萌物妖獸。


    雲珧見狀連忙捏訣,一陣風吹過,把那一對白鹿母子送到遠處。


    重旭發覺後麵有人,身後一道黑氣朝著來人打過去。


    雲珧躲閃過去,這一來一回間,隱跡的法訣失效,現出身形。


    重旭偏頭看過來,眼神微凜,皺眉道:“又是你?”


    雲珧幹笑了兩聲,“好巧好巧,打擾了,告辭。”


    沒想到她正要走時,一道魔氣化的鎖鏈已經捆上了她的腰,接著把她帶了過去。


    重旭的臉驀然湊近,冰冷的眼神終於帶了一絲好奇,問道:“你為什麽要跟著我?”


    雲珧看著他臉上不同以往的乖戾神色,莫名覺得有些壓迫感,連忙使出幻術。


    眼前頓時有陣陣花瓣飄過,天暈地旋一般。重旭似是一時被幻術蒙住,雲珧趁勢脫開魔鎖,逃去遠處。


    重旭見人逃脫了,眉間盡是不悅。他剛抬手,隻見眼前一陣白中透粉的花瓣飄落下來,這花瓣都似帶著溫柔熟悉的氣息,他突然有些不舍得打散,渾身的黑氣也收了不少,像是怕把花瓣碾碎。


    雲珧逃出林外,急忙在山間設下一個迷幻結界,先把重旭絆在這野外無人的山間幾日。接著她便匆匆溜走,想趕回去回去問問那老蚌找的怎麽樣了。


    她一路飛著,眼看就快要飛出妖界。剛在一處樹林落下,林間突然竄出一個粉色的人影,把雲珧撞個正著。


    雲珧身子隻晃了晃,又站定了。


    那人卻被撞到坐在地上,不滿的嚷嚷道:“是誰撞了本公主。”


    雲珧定睛一看,地上坐著的女孩兒穿著粉藍冰絲羅裙,華貴嬌美,五官俏麗,麵容帶著絲傲氣,額上犄角微凸,正是龍族九公主敖皎。


    “你,你是仙界的雲珧仙子。”敖皎站起身後看清麵前的人說道。


    雲珧看著如今也長成個大姑娘的敖皎,沒想到她居然還記得自己這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散仙。略感欣慰。


    她問道:“這不是龍族的小公主麽,怎麽會在這兒?”


    敖皎摸了摸自己的龍角,抿了抿嘴才說道:“本公主看此地風景不錯,過來遊覽一番。”


    雲珧看她不似往常一樣從容,頭上戴的配飾都亂了,身邊也沒帶侍女隨從,問道:“小公主是否遇見什麽難處了?”


    敖皎轉頭道:“本公主怎麽會有難處。”


    “哦,既然沒事,那我先告辭了。”雲珧故作無所謂的說道,然後作勢要走。


    不出她所料,敖皎在後麵拉住了她的袖擺,“本公主卻還有一事找你。”


    雲珧轉身笑道:“小公主有事相求實屬榮幸,隻是本仙子今日還有要事,小公主還是另擇他人吧。”


    敖皎站在原地愣了半天,臉都急紅了才說道:“先別走,雲珧姐姐,能幫本公主……幫我一個忙嗎?”


    雲珧好整以暇的點點頭。敖皎拉著她的手說道,原來前不久她和她八哥陸續辦完成年禮,他八哥愛新鮮,所以到人間輪回轉世去了,而她就被父王和幾個族長逼著去和什麽妖界新立的太子相親。她自來不喜歡妖族,也實在不想去相親,所以快到妖界大宮時就用私帶的法寶逃跑了出來。


    雲珧聽見龍族也要和妖族聯姻也沒怎麽驚訝,現在穩定六界關係最和諧的方法就是四處聯姻。龍王的孩子又多,隻要他們龍族想,六界估計都可以結遍親家。隻不過若是孩子不願意還強逼著去聯姻就太不近人情了。


    雲珧瞅瞅略顯狼狽的敖皎,替她把歪了的珊瑚釵子帶好,又把跑亂了的頭發理了理。整理完儀容之後,她順手拂過敖皎的肩膀,探了一番後問道:“你的法力被禁住了?”


    敖皎點點頭,眼裏包了半包淚,說她來這妖界之前被她父王下了禁製,如今法力都使不出來,她帶的法寶也用廢了,現在都不知道怎麽回去海界。


    雲珧用法術試了幾回,也解不開這禁製。


    敖皎:“這是龍族特有的禁製,也許回了龍宮我那些兄長有辦法解開。”


    雲珧猶豫道:“你就這麽急著回去?這麽討厭和親?”


    第51章


    敖皎:“和親的事我現在不想管,前些天我聽到了父王傳出的龍吟聲,似是在呼救。這龍吟聲隻有帶著血緣的龍族才能聽到,那幾個和親的使臣還以為本公主亂說,不放我走。”


    雲珧在一邊點著頭,不想龍族也出了事,近日真是多事之秋啊。


    敖皎:“雲珧姐姐,帶本……帶我回海界吧。”


    雲珧掂量了一下事情的輕重緩急,決定先帶著敖皎回海界龍宮去查看情況。敖皎心裏著急,雲珧也隻得帶著她盡快趕到龍宮。兩人趕到龍宮是,龍宮前殿沒有見到皇子王族之人,龍宮後殿倒聚集了不少海族。


    敖皎帶著雲珧到了後殿,一路上通暢無阻。


    席間的敖冕在旁邊最先看見雲珧,他眼睛一亮就叫道:“孟姐姐....哦不對,我記得你是雲珧仙子。”


    雲珧看著他的臉,微笑點頭行禮。


    敖冕雖似有一肚子的話想和雲珧說,但他看到一旁的敖皎,忙過來正色說道:“對了,九妹你來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


    說畢,由敖冕幾個皇子帶領著,雲珧隨著亂哄哄的一眾人來到後殿之外的秘宮。隻見秘宮裏有個半透明的黑色殼罩,比雄偉的宮殿還大,裏麵黑電陣陣,金光忽隱忽現。細看原來有一條金色巨龍被封在裏麵,那金龍在裏麵咆哮著,但不施法力外麵到底聽不出多大的聲音。


    敖冕跟雲珧說,此地本是他父王鎮壓惡蛟的禁地,隻是前些日子不知發生了什麽,那惡蛟突然逃了出來。敖冕說著說著語氣不免傷痛,“父王不知怎的被惡蛟設計了,龍珠都被奪走,現被封在著噬魂陣裏,怕是撐不了許久。”


    三皇子敖瑨走過來,麵容肅穆,眼睛卻不正其他人,他低聲說道:“幾位親王已經探查過,七七四十九天內若這封印陣法不破,父王便會魂飛魄散。”


    雲珧等人聽了都吸了一口氣,都問道該如何破解。一位親王說道,這陣法奇特就奇特在需要內外並擊才能破,隻是老龍王龍珠被奪,又受了傷,在裏麵也使出能擊碎封印的法力了。逃走的惡蛟已經派人去追,如果屆時找不到,隻有九位龍子共同獻出龍珠,以法術送入陣內為龍王注入法力,方可救龍王一命。


    雲珧之前布下的結界內施有幻術,人在其中略走幾步便會踏入幻影。重旭在山中茫無頭緒的亂走,來到一處時,突然眼前變成了一片花海景象。重旭倒能察覺出是幻術,但是卻懶得破了這個幻術,他看著麵前的花海半晌,不知這幻術裏是不是還加入了讓人靜心凝神的花香。


    他突然覺得心中的惡氣被慢慢溶解,於是就原地打坐,把體內的魔氣平複下來。


    隻是他剛打坐了半刻,一道黑影突然從外竄入,把這一片花海撞散。重旭再睜眼時,眼前隻剩下些山間的野灌木叢。


    重旭抬眼看了看這位不速之客。


    闖入的黑影也化作人形,變作一位無眉的精瘦男子,眼神狠厲陰沉,嘴唇發黑,原來是從龍宮逃出的蛟龍。


    兩人對視幾眼,極有默契的動手打了起來,幾個回合後已經把這大山給崩掉了一半。


    這惡蛟退到一邊,奇道他這是遇見了什麽怪物,看著不像是妖族,卻比那龍族皇子要厲害的多。他想著自己剛出封印不久,還要躲避龍族的追兵,而麵前這人凶煞的樣子,看著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不如拉他入夥。


    惡蛟先停手,咧嘴笑起來,說道:“這位兄台先聽我一句,我無意闖入此山,打擾了兄台修行,實在對不住,請兄台莫怪。”


    重旭打坐半天已經能控製心氣,見人服軟了便停下手,不欲再多做牽扯。


    那惡蛟見狀反而靠近來,說了一堆好話,還要稱兄道弟。


    兩人來到山頭,惡蛟變出一壺酒遞給他,恭敬道:“兄台請用。”


    重旭問道:“這是什麽?”


    “這是我用妖蛇之毒膽新化的酒,劇毒無比,但又清涼爽口,兄台可有膽量喝?”惡蛟掂著酒壺,笑得陰森。


    重旭接過來一口氣喝完,連眉頭都沒眨一下。


    惡蛟見這能毒死半池子妖怪的毒酒根本沒用,更判定他來頭不簡單。隻是後來言談之間,惡蛟發現這人失憶了,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惡蛟打定主意要利用這個人,笑著說道:“兄台,在這個地方亂繞多沒意思,不如我帶你去找些樂子?”


    重旭:“什麽樂子?”


    惡蛟摸了摸下巴,“比方把些山外那些妖獸的頭擰下來,掛在一起,風一吹就咚咚的響。”


    重旭聽了,勾嘴嗤笑一聲。


    惡蛟轉了轉眼珠,“不如我們聯手,去把各族的法寶都搶過來,神擋殺神,然後把六界攪個天翻地覆?”


    重旭聽了也似乎沒什麽興趣,轉身就走了。


    “唉,兄台,別走啊。”惡蛟仍不死心,緊跟過去。


    雲珧對各類陣法頗有研究,也聽過這種噬魂陣法是上古殺器級別的陣法。


    這陣法隻可進不可出,被封入陣法中就是九死一生,法力與身軀不強者進去過不了多久就會魂飛魄散,更別提從內發力擊破陣法。得虧老龍王道行深,龍軀又極為極剛強,被挖去龍珠後還能在噬魂陣裏撐個七七四十九天。


    龍珠是龍族修行時的精華凝結而成的內珠,修了三百年的龍才能有珠,雖說沒有了龍珠依舊可以修行,但和比有龍珠的比起來就弱了不少。近年來龍族除了龍王和幾位皇子,還有兩三位親王是真龍,但都已經老邁,獻出龍珠後估計就活不久了。老龍王的龍珠絕非一般的龍珠可比,若要想他在裏麵恢複力量,恐怕隻有九顆皇子皇女的龍珠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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