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覺得不可能。”


    盛文林今日約了宋懷清一同喝酒,恰好聽見這麽一段。


    他撩起眼皮,問:“太子要成婚的事,竟然真的?”


    宋懷清似笑非笑,清冷的雙眼微微眯了起來,嘴角的弧度有些虛假,他嗯了聲,“確實。”


    盛文林隨口一問:“哪家的姑娘?”


    宋懷清仰頭灌下一杯酒,嗓子被烈酒燒的生疼,“明家的。”


    他的笑意不達眼底,“明珠沒死,將所有人都耍的團團轉。”


    宋懷清心裏真不是滋味。


    其實有件事,他一直瞞著趙識。


    他比趙識更先發現明珠不僅沒有死,還在揚州城裏混得風生水起。


    他去揚州的次數比趙識要多許多。和明珠結伴的那個姑娘,同人吵架打架鬧到府衙裏。


    對方是師爺的侄兒,要給那個潑辣的姑娘教訓,把人壓在地牢裏,就是不肯放。


    明珠去衙門敲鑼的時候,恰好被宋懷清撞見了。


    他當時鬼使神差,等她從衙門裏出來,將她拖到了沒人的巷子裏,她被嚇得臉色慘白。


    宋懷清深不可測的眼神看著她的臉,他威脅她,“你跟了我,我不把你還活著這事情告訴趙識。”


    明珠給了他一巴掌。


    那日他喝了酒,但是沒有醉。


    沒過多久,明珠這個蠢貨就也讓趙識發現了蹤跡。


    也不能罵她蠢。


    瞞天過海這種事情都做到了。


    ……


    明珠像個提線木偶試完繡娘送來的嫁衣,表情懨懨,好像很厭惡。


    繡娘隻管辦事,不敢多嘴。


    未來太子妃不高興,她們也不能開口問原由。


    量好尺寸,便依次從屋子裏退了出去。


    明珠從回了京城,精神就不大好,染了風寒,頭疼還咳嗽。


    她底子差,吃了藥也不見好。


    明珠生了病,就沒有靠近女兒,怕染給了她,害她也跟著自己遭罪。


    她知道趙識私下發了火,在她跟前倒是什麽重話都沒說。


    “你大可不必用自己的身體跟我置氣。”趙識說。


    明珠很冤枉,“我沒有。”


    這天過後,趙識每天都親自看著她喝藥。


    可惜,半個月過去,她的傷寒隱約有加重的趨勢。


    她在屋子裏憋得難受,趁著夏日天氣燦爛,就去後院曬了個太陽。


    傍晚從後院回去的路上,穿過一條長廊,她瞧見了幾名眼熟的嬤嬤。


    明珠的記憶像一條線被人狠狠拉拽拖扯出來,她腦子猛烈的刺痛。


    她認出來這幾個嬤嬤,就是上輩子掰開她的嘴逼她喝下毒/藥的人。


    明珠後背冒起冷汗,被她刻意忘卻的痛苦記憶再度想起,疼痛於之前隻重不輕。


    一點小傷寒,成了來勢洶洶的大病。她昏迷了兩天,意識模模糊糊的時候,聽見趙識在斥責旁人。


    “殿下,心病難醫啊。”


    趙識坐在床邊守了她一整夜,明珠深夜裏睜開了眼,她說渴了。


    趙識讓她枕在自己肩上,喂她喝了水,聽著她意識不清的呢喃,為什麽要殺我?


    趙識替她蓋好被子,緩緩站起來,他走到案桌前,將架子上的匕首拿了下來。


    明珠醒來時,身上的衣服濕透了,黏膩貼著她的身線,她還是很虛弱,像個病入膏肓的人。


    趙識趴在床邊,睡著了。


    他比她想象的要憔悴,眼下一片青黑,眼眶抽滿血線。


    床邊擺了一把匕首。


    明珠是做了噩夢才醒的,她眼神茫然,手卻不受控製拔刀出鞘。


    她牢牢握著刀柄,下一刻,刀刃就抵在他的心尖上。


    第80章 我殺人了(三更)


    明珠的胳膊在抖, 刀刃顫顫巍巍在晃。


    她低著頭,烏泱的長發側身滑落,擋住了她的臉, 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眼睛裏騰起一片潮濕的水意, 因為發高燒而泛紅的臉頰亦是滾燙,眼淚不受控製從眼尾往下滑, 順著下頜滑過鎖骨落入衣領,她流眼淚也沒發出任何聲響。


    明珠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她控製不住她的手, 她有些迷茫的皺起眉心, 她隻想過上簡單自由的日子。


    不用被人當成沒有自我的寵物, 不用時時刻刻看別人的臉色,揣摩別人的心情, 不用戰戰兢兢等待不知何時來臨的死期。


    她想忘了上輩子被愛人殺死的誅心之痛,她也不想反反複複咀嚼曾經的痛苦。


    但是趙識不肯放過她。


    他總是在逼她。


    她回到這個地方,就噩夢不斷。


    是不是他自己從來沒有像她那樣生不如死的痛過, 所以無法感同身受,沒有辦法對她稍微仁慈一點。


    明珠腦子裏有個聲音, 不斷在她耳側催促, 快點把刀子捅進去, 讓他也嚐嚐被喜歡的人殺死的滋味。


    他毀了她的婚事, 枉顧她的心願剝奪她的自由。他輕賤她, 他欺騙她。


    明珠的手越抖越厲害, 手腕脫了力, 有些握不住刀子。


    她雙手握著刀,劇烈抖動的刀子才逐漸平靜。


    燭火將她的臉照成慘白色,額頭上冒出的冷汗一顆顆滾落, 大半的後背已經濕透。


    她牙齒都快要咬出血,還是下不去手。


    趙識慢慢睜開了眼睛,眼底清明,毫無睡意,他方才一直在裝睡。


    趙識啞著聲問:“怎麽不捅下去?”


    明珠從茫然中回過神,雙眸通紅,她還握緊著手裏的刀子。


    趙識低眸瞥了眼抵在他胸口的匕首,似乎是一點都不在意,也不怕她真的捅下去丟了性命。


    他麵色蒼白,“不是想殺了我嗎?”


    明珠似乎不想聽他說話,趙識非要逼著她聽,一邊說還要一邊握住她的手,將刀尖移到心口的位置,“不是恨我嗎?”


    明珠眼淚簌簌的落,“你不要逼我。”


    她娘親從小教她善良,萬不得已情況下都不該傷人性命。她抖著手,想將這把匕首丟開,可惜手腕已經被他牢牢拽住,逃也逃不開。


    趙識另一手半抱著她纖瘦的身體,他的神態前所未有的平和,溫淡的語氣平鋪直敘,“我逼得你父母退了你心心念念的婚事。”


    明珠不想聽。


    趙識還要繼續給她細數自己的“罪行”,“我瞧不起你的身份,我隻是將你當成暖床的消遣,我連門都不讓你出。”


    明珠聽得心髒不舒服,“你不要說了。”


    趙識笑了聲,眼睛逐漸泛起潮意,每說一個字,心上也痛一分,“為了圖省事,不顧你的身體,逼你喝藥,後來又強迫你生孩子。”


    趙識伸手替她抹去眼尾的眼淚,“你好不容易逃開,我又用你喜歡的人威脅你。”


    明珠抬起眼皮,又紅又腫的眼睛盯著他看,裏麵沒有情緒。


    趙識握著她的手腕教她怎麽下刀,邊說:“我以前還傷害過你,對吧?”


    那個夢,太真實。


    讓他分不清楚是不是曾經發生過的事情。趙識都覺得夢中的自己很陌生,絕情至此。


    他說:“刀是我給你準備的。”


    明珠怔了怔,有些呆愣的看著他。


    趙識覺得太醫口中的心病,大概是他有關的。一個小小的風寒就差點要了她的命,趙識委實有些承受不起。


    他在她身上作惡太多,得到什麽報應都是應該的。


    愛不是一味的索取。


    可是趙識隻會這種最愚笨最容易傷人的辦法。


    “你今晚不一刀捅死我,明天我或許還是會像以前一樣,哪裏都不讓你去,你做什麽我都要管。”趙識慢吞吞的說。


    明珠想到很多事情,記憶最深的還是那杯酒,她有無數個為什麽,千百個咬牙切齒想問的憑什麽想問。


    恨意如潮水般不受控的湧來。


    她被他的三言兩語教唆的有些繃不住情緒,通紅的眼睛直勾勾看著他平靜的眼眸,她腕上突然用了力道,鋒利的刀子直接捅進他的胸膛,鮮血先是染紅了他的衣裳,月色長衫暈染開一大片血紅。


    趙識是個很能忍耐的人,可這撕扯心肺的劇痛來臨時,他的嗓子驟然連聲音都發不出,繃緊的背脊微微彎了下來,薄唇上血色盡失,褪成純白色。


    明珠渾身輕顫,眼淚在刀子捅進他身體裏的時候不斷往下掉,她張了張嘴,小聲地問他:“趙識,你疼嗎?”


    趙識咬著齒關,甚至還有力氣對她笑了下,氣息虛弱,“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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