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小茶館的李秀秀慢慢騰騰往家走,走著走著感覺身後有人跟著自己。


    她握緊了籃子,腳步加快。


    後麵的人也加快了速度。


    李秀秀左右看著,今天不知道為啥,路上竟然沒有人。因為天冷,沿街的店鋪都放下了棉簾子,隔絕了冷意,也隔絕了視線。


    聽著自己心髒砰砰跳的聲音,李秀秀對自己說不慌,她調轉方向,準備衝進最近的一家店。


    忽然。


    身後響起聲音。


    “姑娘。”


    李秀秀嚇得跳了起來。


    “姑娘,我沒有惡意,就是想問問路。”


    李秀秀僵硬地轉過去,看到一個穿著青灰色圓領袍的青年,青年的衣服材質很好,但看著有些落拓。


    “姑娘,哪個方向是去京城的?”青年問。


    李秀秀覺得青年有些問題,站在筆直的官道上竟然不知道哪裏是京城?


    她試探地說:“向西。”


    青年麵露尷尬,“哪個方向是西邊?”


    李秀秀,“……”


    “我不辨方向,從淮南出來就迷糊了,後才遇到了一個雜耍班子才能夠跟著上京。但是,我離開了片刻,雜耍班子就走了。我已經在原地徘徊了一個多時辰,始終沒有遇到人問方向。”


    李秀秀看了眼旁邊的店。


    青年苦笑,“他們以為我是歹人,都不願意我進去。”


    第81章 五香蘿卜幹   去京城湊熱鬧,過個節……


    聽明白了青年的困窘, 李秀秀暫時放下了戒心,但警惕沒有落下,腳步甚至向後挪了兩步。


    “這邊。”李秀秀指了個方向。


    青年看著指向恍然大悟, 原來西邊是這邊,“多謝姑娘。”


    “不謝。”


    李秀秀抿了抿嘴,垂下頭, 沒有多做停留,趕緊走了。畢竟是陌生男子, 身強體壯的,有個歹心就完了。


    距離雜貨店也就百來米, 李秀秀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到,站在自家店鋪的門口, 她徹底放鬆下來。回頭看過去,竟然沒有看到那個青年, 明明同一個方向啊,人呢?


    李秀秀倒退著往外麵走了幾步, 側著頭向東邊看,隻看到一個堅定向東的背影。


    李秀秀驚訝又疑惑,“他為什麽向東邊走, 不是說好了西邊是這裏?!”


    “喂喂,你走錯了!”李秀秀鼓了鼓臉, 忽然朝著遠處大喊著,“聽見沒有啊,你走錯了, 喂喂,別走了,你越走越遠了!”


    遠處的青年堅定地向東, 頭也不回。


    “秀秀,喊什麽呢?”雜貨鋪的門簾子掀開,李嬸問著。


    李秀秀往家走,頭還沒有轉回來依舊看著東邊。


    “剛才有個人向我問路,問京城往哪個方向。我明明指著西邊了,他竟然還往東邊走,他不會是又弄錯了吧。”


    “哪有人走到這邊了還分不清京城在哪裏的,別被人騙了。”


    “我感覺他是個好人,長得挺好的。”


    “漂亮的人更會騙人。”李嬸把棉簾子掀開一些,裏麵的暖氣往外湧,帶著龍腦、沉香的味道,“快進來,看你抓著籃子的手都凍紅了,怎麽沒有把手套戴著?”


    “忘記了。”李秀秀走進去,瞬間感覺到舒服了許多,還是家裏麵暖和。“手是切蘿卜凍紅的啦,早知道不答應年年一起切蘿卜了,我切了一座山。”


    “你也學學,什麽都不會做!”李嬸嘴上嫌棄,心裏麵可舍不得,抓著女兒的手暖暖,“難怪身上一股子蘿卜味道,今年做的蘿卜幹我們可要多吃點。老李,五香蘿卜幹可是咱丫頭做的。”


    李叔笑嗬嗬,“那是要多吃點。”


    李秀秀笑起來和她爹姿態上一樣一樣的,“我就切了蘿卜,其它沒幹。我去房裏換衣服,一身蘿卜味道的,不好聞。娘,籃子裏都是年年給的吃的,有一大碗紅燒肉,你拿的時候注意點。”


    “知道了,快去換衣服,臭死了。”


    李秀秀走去後院,剛剛走出去的時候隱約聽到了爹娘在提舅舅的事情,還提他們做什麽?不是說好了以後不往來的嗎?


    她沒有在聽,不想聽到關於表哥一家的事情。


    雖然已經放下的,但放下和斷絕往來不衝突。


    雜貨店裏,李嬸說:“你做了什麽就不想讓女兒知道?”


    “說了幹啥,我可是心腸軟的好爹爹,又沒去打斷他的腿。要是按照我年輕時候的脾氣,我一巴掌把他按牆上,他這輩子別想摳出來。”


    李嬸輕笑。


    “到底是你侄子,我不好做太過,對吧。”


    李嬸扯著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說:“是啊。”


    方家,小茶館裏。


    幹了一天的方年年窩在櫃台後麵喝茶看書嗑瓜子,血蓮子拿掉了對她的生活一點影響都沒有,身體也毫無變化。或許失去的變化就和得到的變化一樣,是循序漸進、慢慢出現的,等意識到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很久。


    埋頭看書,方年年抬手在桌子上摸,摸了半天沒有摸到瓜子,抬起頭看了眼盤子已經空了,“怎麽又沒了?”


    方年年放下書,端著盤子站起來去後頭裝瓜子,院子裏聽到爹娘說話的聲音。


    塔娜,“我還以為李一什麽都不做,就這麽輕飄飄放過舅家了,沒想到還有後手。”


    李叔大號李一,很簡單的名字,混江湖時別人都喊他水鬼,時間長了他差點忘了自己姓什麽名什麽。太平日子過久了,水鬼反而變得陌生。


    方奎說,“隻是在他最在意的東西上留下了瑕疵,不算太嚴重,沒傷及性命。”


    “行吧,你們口徑竟然挺相似。”


    方奎笑著說:“畢竟太平生活過多了,變得心慈手軟。”


    方年年裝了瓜子慢慢往後退,回到了櫃台後麵坐下,她猜到最在意的是什麽,那個表哥最在意的是科舉、走仕途。


    這方麵出現瑕疵,就別想在仕途上走遠了……


    毀掉一個人最殘忍的就是毀掉他的希望。


    男人大概對“心慈手軟”的理解完全不同吧。


    方年年嘖嘖了兩聲,拿起書繼續看,打開書頁,上麵的書簽是手寫的便條,還挺別致,字跡棱角分明,寫字的人是個灑脫不羈的人。


    “看看,我看到哪裏了。”方年年沒有扔掉沈宥豫寄來的信,她夾在了書裏。


    ……


    說好了給阿弟送東西,當然沒有食言,畢竟食言而肥。


    雖然沒有食言,但拖延症沒有辦法,這一晃悠的,二十天過去了,方年年才慢吞吞地做好了東西打包,準備給小弟送過去。


    小弟送回來三封信了。


    每一封信都嗷嗷哭,不是抱怨床太硬就是說夥食太難吃。


    這年月,學生是沒有假期的,隻有重大節日的時候能夠回來,比如春節、比如中秋。擁有寒暑假的學生生活,那是未來的福利。


    方小弟有信回來,不代表對麵驛站的梁壯沒有。梁爺爺眼睛不好,信一到就急匆匆地來到小茶館,喊著方年年給他讀信,以前喊他來小茶館,他都不來的。


    方年年讀了信才算是知道阿弟在書院裏是如魚得水。


    梁壯說,書院的房間很好,四個人睡一間,有專人幫忙打理。還說,飯堂吃食很棒,饅頭做得又宣又軟,個頭還大。又說,方承意很喜歡書院的饅頭,裏麵夾點鹹菜,一頓從吃一個到現在吃兩個!


    梁壯說他長高長胖了,方承意也是。


    方年年又去紀家那兒問了問,紀家的孩子沒有耐心寫信,三言兩語就打發了父母,但簡單的文字可以看出他們書院的如魚得水。


    方年年就更加不急著給小弟送吃送喝了。


    “什麽?”方年年站在牛車旁邊,不解地看著娘親。


    塔娜彎腰提著籃子放到牛車上,“大牛送過去就行,你給我老實待在家裏。”


    “為什麽啊?”方年年不依,她都多久沒有看到小弟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長高長胖了,也不知道他開不開心,還不知道學校的環境怎麽樣,住宿條件如何,食堂夥食如何……


    怎麽就不讓她去啊!


    “哪裏來的這麽多為什麽?”塔娜推著女兒靠邊,“我們去一趟京城,你去房裏收拾收拾東西,我們要住幾天。”


    “去京城幹什麽?”


    “就去逛逛,散散心,換換環境。”


    方年年怎麽就這麽不信呢,“騙我。”


    “是啊,你心裏麵知道就好。”塔娜拉著女兒,把人拉開就讓方大牛駕著牛車走,“大牛不用急著回來,店裏不開不要緊。”


    方大牛沉默地點點頭。


    牛車噠噠噠,車輪子碾著地麵,慢慢走了。


    方年年再不甘心也不行,娘親抓著她的胳臂特別用力,怕她會跑了一樣。怕什麽呀,她又不會武功,不會飛來飛去。


    牛頓真是管不上這片土地,飛來飛去的高手真是多。


    “行吧。”牛車已經走遠,木已成舟,方年年從來不做無謂的抵抗,對在乎的親人隻有逆來順受的,“我去收拾衣服,我們要住幾天?對了,京城是不是正好過節?”


    方年年想起來了,是千元節的日子。


    大齊重孝,當今尤甚,自登基就將太後的生辰定為千元節。


    當天京城可以徹夜慶祝,沒有十點後必須回家的宵禁。


    “千元節,我們正好去湊湊熱鬧。你準備個三四天的衣服就好,別拿家常的,把好看的衣服拿出來。”塔娜叮囑了幾句不放心,女兒注意大,最常做的就是陽奉陰違,前腳答應了後腳就能做出讓人無奈的事情。


    “算了,你別去,我去弄。”


    “我自己來。”方年年趕緊攔住阿娘。


    塔娜狐疑地看著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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