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睜著雙水盈盈的黑眼睛,“娘,要飛飛。”


    明珠勉力一笑,“好。”


    然後將剛做好的風箏放在她手裏,“拿著玩吧。”


    兩三歲的小孩,當然不會放風箏,隻是將紙風箏牢牢抓在掌心裏,胡亂抓著玩。


    小姑娘玩了一會兒,就困了。她爬到明珠的身上,摟著娘親的脖子,埋首嗅著熟悉的香味就睡著了。


    明珠將女兒抱進屋子裏,替她蓋好被子,然後才從臥房裏走出去。


    她猜不到趙識又在盤算謀劃些什麽,但是沒關係,他總不能像她一樣,在揚州城裏留一輩子。


    明珠連杯茶都沒有給趙識倒,不過男人也不介意。


    他問:“就你們三個住在這兒?”


    明珠壓根不想理他,裝聾作啞,肆無忌憚使著脾氣。


    趙識瞧著她的側臉,隱約看見些怒氣,兩年多的時間過去,她生起氣來倒也和從前沒什麽不同,不喜歡理人。


    趙識的語氣溫溫和和,聽不出喜怒,“衛池逾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在揚州了?”


    明珠從他口中聽見衛池逾的名字就有些控製不住情緒,裝啞巴也裝不下去,她硬邦邦丟下兩個字,“沒有。”


    趙識問她也僅僅是走個過場,早就查了個水落石出。男人忽然伸手輕輕捏著她的下巴,看破一切的眼神盯著她,麵露譏諷,“怕什麽?”


    他的眼神漆黑冰冷,“怕我殺了他?”


    明珠忍著沒有說話。


    趙識斂了笑,“我不會。”


    要了衛池逾的命,對他來說,不是難事。但怎麽想這都是一樁賠本買賣。以前沒殺他,將來也不會殺他。


    明珠抬起眼眸,問他:“你什麽時候回京城?”


    趙識的手腕一下子收了力,扣緊她的下巴,“你就這麽不想見到我?”


    明珠沒有以前那麽膽小怯懦,睫毛輕顫,她說:“是。”


    趙識緩緩鬆開手指,如鯁在喉。


    ……


    明珠這間小院子外麵有人把守,腰間橫著長刀的黑衣男子,引人注目。街坊鄰居頻頻側目,私底下議論紛紛,但是沒人敢靠近明珠住的院子。


    紅菱想把這幾名麵相冷酷的黑衣男子趕走,罵罵咧咧的話說了一大半,他們好像什麽都聽不見。


    紅菱大著膽子要推他們走,刀子立刻無情抵在她的脖子上,黑衣男子冷冷道:“刀劍無情,傷著姑娘就不好了。”


    紅菱還是珍惜自己這條小命的,連滾帶爬的跑回屋子。


    “珠珠,門口那幾個人要怎麽辦呀?”


    “隨他們吧。”


    “這是不是小滿她爹找來看著你的人啊?”


    明珠卸下發髻上的流蘇步搖,烏色長發鬆散鋪在後背,襯著張細瘦白皙的小臉,她望著鏡子裏的人,低低嗯了聲。


    趙識會派人看著她一點都不奇怪。


    紅菱心驚,“他到底是什麽身份?我看連官府的人見著他都客客氣氣,退讓三分。”


    明珠苦笑了聲,思考半晌,吐出四個字:“權勢滔天。”


    紅菱雖然沒有文化,但也聽得懂這四個字的意思。她目光擔憂看向明珠,小心翼翼的探她口風,“你要跟他回去嗎?”


    權勢滔天的人。


    霸道又無情,真想做點什麽,易如反掌。


    紅菱心裏翻來覆去將趙識罵了好幾遍,剛來揚州城的時候,她便覺得明珠整日鬱鬱寡歡,很難有能讓她真心笑起來的事情。


    後來,孩子出生了。


    再後來,她好像對衛大人逐漸沒有那麽抵觸,臉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眼看著好事將近,這個狗男人竟然好死不死殺了過來。


    明珠搖頭。


    紅菱心神不安,“他不會強迫你吧?”


    瞧這個狗男人今日的行事作風,一聲不吭便安插了自己的人看守她們,說的倒是好聽,是來護她們周全,可揚州城這個地方哪有什麽危險呢?


    明珠對她笑了笑,“你別擔心,不會有事。”


    紅菱想不通,“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找過來的。”


    明珠說:“我從小運氣都不太好。”


    她真的是個很倒黴的人。


    什麽不好的事情都叫她碰上了。


    明珠不知道趙識想幹什麽,她每日照常出門,倒也沒人跟著她。


    隻是她也好幾天沒見到衛池逾了,也沒問到他的消息,連著幾天都心神不寧。


    又過了兩天,明珠好不容易才見到衛池逾,四目相對,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


    衛池逾的臉色白的不大正常,他對她扯起一抹笑,忍著痛,問:“怎麽眼睛就紅了?”


    明珠往前走了幾步又不敢伸手碰他,“你沒事吧?”


    衛池逾眉眼笑開,“我能出什麽事?別擔心。”


    短短幾日,明珠感覺他的身形看著單薄了幾分,氣色蒼白,好像又瘦了。


    明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看見他就想哭,她垂下眼睫,將一雙泛紅的眼睛藏了起來,她拿出前些日子給他的護膝,遞到他手裏,“給你的。”


    衛池逾削瘦發白的手指緊緊捏著護膝,同她說了聲謝謝,頓了幾秒,又說:“不用親手給我做。”


    勞心費神。


    而且他記得明珠一點都不喜歡做針線活,以前讓她送他幾個荷包,她都要抱怨幾聲,說手疼。


    精細的針線活,難免都會傷到手指。


    明珠說:“親手做的和買來的,就是不一樣。”


    衛池逾耳朵浮現一抹紅,他莞爾,嗓音溫潤,“對,不一樣。”


    明珠麵若敷粉,雪膚瓷肌下暈染著三分春色。臨分別前,她對衛池逾說:“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好。”


    又過了幾天,明珠才從紅菱口中得知衛池逾得了重病,還被府衙的人扣押軟禁了。


    大夫進不去,也就沒人給他治病。


    明珠猜到這件事肯定和趙識脫不了幹係,這幾日的安生日子,讓她誤以為趙識已經回了京,不會再來找她。原來他還是要逼她。


    明珠還記得趙識住在哪裏,她哄著女兒睡了個午覺,然後出了門,主動去找了趙識。


    府邸門口的隨從似乎早就想到她今日會來,恭恭敬敬將她請到書房外。


    明珠聽見沉悶的咳嗽聲,沉重的木門被人從裏麵打開,她邁過門檻,踩著細步走了進去。


    趙識抿了幾口溫水,壓下喉嚨裏的血氣。她肯主動來找他,他卻一點都不高興。


    趙識看著她的臉,緩緩地問:“你是為他來求我的嗎?”


    衛池逾兩年前殺人越貨的事情沒少做,手腳幹淨,滴水不漏。但也不是毫無破綻。被人查出了證據,趙識當然要他脫一層皮。


    “你說過不會殺他。”


    趙識用帕子擦幹淨嘴角的血漬,“是衙門抓的人。”


    明珠以前喜歡他的時候,覺得這輩子就是他了。可此刻她站在他麵前,腦子裏全部都是他的不好。


    她的視線移到掛在牆上那把長劍上,這把劍看著好像很鋒利。


    她慢慢挪動腳步,走到趙識跟前,女人身上好似有股清雅的橙花香,她捉住他的手,往她的掌心裏放了一把匕首,她說:“不如你先親手殺了我。”


    趙識麵白如紙,手指輕顫。


    明珠仰起精致雪白的臉,對他笑了,“趙識,我想嫁給他。”


    這是趙識找到她之後,她第一次對他笑。


    第73章 哭和笑(一更)


    趙識心裏空了空, 臉色漸次灰白,極力克製在忍耐著情緒。


    他掌心裏握著的這把匕首,好似狠狠戳進他心頭, 他咽下喉嚨裏澀意, 緊繃著的眼眶有些脹痛,眼前匍匐著層漆黑冰冷的霧氣, 掩藏了他的喜怒。


    趙識的聲音聽著有幾分漫不經心,“你以為衛池逾是多幹淨的一個人?”


    一半譏諷一半冷嘲。


    衛池逾這兩年, 手段冒進, 做事情狠絕, 幹脆利落, 不留餘地。才穩住自己的地位,手上也沾了不少的人命。


    明珠抿唇沉默著, 臉上好不容易養出來的氣色又變得難看了起來。


    趙識被她剛才的話弄得又是傷心又是惱火,明明他愛極了她的笑容,可方才從她眼角眉梢溢出來的笑意切切實實紮進他的肉裏, 他疼的不行。


    趙識用力捏住明珠的手腕,不給她逃脫的機會, 薄唇淡淡抿了起來, 語氣聽著也沒什麽起伏, “這兩年裏, 他平步青雲, 難道靠的是心軟?他手上沾了多少人命恐怕連他自己都記不清楚了。”


    明珠渾身輕輕顫抖, 薄薄的衣料貼著她的身體, 輕紗裙擺也隨著在晃。她出門的急,沒顧得上換衣服,衣衫透氣縹緲看著卻有些單薄。


    她好像是被他氣的在抖, 也沒有他那麽會說話,一時半會兒連反駁都沒反駁。


    明珠一開始生氣著急,就容易臉紅,脖子也跟著一塊變紅了。粉白色的耳垂上掛著鎏金紅瑪瑙的耳墜,搖搖晃晃,好像快掉下來。


    趙識見她對自己避如蛇蠍的樣子,心裏真的難受的快嘔血了。她怎麽比以前還要討厭他了呢?


    他知道自己不能急,當初蠻橫將她從明家搶到身邊的時候,就沒打算要她的心。


    可人心都是貪婪的。


    他想要她能真心喜歡他,哪怕對他笑一笑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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