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枕卻搖頭,“不了,我得回家去。我娘子等著我呢。”他明白紅綃舍不得他這樣一位大客戶,但是已經說好不去花樓了,要是哪天紅綃離開花樓開個樂器店或者演唱會,他倒可以去光顧。


    他說著抬腳就要走,紅綃一急,下意識伸手去拉他,結果唐枕步子邁得太快她又舍不得撒手,當下被拽得摔到了地上。


    那砰的一聲響,樓上趙四等人心疼地捂住了胸口。


    唐枕回頭一看,紅綃剛好抬起頭,楚楚可憐看著他。


    唐枕欲言又止,“你沒事吧!”


    紅綃一對美目淚光盈盈,“隻要公子還願意聽紅綃唱一曲,那紅綃摔得再疼也值了。”


    唐枕心想:好紅綃,當代勞模,拚命三娘啊!為了多賺點錢,連苦肉計都用上了!


    他將人從地上抓起來,搖頭道:“紅綃姑娘,我真不能去了。”


    紅綃姑娘滿以為能用淚水留下唐枕,誰料唐枕不為所動,她心中黯然,取出一枚香囊,“唐公子,能不能念在往日情分上,收下它?就當是給我留個念想。”


    對上紅綃期盼的目光,唐枕秒懂,這不就是前世很熟悉的套路嗎?給老客戶送點小禮品維係感情,客戶拿了禮品,以後再有需求,肯定會第一時間想起送禮品的商家。


    沒想到紅綃年紀不大,卻無師自通,有前途!


    唐枕在紅綃驚喜的目光中接過香囊,還順便讚了她一句,“紅綃姑娘冰雪聰明,將來一定富甲一方。”


    紅綃:???


    樓上眾人:???


    在眾人奇怪的視線中,唐枕疾步遠去。


    他趕時間,也不走正門了,直接從牆上翻過去,走屋頂直線,很快就跳進了他和婉婉的家。


    過了六月,日頭一天比一天大,院子裏一片安靜,丫鬟仆婦都在屋裏不見人影。


    唐枕沒發現有哪裏不對,直接推門而入。


    屋子裏,婉婉正安靜坐在桌前,目光盯住麵前一封信。


    唐枕幾步走過去,“是沈從給你的信?上麵寫了什麽?”


    婉婉慢慢抬頭看他,那目光叫唐枕心頭一跳,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怎麽了?”


    婉婉扶著桌子緩緩站起身,語氣在唐枕聽來滿是暴風雨來之前的平靜,“表哥在信上說,你給孫禦醫送了一匣明珠,還交代了你的病情。”


    病情兩個字加重,在唐枕震驚的目光中,婉婉湊近他嗅了嗅,肯定道:“你身上還有別人的脂粉香。原來你一直在騙我。”


    第27章 落紅……他居然對婉婉下……


    原來你一直在騙我……


    一直在騙我……


    騙我……


    聽到這句話, 長久以來懸在唐枕心上的石頭終於落地,砸得他心口一緊窘迫難當。


    對著婉婉的眼神, 他想露出笑容,可是嘴角像有千斤重,怎麽也揚不起來,他想開口解釋,可是張了張口,又覺得謊言被揭穿後還要辯解的自己虛偽至極。


    於是他隻能陷入一陣難堪的沉默,在婉婉的眼神下抿緊了唇。


    婉婉看著他的眼神裏原本還有幾分期盼, 可在唐枕長久的沉默後,她已經知道了答案。


    “為什麽?”婉婉眼圈漸漸紅了,“難道你以前跟我說過的那些話都是假的嗎?”


    “不!”唐枕用力道:“除了不能圓房這件事騙了你,其他話都是真的!”


    “那你為什麽不能圓房?”婉婉想不通,“難道我不是你的妻?難道我醜到令你難以忍受?”


    “不不不!”唐枕忙道:“你不醜, 你很漂亮很可愛, 我很喜歡你的, 真的!”


    婉婉盯著他看,“為什麽?”


    事到如今, 即使那個理由再荒謬, 唐枕也不得不說了。他不敢去看婉婉的眼, 悶頭悶腦說了一句,“因為你太小了。在我心裏, 十八歲以下的都是孩子, 我沒辦法去和一個孩子行夫妻之禮。這麽多年, 我一直破壞爹娘為我安排的婚事,也是因為這個,我沒辦法去娶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 我原本也想破壞掉這門親事,可是我家已經將你迎進了門,我沒辦法隻能接受。你進門以後,我想著就當是在帶孩子,可是後來我覺得你挺好,就想再等兩年,等你長大成人了我們再……我心知這個念頭很奇怪,說出去也沒人會相信,所以我隻能編出來一個怪病,又花錢賄賂孫禦醫讓他幫我。”


    唐枕心知狡辯隻會更讓人厭惡,於是趕緊認錯,“我錯了婉婉,這次我說的都是真的。”他突然想起什麽,連忙將自己懷裏的香囊取出來給婉婉看,“還有,你剛剛聞到的脂粉香,其實是這個,這是紅綃姑娘送我的,我沒有去花樓!我隻是出茶樓時撞見了她,當時趙四他們都在,趙四還說什麽相思苦長,其實我和紅綃沒有任何不清不白的地方,因為我過去常聽她唱曲,給錢比其他客人大方,她為了留住我這個大客戶才送東西給我的。”


    “我之前發誓過的也都是真的,我沒有碰過任何姑娘,你不信的話,我可以立刻找來那些花娘作證。”他終於敢去看婉婉的眼睛,然而婉婉看起來沒有半點高興的樣子,唐枕更忐忑了,語氣小心翼翼,“你不信麽?”


    婉婉卻搖頭,“沒有,我信你。”


    唐枕心下更加惴惴不安,“那你為什麽還哭?”


    婉婉抬眼看他,眼眶終於撐不住,任那溢滿了的淚珠撲簌簌落了下來。


    “我心裏難受,就是因為我信你,所以我心裏更難受。”她幾乎泣不成聲,“你說過,我們兩個在一起就是一個新的家,我們是可以同舟共度的家人,你也告訴過我,我們是一樣的人,我可以不必顧忌,我所思所想、一言一行,可以憑著心意而來。可我現在才知,你是那樣高高在上,這件事,你明明一開始就可以告訴我,可你寧願費盡心思去說謊圓謊,都不肯給我一個機會。從一開始你就認定我不會信,從一開始你心裏就不曾將我放在平等的位置上。既然如此,你和我說那些又有什麽用呢?”


    “在你心裏,其實一直看不起我。”


    唐枕怔住,腦子裏一片空白,隻剩下婉婉的眼神和話語。


    等他回過神來時,屋子裏已經空了。


    唐枕有些慌了,“婉婉……婉婉……”


    他邊喊邊往外走,可是偌大一個庭院裏不見半點人影。他跑出院子,許久才見著一個小廝,火急火燎問他,“有沒有看見少夫人!”


    那小廝被他神情嚇了一跳,忙道:“少夫人的車剛剛走了,說是要去鄉下住一段時日。”


    唐枕繞過他就要往外衝,卻被小廝攔住,“少爺,少夫人說讓您不要跟去。要不然她就跟您和離!”


    唐枕:……


    小廝麵有難色,看向唐枕的目光還有些古怪,“少爺,您究竟做了什麽,連向來溫和的少夫人都給氣跑了?老爺夫人要是知道了……”


    唐枕麵無表情,轉身回了院子。


    靜室門一關,唐枕啊的一聲砸碎了好幾塊地磚。


    砰砰砰的動靜裏,小廝擔心地透過窗縫往裏瞅,就見唐枕一雙拳頭一下又一下重重往地上砸,每砸一下,地麵石磚就裂開蛛網似的的縫隙,而唐枕一對肉拳居然毫發無傷。


    小廝慢慢瞪大了眼睛,這是……什麽怪物?


    砰的一聲響,小廝被嚇暈了。


    唐枕聽到聲音,鬱悶地往外看,發現小廝麵色煞白滿身冷汗倒在地上,忙喊人將這個不明原因犯病的人抬走,請來大夫一看,說是受到驚嚇所致,唐枕心想難道家裏進了賊,於是找來護衛上上下下搜了一遍,自己更是親自把每個角落都找了一遍,也沒什麽發現什麽異樣,隻得就此作罷。


    沒了事做,唐枕回到那座空蕩蕩的小院,心裏越發空虛,還有一種隨時會被離婚的恐慌。


    不知不覺走出家門,不知不覺停在了千金樓的牌匾前。


    千金樓掌櫃瞧見他站在門外,忙將人迎了進來,“唐公子,今兒個喝哪種酒?”


    喝酒?


    唐枕眼珠轉到掌櫃臉上,忽然明悟,“對!喝酒,把你們這最烈最好的酒全都抬上來,我要喝酒壯膽!”


    掌櫃聽到前半句還眉開眼笑,聽到後半句嚇了一跳,開始懷疑唐枕要去殺人放火了,讓人抬酒上來的同時還不忘使人去太守府請人。


    烈酒一壇又一壇抬到樓上,唐枕不愧是安州出了名的酒鬼,一壇接一壇往嘴裏灌,一連喝了十壇烈酒,連舌頭都不打結。新來的夥計沒見識過唐枕以前的戰績,在旁邊數酒壇子都要數醉了,而唐枕還在灌酒,大有喝光千金樓的架勢。


    二樓靠窗位置,有兩名衣著貴氣的男子也在飲酒。


    其中一人藍衣玉冠,年紀在二十上下,瞧見唐枕喝酒的架勢,有些驚異,“這人……不怕喝死?”他聽見唐枕身邊的小二已經數到第二十壇了。


    他對麵而立之年的男子道:“殿下有所不知,這不是個普通人。”


    藍衣男子立刻感興趣了,“怎麽說?”


    中年男子道:“你看他喝了這麽多,腳下依舊穩穩立著,眼神依舊清明,可見海量。而這酒和酒壇子加起來少說十斤重,他兩根手指一勾就提了起來,毫不費勁,足見他的氣力有多大;再看他衣著和麵貌,顯然出身不凡養尊處優……這人不但是一名罕見的異士,還是個出身富貴仍不忘苦練的堅毅之輩。若是放到軍中,定然是一名悍勇之士,為將為帥都不無不可。殿下,這就是值得收入麾下的人才啊!”


    藍衣男子目光大亮,一拍桌子道:“好,本太……本公子親自去會一會他!”


    此時唐枕已經喝下了三四十壇烈酒,眼中已經顯出醉意。


    啪的一聲,他將酒壇子放下,“再拿酒來。”


    店小二被他的酒量嚇得哆哆嗦嗦,“客人,我們樓裏最烈的酒,都已經被您喝光了。”


    唐枕眨了眨眼,不太敢相信,“可我還沒醉……”


    “這位兄弟,我這有兩壇,都送你喝。”


    唐枕抬眼,見到一個藍衣小夥子走過來,身邊跟著兩個抬酒的仆從。


    “謝了。”他說完,抓起那兩壇酒就往嘴裏灌。


    藍衣公子在旁看著他,越看越是欣喜,邊看還邊道:“你看他酒量這樣出眾,體魄定然不同凡響。”


    藍衣公子這話也並不是毫無依據,畢竟曆史上的名將大多酒量不錯,更有甚者一天能豪飲五十壇烈酒。


    中年文士附和道:“殿……公子說得是。”


    眼見唐枕將這最後兩壇烈酒也飲下,藍衣公子雙眼放光,坐到唐枕麵前正要開口,忽然被唐枕一把抱住了。


    藍衣公子:……


    那最後的兩壇烈酒仿佛是壓彎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唐枕遊離在邊緣的理智終於被酒意淹沒了。他兩眼迷離,抱住藍衣公子喃喃道:“婉婉……嗝……”


    一個長長的酒嗝熏得藍衣公子麵目呆滯,眼看唐枕一副想要再往他臉上打個酒嗝的架勢,藍衣公子驚恐道:“還不快把這廝拉開!”


    中年文士也驚了,沒料到唐枕早不醉晚不醉偏在這時候醉,連忙上前要掰開唐枕,誰料兩個人上去掰不開,五個人上去掰不開,十個人上去……還是掰不開……


    眾人被這醉鬼的力氣驚呆了。


    到後來,還是唐枕自己發現認錯了人,自己鬆了手。


    他站起身,行動仍與平時無礙,隻是眼神明顯分外茫然,環顧一圈後,他突然想起了什麽,轉身從窗口跳了下去。


    眾人驚呼一聲,連忙湧上去看,他們以為這人高馬大的醉鬼指定得摔斷腿,千金樓掌櫃臉色瞬間煞白,擔心自己要被太守府找麻煩。


    結果他們看到了什麽?


    唐枕從這麽高的地方跳下去,竟然穩穩當當落地毫發無損,隻見他分辨了一會兒方向就走了,腳步利落,速度快得驚人,眨眼就不見了人影。


    眾人一下嘩然,有人覺得唐枕深藏不露,也有人覺得隻是這紈絝一時走運。


    隻有藍衣男子的眼神越來越亮,越來越亮,他對身邊文士道:“我一定要得到此人!”


    ****


    鄉下莊子條件簡陋,崔嬤嬤問過婉婉,“怎麽這麽著急到鄉下來?”


    婉婉沒提唐枕的事,隻說唐夫人要辦七夕宴,鄉下莊子養了不少花可以帶去府裏做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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