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識仿佛看出她心裏在想什麽,嘴角的弧度深了深,笑意卻不達眼底,他有些嘲諷地說:“我也是無意中才看見的。”


    她頭上還戴著簪子,那樣睡覺難免會覺得不舒服,翻動一下都很容易扯到頭發。


    “跟我說說,這裏麵都是些什麽。”趙識喝了口茶,淡淡地說。


    明珠卻害怕極了這種風平浪靜,她小腿一軟,跌坐在椅子上,臉上越來越白,眼眶也越來越紅,深深吸了一口氣,“您不是應該知道了嗎?”


    他現在難道不是來興師問罪的嗎?何必多此一舉再來問她。


    兩兩沉默,良久無言。


    這種瀕死的寂靜像一塊巨大的石頭壓在她的心口。


    趙識抬起手,當著她的麵將這個瓶子砸的四分五裂,碎瓷片散落在她的腳邊。


    他走到她麵前,用兩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看著自己,“你就這麽不想要孩子?”


    甚至不惜,吃這種傷身的虎狼之藥。


    明珠垂下眼皮,眼眶裏的水珠跟著落下,砸上他的指尖,滾燙的溫度像是將他的手指燒出一個巨疼的傷口。


    她臉上掛著淚痕,輕聲說:“是您不想要。”


    每一次都給她喝避子湯,不就是覺著她根本不配生下他的孩子嗎?既然如此,現在又怎麽會真心改變主意呢?無非是想用這個手段將她身心都困住,有了孩子,她為了孩子也不會跑。


    可這種情況生下來的孩子,是得不到父親的愛。


    和她一樣見不得人。


    她何必要帶他來到這世上。


    忽然間,站在碧瑩隔著門低聲問:“殿下,該用晚膳了。”


    趙識冷聲讓他們都滾遠點。


    這下子,徹底沒了聲。


    明珠用袖子擦了擦眼淚,眼睛紅成兔子,她說:“殿下,您不能那麽自私。”


    趙識喉嚨發澀,兩句聽起來沒什麽攻擊力的話,就像紮在他心上的兩把刀。


    他用力掐著她的手腕,有些失控,“所以你寧肯吃這種藥,是不是?”


    “是。”


    “你知不知道吃了這些藥會有什麽後果?”他近乎咬牙切齒在她耳邊說。


    明珠點頭,看著十分乖巧,“我知道的。”


    她抬起頭,笑了笑,“這也沒什麽,我這輩子本來就不打算要孩子的。”


    尤其是和他的孩子。


    趙識咬緊齒關,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


    明珠掙開他的手腕,她說:“殿下,您也不用覺得生氣,本來我就很難再懷上,吃這個藥,是我自己圖個心安。”


    這一年多,她和他歡好的次數實在是多,幾乎每次都有人盯著她喝了湯藥的。


    趙識自然也想到了這一層,發白的指骨緊緊握在一起,他呼吸都覺得胸口疼,他連說了三個好字,聲音像是從嗓子深處裏擠出來的,沙沙啞啞:“我不逼你。”


    趙識沒再說多餘的話,轉身走出院門,臉色蒼白同管家吩咐:“以前是什麽樣,還是什麽樣吧。”


    她不想要,那就繼續吃藥吧。


    也不用作踐他自己,倒不如就這樣成全了她。


    第44章 忘記了她


    明珠蹲下身子, 一點點將地上的瓷片拾了起來。


    碧瑩進了屋子,見她蹲在地上,目光掃見她手邊的碎片, 趕緊跑上前, “姑娘,您別動, 小心傷著手。”


    碧瑩用手帕將陶瓷碎片包了起來,發現明珠姑娘的手指已經受了傷, 指尖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戳出幾個細小的傷口。


    碧瑩立馬起身去給她找藥。


    明珠心不在焉坐了下來, 似乎感覺不到手指上的疼痛。


    碧瑩拿著治外傷的藥, 小心翼翼抬起她受了傷的手指, 幫她上了藥後,接著用紗布包了起來, 她叮囑道:“姑娘,這幾日您最好不要碰水。”


    “好。”


    碧瑩又問:“您餓不餓?要不要先用飯?”


    她眼神擔憂看著明珠,欲言又止, 想問又不敢問。她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和明珠姑娘這次又是因為什麽鬧得如此難堪,殿下那一聲震怒的滾字, 已經好久沒聽見過了。更沒見過太子殿下動手砸了東西。


    明珠雖然沒有食欲, 但她確實一天沒吃東西了。她還不想和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我餓了。”


    碧瑩讓廚房的人將還熱乎的飯菜送了過來, 都是幾樣清淡的菜色, 還有個她愛喝的排骨山藥湯。


    明珠強逼著自己吃了半碗飯, 又喝了一碗湯, 如此臉上才回了點血色。


    碧瑩看著她的眼神裏有藏不住的憐憫和心疼,“您再多吃些吧,最近臉看著都瘦了一圈。”


    這段日子她確實瘦了點, 圓嘟嘟的臉頰瞧著也沒有之前那麽多肉。


    明珠說:“可是我吃飽了。”


    她的心情看上去好像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碧瑩才將桌上的盤子撤了。


    明珠安靜待在自己的臥房裏,打開窗戶透氣,發現她在窗邊養著的兩盆綠蘿有些不好,原本蔥綠的枝葉從根部開始逐漸泛黃,瞧著好像快不行了。


    明珠將發黃幾根拔掉了,又給綠蘿澆了點水,能不能活下來全靠造化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明珠才有閑心去想今夜發生的事情。


    趙識瞧著似乎很生氣,說震怒也不為過。她還以為他知道這件事會大發雷霆,因為他最討厭她忤逆他。


    沒想到,就這麽雲淡風輕的過去了。摔了個藥瓶,說了四個字——不再逼她。


    趙識看著她說那幾句話的時候,好像是極其痛心和失望的,十分的難過。但她自己卻覺得鬆了口氣。


    窗外忽然落下大雨,劈裏啪啦的玉珠砸在屋頂上。


    春夏交接的時節,雨水總是說來就來。


    明珠坐在軟塌上,隔著窗欞靜靜聽著窗外的雨聲,她的心跟著雨聲沉了下來。


    這場大雨斷斷續續下到第二天的傍晚才停,天色也一直都陰陰沉沉。


    明珠睡得不好,睡不夠幾個時辰就要醒,醒來之後就坐在窗邊喝茶,閑著無事可做,從書架上隨便抽了兩本書用來打發時間。


    翻開一本民間小說,第三章 回便看見了趙識的批注,幹幹淨淨的字跡留在空白處,清爽又好看。


    他幾乎在每一章回後麵都留下了批注,倒是比她還要先看完這些通俗小說。


    批注裏也不全是批判,偶爾也會發出吝嗇的誇讚,比如——故事不錯。


    明珠歎了口氣,將書塞了回去。下雨天,屋子裏有些冷。明珠蓋著件厚厚的毛毯,軟塌下方精致的小銅盆裏燒著碳,用來取暖。


    乍暖還寒的春末,是最容易生病的時節。


    碧瑩端著剛煮好的醪糟糯米圓子湯,放到她跟前,“姑娘趁熱喝。”


    醪糟甜甜糯糯,煮過之後吃起來有些酸,味道倒是剛剛好。


    明珠每次吃了醪糟就會犯困,和喝了酒沒兩樣,但是她對醪糟毫無抵抗力,隔個十天半月就想嚐嚐味道。


    時間尚早,即便是吃困了,也剛好還能睡上一覺。


    明珠端起碗,一口一口吃進肚子裏,手腳都暖和了起來。


    碧瑩問:“鍋裏還有,您還要嗎?”


    明珠放下空碗,搖搖頭,“不吃了,再吃一會兒就睡不醒了。”


    碧瑩笑了笑,“也是。醪糟和米酒一樣,後勁都大。”


    明珠靠著枕頭懶洋洋打了個哈欠,眨了眨發酸的眼睛,撐著腦袋望著窗外被風打落花苞的花樹,“也不知道夏天什麽時候才能來。”


    碧瑩幫她關上了窗戶,“就快了。”


    如此又過了四五天,陰雨天氣才將將停止,天空逐漸放晴,氣溫也隨之回暖,陽光燦爛,清風拂麵。院子裏偶爾還能聽見幾聲蟬鳴,初夏是真的快要來了。


    明珠連著半個月沒有見到趙識的人影,也沒聽見他的消息。


    她自怡然自得,平常該是怎麽樣,現在還是什麽樣。


    明珠還不知道,趙識已經搬回宮裏住了,那天冒著大雨進了宮,幾乎就再也沒回來過。


    若是有什麽要用的東西,就派身邊的人來取。


    太子殿下是個大忙人,這沒有錯。但忙成這樣,若說沒有貓膩,也沒有人會相信。


    碧瑩不知道該不該把這事告訴明珠姑娘,直覺告訴她,那日太子殿下冷著臉離開,定是與明珠姑娘有關係。


    猶豫了幾天,碧瑩還是把這事說給了明珠聽,“姑娘,太子殿下好些天沒回來了,您要不要差人給他送句話?”


    明珠翻著書頁的手停了下來,她說:“殿下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那天晚上,奴婢看殿下好像有些生氣……”


    “嗯。是我不好。”明珠若無其事地說。


    碧瑩早該知道明珠姑娘是個外柔內剛的女子,勸她也隻會被她輕飄飄擋回來。


    可拿雞蛋去碰石頭能有什麽好下場呢?


    日頭一天比一天炎熱,好像才過去眨眼的時間,就到了夏天。


    夏日枝頭蟬鳴,明珠也換了薄衫,她住的屋子朝向雖好,但到了夏天還是會讓人熱的睡不著覺,尤其她又怕熱,每每到了正午,就要去後院池塘邊的涼亭裏乘涼打扇。


    池塘裏的荷花盡數開了,美的像一幅畫。到了夏天,她見了水,就想脫掉鞋子,將雙腳泡進水裏才覺得舒服。


    可這裏不是明家的偏院,被其他人瞧見又要被說上一句沒教養。


    趙識似乎將她遺忘了,一個多月沒有回來過,也沒人來打攪她的生活。


    許是覺得明珠終於失寵,底下的人伺候的也沒那麽盡心。想吃什麽也不一定能要到,冰塊更是得省著點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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